第四冊·上窮碧落下黃泉 第九十二回 禁酒誓
在人間，修鍊至天仙及以上級別的仙人都能自行元神出竅，只不過，凡間的天仙本也是鳳毛麟角。
亦有至仙及以上級別的仙人，可通過法寶、符籙、獨門功法等方式元神出竅，譬如蜀山長老、崆峒三仙等。
而通過元神出竅的方式往返於陰間，便是道家常說的七十二種神通中的“通幽”。
通幽存在一定的風險，只因鬼界陰氣太重，魂魄不能在此停留太久，時間一久，靈仙以下的仙人恐將受陰氣侵蝕而終致魂飛魄散，即便僥倖重回陽間也會被原先的軀殼所排斥，魂不附體、消散於世。
靈力不濟且未修鍊過魂魄之人，縱有上三界高手助其元神出竅，久居於陰間也會慢慢成為孤魂野鬼。
這也是為什麼韓夜沒讓蜀山弟子、藍無瑕、朱瑾、廣寒散人等人一同前往鬼界的原因。
鬼界不比其餘五界，去之有害無益，韓夜認為少帶點人過去更為妥當。
而桃高明、沈高覺和留仙秀才一家本與鬼類陰物打交道甚多，只需韓夜等人助他們元神出竅，便可安然往返於陰陽兩界……
正當司徒雲夢打算率領眾仙元神出竅時，軍師薛燕卻抓起了司徒雲夢的手，沖她使了使眼色，然後看向司徒雲夢右側那一臉陰鬱的韓夜。
司徒雲夢突然意識到，韓夜並不一定會支持大家立即去往陰間的黑暗地獄，否則他早就應該表態了。
之所以臉色會那麼難看，大抵是因為他預感到青巽、赤離已遭不測，想要在去之前確認一番。
那麼，自己貿然安排大家直接去黑暗地獄的做法，似乎不妥？
這時，薛燕也提醒道：“佛姥，我們不妨先去大明殿的廣場上，調查一下那三具無頭屍，再去鬼界不遲。”
對！
薛燕說到了點子上，令司徒雲夢微微睜大流波玉目、豁然開朗，她復又關心地看向韓夜，道：“夜神護法，我們先去確認那三具無頭屍吧，或許，那只是三具普通的屍體？”
司徒雲夢由衷希望韓夜只是在過分擔心，但也恰是因為她想儘快打消韓夜的顧慮，這才在未徵詢韓夜意見的情況下，急着要去黑暗地獄一探究竟。
韓夜努力鬆開緊蹙的眉頭，點頭回應道：“是，佛姥，我們先去看看。”
於是，忽必烈攜文武百官引着司徒雲夢、帝師八思巴等人一同出了大明殿，來到大明殿的廣場中央，來到那白色大纛之下。
此時已近午時，城內濃霧也已散去多日，夏日陽光照耀在大都城內，令整個大都城也漸漸變得炎熱起來。
被陽光照耀的白色大纛格外明亮，迎着城中微風輕輕飄揚，完全看不出一絲異樣，更看不到上面還掛着什麼不凈之物。
留仙秀才拿出筆和簿子記錄了這一情景。
紅教法王仔細觀察旗杆和大纛，又看向眾位神仙，道：“從陽間看這大纛，確實看不出什麼來，這調查又從何談起？”
以他的道行確實是看不出什麼，但桃高明卻能看出一點點，沈高覺也能聽出一點點。
桃高明施展千里眼對司徒雲夢道：“秉佛姥，旗杆上確實掛着三具無頭屍，其中兩具的衣着……呃……”
說著，桃高明看了一眼韓夜，又看向司徒雲夢，欲言又止。
司徒雲夢也看了一眼韓夜。
韓夜情緒雖然逐漸低落，卻沉住氣道：“說吧，不必遮掩了。其中兩具的衣着，是不是就是青巽、赤離二位仙人常穿的衣着？”
桃高明點頭稱是。
沈高覺也用順風耳側耳聽了一番，向司徒雲夢道：“佛姥，旗杆上正在發出一個聲音，蒼老男子的聲音，他在重複說著‘一直在一起’。”
聽沈高覺這麼說，忽必烈和滿朝文武俱是一驚，因為桃高明和沈高覺的話恰恰印證了皇宮鬧鬼的事實！
帝師八思巴見忽必烈一臉驚慌，鎮定自如地拍了拍他的肩，忽必烈這才冷靜下來了：
也是！如今有眾多神仙在此，任他妖魔鬼怪、十殿閻王，也不必擔驚受怕！
而在司徒雲夢看來，越接近事實，就越會讓韓夜難過，司徒雲夢能夠感受到她丈夫內心的難過。
薛燕撫了撫腦後的銀燕釵，以她獨具的慧眼觀察白色大纛，也難免露出駭然失色的神情，對司徒雲夢和韓夜道：“沒錯！陰間的旗杆上確實就掛着青巽老伯和赤離老伯的屍體，從屍體的傷口來看，他們是被人以利器割下了頭顱，死了已經有三四天了。”
