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間何所以
葬禮上，陳述和方焓玥相擁許久。
“那是陳述女朋友嗎？”
“應該是……”
耳邊響起陳述親戚的議論聲，方焓玥沒有想過迴避，頭還靠在陳述腦袋上。
她感覺很奇怪。
她不喜歡被圍觀，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抱，會感到羞澀難堪，可是此刻卻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只想抱着陳述。
她的手輕撫着陳述的背，安慰她的心上人。
陳述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身體都在輕微發抖，方焓玥受到強烈感染，眼圈也紅了。
“男孩子也是需要照顧和陪伴的。”她心想着。
方焓玥本就敏感脆弱，感受到陳述心情，輕聲開口說：
“陳述，我在呢。”
這句話一瞬間真的像一束光照亮了陳述。
以至於很久以後，陳述還記得當初眼淚糊了自己整張臉，和擁抱住他的方焓玥。
因為方焓玥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解開了他的心防，他在焓玥面前，不再隱藏自己脆弱的一面。
是誰說的，戀人像是兩根互相支撐的拐杖？
也許……就是吧。
……
陳述和方焓玥擁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以至於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來。
這場葬禮，不僅見證親老人的離世，也見證了新人的好合。
像是生和死的兩面。
方焓玥亭亭玉立，身姿漂亮。
她的眼睛很清澈，睫毛翹翹的，很靈動。
當她抬頭，去看奶奶的遺照。
大堂懸挂的奶奶照片，似乎在凝視着她，面帶微笑着。
那一刻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魂靈。
奶奶可以放心地走了吧。
……
……
葬禮上，方焓玥陪着陳述度過一程后，她也向奶奶跪拜敬香。
“奶奶，你未來孫媳婦給你敬香了。”
方焓玥雙手合十。
雖說生死無常，但活生生人消失在眼前，任何大道理都顯得蒼白。
陳述在旁隱約聽到了。
方焓玥在和奶奶說，未來孫媳婦。
陳述都忘記了，女朋友是未來的新娘。
很多人也忘記了。
陳述又記住了。
……
大堂里，於曉燕跟方焓玥一道來的，也對奶奶敬了一個香。
敬香時，於曉燕掃了眼方焓玥：“奶奶，我是你孫媳婦未來的伴娘，給你敬香了。”
於曉燕不懷疑方焓玥對陳述的感情。
方焓玥這樣來參加葬禮，不結婚很難收場。
……
……
晚上八點。
方焓玥打電話給母親報平安。
她說，陳述家裏一團糟，短時間她是不會回去的。
“媽，我明天晚上回去。”
“還明天晚上？方焓玥！你到底在搞什麼？”
“回來再和你說。”方焓玥溫柔地說，“媽，你別擔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會處理好的。我和舍友一起來的，不是一個人。”
葬禮氛圍所影響，讓方焓玥想到了親人離世的痛苦。
方焓玥不想和母親慪氣了，語氣變得格外柔和。
“……”
你不是小孩子？
鄭美真一點沒看出來，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
……
……
是夜，皓月當空。
方焓玥和於曉燕在陳述家裏住下，方焓玥想扔下於曉燕，跑陳述房裏去，陪着陳述，
陳述家裏還有大伯，她這個想法有點大膽。
聽聞，於曉燕吃驚地說：“你晚上要和陳述睡嗎？”
方焓玥點點頭。
於曉燕說：“不好吧。”
方焓玥說：“我偷偷過去，我不想讓陳述這麼痛苦的時候一個人，而且他不會對我做什麼。”
“……”
於曉燕想起了，之前方焓玥夜不歸宿，也是和陳述在一起的。
於曉燕本來不信陳述沒對方焓玥做什麼，現在卻有點信了：“陳述真的都沒對你做什麼？”
“真的。”
得到確認，於曉燕嘆道：“我在哪裏能找到像陳述男朋友。你知道嗎，我前男友帶我去他家，一關門他就把我按在床上，動手動腳，嚇得我殺豬一樣叫，我就讓他變成前男友。”
“……”
你別逗我笑好不？
方焓玥面色古怪。
“不過玥兒，我覺得你太衝動了。”於曉燕說，“你爸媽知道會怎麼想這個事？你去陳述家，還和陳述睡一間房，這事萬一被陳述親戚看到，怎麼說得清？你考慮過嗎？你這樣是把自己後路堵死了，要不你今晚還是和我睡吧。”
“我只想陪着陳述。”方焓玥說，“反正以後我不會喜歡別人。”
於曉燕不再勸了，說：“如果陳述以後敢拋棄你，我要揍死他。”
女孩子參加男朋友家裏的葬禮，意義太大了，已經是身份的象徵。
幸好陳述也是奔着結婚去的。
方焓玥莞爾一笑：“說真的，我媽不同意我和陳述在一起，我前天還和我媽鬥氣，絕食抗議，可是今天我看到陳述哭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就是我不能做小孩子，東西得不到，就哭哭啼啼。”
她眼神變得堅定：“我要成為真正的大人，把我爸媽搞定。陳述這麼難過，我怎麼可以給他拖後腿？以前我依賴爸媽，以後又依賴陳述，這樣太幼稚了，我要真正長大，讓我爸媽可以依靠我，讓陳述也可以依賴我，我要讓他知道，我也可以守護他的。”
於曉燕愣了許久，忍不住說：“玥兒你真的變了好多，你們兩個人這樣互相支持對方……我要哭死了嗚嗚。”
方焓玥：“……”
這時於曉燕從包里拿出一個套子，遞給方焓玥：“你去找陳述吧，把這個帶上，注意安全。”
方焓玥低頭看了眼，嚇了跳：“這是什麼……不是，陳述奶奶才過世！”
“以防萬一。”
“沒有萬一，於曉燕同志，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隨身帶着這玩意？”方焓玥捧着臉。
於曉燕臉紅了，囁嚅着解釋：
“之前留下的，來不及用就分手了。”
……
……
空蕩蕩的房間。
陳述坐在窗口發獃，沒有睡意。
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陳述打開門，看到方焓玥，愣了一下：
“玥兒？你……”
“我可以進來嗎？”
“嗯。”