薛燕的醫術本就超凡入聖，又兼慧眼加持，是以一眼就能看出死者的死因和死亡時間。
既已確切得到了崆峒二仙的死訊，韓夜自然會繼續追問細節，他忙問薛燕：“另外一具屍體是誰？”
薛燕以慧眼視之，回曰：“他穿的衣服看上去像是崆峒派的，但卻是紫袍；屍體是最近幾個月被割下腦袋的，但死去時間似乎已經有……”
“三百多年了！”
根據薛燕提供的線索，金神蓐收從天帝寶庫調取玄機天書，九天玄女則一邊翻閱天書一邊向薛燕確認，最終鎖定第三具屍體正是三百多年自絕於雷聲峰底的崆峒三仙大師兄——雷仙人紫震！
聽到這個消息，眾人嘩然。
尤其是仙家道派人士。
因為很多人都知道，雷仙人紫震是崆峒派的英雄人物，為免自己入魔塗炭生靈才選擇自盡，他的屍身與五雷寶塔一同長眠於雷聲峰底，有法寶庇護故而屍身不腐，如非對崆峒派極其痛恨，是絕不會想到如此陰損的方法，特地將屍身刨出來梟首示眾！
那麼，殺害崆峒二仙之人，定然與崆峒派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韓夜聽着聽着，不知不覺握緊了雙拳，他感受到這世上的黑暗和惡意並未減弱，又感受到暗天教正在藉助天外神力殘害英雄、無法無天！
“……是誰幹的？”
韓夜語氣愈發冰冷，冰冷到大家看他的背影都能感覺到一絲惡寒！
韓夜其實心裏有個大概的答案，那就是地煞魔的餘孽，因為只有地煞魔的餘孽才會和崆峒三仙有如此深的仇恨。
薛燕也是這麼認為的，薛燕也覺得尤為義憤。
她讓九天玄女用玄機天書去查地煞魔滅孤鳴的身世，順着滅孤鳴就查到了其弟滅孤影，順着滅孤影再查下去，才知這廝數百年都潛伏於鬼界黑暗地獄、蓄意復仇，只是苦於實力不強，單獨對付崆峒二仙的其中一個都尚且困難，所以一直在苦心修鍊。
滅孤影在陽間和地煞魔一同行動時，得了個諢號，喚作“夜叉鬼”，為了獲得更強的力量，滅孤影選擇了一條與滅孤鳴截然不同的路線，滅孤鳴入魔，滅孤影則煉鬼。
滅孤影在陰間時曾收了五個小鬼作為手下，分別為幻陰鬼、紙紮鬼、傀儡鬼、灰燼鬼、仿聲鬼。
幻陰鬼可對凡人施加幻術，令他們陷入幻境；
紙紮鬼可製造紙人，並將鬼魂附身於紙人上用以行動；
傀儡鬼可操縱屍體，令屍體做出各種動作；
灰燼鬼可化身灰燼，熏壞凡人雙目；
仿聲鬼可模仿任何人的聲音，以迷惑被模仿者的親人朋友！
這五個小鬼並稱為暗獄五鬼！
過去的日子裏，他們都是隨滅孤影棲身於黑暗地獄的陰暗角落裏，即便是當地的鬼卒鬼吏也極難察覺他們的存在，自然那更是無從抓起。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滅孤影離開黑暗地獄……
九天玄女向眾人公示着滅孤影在六界的活動記錄，但讀到滅孤影離開黑暗地獄后，玄機天書的後頭就全是空白了，如同瀰漫在黑暗地獄的迷霧一般，很顯然，那之後的信息都是關於暗天教的，因殷釋天的法力過於高強，玄機天書已經記錄不到了。
九天玄女合上天書，向司徒雲夢給出了自己的推斷：
“佛姥，滅孤影既號夜叉鬼，那他加入暗天教之後自然便是八部天龍里的‘夜叉’無疑。”
“像摩呼羅迦的蛇護法、迦樓羅的鳥護法，夜叉座下五鬼也會像之前的對手那樣被賜予法力、成為鬼護法。”
“據我們目前所知，賜予法力后單個護法的實力就已強於單個仙派掌門或妖界之主了，如此一來，青巽赤離二位地仙敗在他們手中，倒也合情合理。”
雖然合情合理，卻令人難以接受。
至少韓夜是難以接受的。
聽着九天玄女客觀地彙報此事，司徒雲夢又不由自主擔心起了韓夜，她問眾人：“既已知曉敵對情報，諸位可有辦法將崆峒三仙的屍身從陰間先帶到陽間來？”
司徒雲夢知道，崆峒三仙多半是死透了、沒救了。
如果夜叉滅孤影是蓄意報復，他絕不可能將青巽赤離斬斷頭顱后還保全着魂魄，而韓夜與薛燕聯合施展極咒返陰陽又只能將低微生靈恢復到一個時辰前的狀態，遠遠不夠復活青巽赤離。
但司徒雲夢理解丈夫韓夜，哪怕人死了，屍體也絕不能任由敵方凌辱！
必須在與敵方交戰之前先將崆峒三仙的屍身帶過來！
所以，司徒雲夢問計於薛燕道：“飛燕護法，我倆配合，可否將崆峒三仙的屍身從陰間奪回來？”
薛燕等的就是司徒雲夢問她，因為她心中早有計較。
在薛燕的提醒下，司徒雲夢先是施展出了靈力歸還之術，將整個幽州的天地靈氣盡數吸了過來，令數十里的幽州瞬間成了一片黯然失色的界域！
忽必烈和文武百官哪裏見過這等場面，登時嚇得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而紅教法王和黃教法王已經見過好幾次了，雙雙露出淡定的表情，似乎覺得忽必烈和百官少見多怪。
帝師八思巴則雙手合十，安撫忽必烈道：“大汗莫慌，佛姥慈悲為懷，不會收走我等的靈力和生命的，盡可放心。”
忽必烈一邊點頭應和、一邊緊張地望着被奪去色彩的整個幽州，天空如死灰一般可怕，腳下卻是茫茫無盡的灰暗土地，他頓覺自己在佛姥面前是多麼的渺小！
難得的是，佛姥司徒雲夢有此能耐依然願意照顧弱小生靈，實乃六界之大幸！
如此一想，忽必烈自然是雙手合十，虔誠對司徒雲夢道：“我佛慈悲。”
滿朝文武也跟着雙手合十，齊聲附和曰：“我佛慈悲！”
司徒雲夢之所以要收回一些靈力，主要是為了施展五彩玄光壁，因為薛燕判斷，司徒雲夢收回幽州的靈力后可以化出約莫五尺大小的玄光壁。
而後，薛燕就讓司徒雲夢雙手凝成了她的空間轉換秘術——五彩玄光壁，並將五彩玄光壁的另一端開到了陰間大明殿廣場上的白色大纛之下。
薛燕以慧眼透過五彩玄光壁可清楚看到另一頭的場景，她對司徒雲夢道：“佛姥，維持好，就這個位置，我把他們拉出來！”
話語之間，薛燕已經出手了，她站在司徒雲夢對面一丈遠的地方，瞅准五彩玄光壁中紫震的那具無頭屍擲出一支梅花鏢，梅花鏢打着迴旋繞了紫震一圈后，薛燕這才用力一拽，利用她的乾坤一擲之力，將紫震屍體從五彩玄光壁里拽回了陽間！
“這……！”
忽必烈和文武百官又是一陣驚異！
細看之下，梅花鏢上其實是纏着一根銀絲線的，此刻銀絲線也微微泛起了五彩亮光，原來，薛燕早就在不經意之間將梅花鏢纏上了銀絲線，憑五彩神力、借空間轉換之術，竟真的將屍體從陰間拉回了陽間！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很快，薛燕就以同樣的手法將青巽和赤離的屍體也拽回了陽間。
司徒雲夢眼見薛燕得手，也收回了五彩玄光壁，而後將靈力又還給了整個幽州。
原本灰暗的天空變回藍天白雲，
原本死寂的大地也恢復成棕土。
一切，對於忽必烈和大元群臣而言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由佛姥司徒雲夢織就的人間噩夢！
而現在，這夢也總算醒了。
忽必烈活到現在也從未見過如此神跡，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申請看向帝師八思巴，似乎在求證目之所見是否真實。
帝師八思巴慈和地點頭回應了，以示：
千真萬確，大汗，這還只是佛姥略施小法。
忽必烈慶幸他的上師是八思巴，也慶幸他的上師已被鳳凰佛姥收為弟子，慶幸之餘，一時竟忘了誇耀司徒雲夢和薛燕的神通。
倒是龍吉公主讚揚薛燕道：“飛燕尊者好身手。”
碧游三霄娘娘也紛紛稱頌司徒雲夢道：“仙尊大神通。”
如此，夢、燕二女也算是幫韓夜把崆峒三仙的屍身帶了回來。
薛燕看韓夜沉默不語，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難過，就難免會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腰，喊道：“喂！夜神尊者！不說點什麼嗎？被人毒啞啦？”
要在往常，韓夜肯定會和薛燕來上一句，“就算被毒啞，也是被你這個聖書醫仙的得意弟子給毒啞的，哼。”
但今天，任誰都看得出，韓夜連和薛燕鬥嘴的心情都沒了。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青巽和赤離的無頭屍看，現在已是夏日，時間久了，斷頭傷口暴露在外也難免會引來蒼蠅，大量飛舞在屍體項頸之上的蒼蠅從側面驗證了二位前輩的肉身也已是腐朽不堪。
薛燕知道韓夜很低落，只好雙手環於胸前提醒道：“呆瓜尊者！你現在看到的其實是青巽赤離的元神，只是被我以五彩神力暫時變成了實體，否則他倆是不可能從陰間拉到陽間來的。”
“要是長時間不處置，他倆也會慢慢變回魂魄狀態，在陽間魂飛魄散。”
韓夜蹲坐在青巽赤離兩具屍體的中間，輕輕抓起赤離那腐爛的手臂，問薛燕道：“如是魂魄，找到肉身可否救活？”
薛燕搖頭道：“不行了，元神魂魄如被斬首，就說明他們被強大的法力斬斷了元神，救不活了。”
韓夜嘆了口氣，心中唯一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這時，他又看了一眼紫震的屍身，紫震的屍身不同於青巽赤離，確實是被夜叉和暗獄五鬼從陽間強行拉到陰間去的，此時，紫震的屍身里已不再發出任何可怕的聲音了。
韓夜能意識到，之前紫震身體裏發出的所有聲音只怕都是仿聲鬼搞的鬼。
這伙黑惡勢力分工明確，仿聲鬼欺騙青巽赤離，傀儡鬼控制紫震屍身，紙紮鬼製造紙人追趕青巽赤離，灰燼鬼纏住對手，幻陰鬼製造幻覺，最後由夜叉滅孤影出手將仇敵一擊斃命！
就算只掌握到目前階段的線索，韓夜也能將滅孤影的手段和目的推演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
韓夜卻有些不願面對現實。
韓夜知道凡人壽命終究有限，像青巽、赤離等已經活了數百年的師叔，按凡人的話來講，那確實也活夠本了。
但青巽、赤離如果能繼續修鍊下去，雖不說煉到九仙最高等的上仙，最起碼也能多活個千兒八百年。
卻因為自己與暗天教的爭端，枉送了性命！
韓夜不會怪他們笨，面對滅孤影那長達數百年、蓄意已久的謀殺，實力不濟者難保不搭上性命。
有鬥爭，就會有犧牲。
但韓夜仍然記得他第一次遇見青巽和赤離，二人對他說過的話：
……
青巽：“韓未央，我這三師弟素來喜歡刨根問底，老毛病了，望莫介懷。”
赤離：“二師兄！何必在晚輩面前揭我的短呢？你要這樣，索性我也揭你一個短！”“蜀山晚輩，我這二師兄素來喜歡說老實話，老毛病了，望莫介懷啊！哈哈哈！”
……
也是這初次見面，韓夜就感覺到青巽赤離二位仙人沒什麼架子，就像兩個長處於世、平易近人的老者，幫助他更好地認識到了各方地仙的有趣之處。
韓夜閉上眼來，腦海里又回蕩起了青巽赤離幫他說服懸圃六聖、助他最終拿到通天寶籙的話語。
……
青巽：“師侄們啊，一來呢，韓少俠是俠義之人，似魔非魔，從未害過人，倒是做過許多好事，這樣的人，貴派犯不着和他結怨吶！二來，這幾位都是蜀山派舉足輕重的人物，我和師弟與他們交好尚自不及，貴派又怎能因為一點點誤會反而要兵戎相見呢？”
赤離：“幸好你們師父沒回來，回來看到你們這麼辦事，哼，只怕沒給貴派掙面，反而給玉虛丟臉！”
……
韓夜一直贊同薛燕的一句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當韓夜成為救世英雄、正道領袖之時，他從沒忘記過青巽和赤離對他的好，曾不止一次邀請青巽和赤離來蜀山與師尊守正一同修真悟道、攜手飛仙。
青巽卻是這樣說的：
“韓師侄，我和師弟相依為命慣了，偶爾看看你還過得好就很開心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日後有事我們再聚吧。”
赤離則是這樣說的：
“是啊！有什麼事就去崆峒山找我們！你讓我們助拳也好、捧場也好，義不容辭！”
那一日，韓夜望着崆峒二仙御風離開蜀山，覺得他倆確實是很好的前輩、朋友……
卻不成想……
那日一別，竟成永訣！
望着崆峒二仙的屍體，韓夜黯然神傷，甚至於眼睛裏也泛起了水霧。
大好仙人，卻因六界失衡、奸人得志，落得如此下場！
韓夜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他拿起了腰間的燭龍酒袋，喝了一最後一口梨花酒，然後，將梨花酒全部淋在了紫震、青巽和赤離的屍體上。
他還記得，當他師父索命閻王死去時，是他親手埋的；
他還記得，當他親爹韓風和叔父紀雲的屍體被仇人長天從墳里刨出來時，是他親手火化的。
……
“小鬼，哪怕一個人死後，你也有權力選擇尊重或不尊重他，親手埋葬，烈火焚燒，曝屍荒野，碎屍萬段，全在乎你自己。”
……
回想起索命閻王張括教過他的話，韓夜一語不發地將如同小河一般流出的梨花酒全部淋在了崆峒三仙的屍體上。
美酒驅走了蚊蠅，
酒香掩蓋了屍臭。
而司徒雲夢等人則安靜地看着韓夜做這些事，沒有打擾他，直到他將燭龍酒袋裏剩下的梨花酒全部倒空。
韓夜將龍泉劍往下壓了一壓，然後拔劍而出，對着崆峒三仙的屍體使出一式“劍火橫空”，霎那間火光耀目，一道彎月劍火點燃了梨花酒，酒火交錯，令三位仙人的屍身也逐漸化作灰燼。
韓夜朝着烈火焚燒的屍體們抱拳鞠躬、深深緬懷，藉著火焰，司徒雲夢也能感覺到丈夫的背影依舊那麼高大。
在司徒雲夢眼裏，韓夜一直是個大好男兒，雖然會出損招算計敵人、也偶爾會撩撥自己，但責任當頭、大是大非，韓夜從不令人失望！
頂天立地，知恩圖報，這也是司徒雲夢喜歡韓夜的原因之一。
更何況，如果不是韓夜疼自己，在黑暗地獄和大雪山之間優先選擇了去大雪山為自己的朋友報仇，說不定崆峒二仙也不會死這麼慘。
司徒雲夢看到丈夫經歷痛苦，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撫摸着丈夫的胸膛柔聲道：“別難過了，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一起做。”
薛燕也道：“對啊對啊！我們一起去黑暗地獄，扒了那些小鬼的皮！為老伯們報仇！！”
薛燕成為鬼魂的那段日子，頗受陰司各鬼吏鬼僚的照顧，所以對幫助過陰司的崆峒二仙也頗有好感。
韓夜望着漸漸燃盡的烈焰，心頭的熱血卻如同烈焰一般越燒越旺！
他知道，愛人親人和知己都一定會義無反顧支持自己復仇，於是他沉聲道：
“紫震前輩……青巽師叔……赤離師叔……”
“我韓未央立誓！”
“不誅夜叉惡鬼，此生滴酒不飲！”
“崆峒一派的血海深仇，韓未央當一力背負！誓滅暗天邪教！！”
在韓夜身上，司徒雲夢和薛燕彷彿又看到了那個為報師恩、孤身八年流浪的赤子之心，她們也受到感染，跟着喊道：“誓滅暗天邪教！”
韓玉星辰也跟着喊：“誓滅暗天邪教！”
各路神仙、帝師八思巴和三大法王也跟着喊：“誓滅暗天邪教！”
乃至於忽必烈和文武百官就算不太了解暗天教，也不得不跟着喊：“誓滅暗天邪教！”
宏大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都城裏。
在這聲音之下，韓夜將三位仙人前輩的骨灰收到了一個靈龕里，掛在了身上。
他知道，這一趟如果不讓崆峒三仙的靈龕看到他為崆峒派報仇，他韓夜就枉自為人！！
“出發！”韓夜背朝司徒雲夢和薛燕道：“為崆峒三仙報仇雪恨！！”
就這樣，帶着強烈的復仇情緒，司徒雲夢與韓夜及一眾神仙回到了大明殿裏，以元神出竅之法率領眾人向著陰間黑暗地獄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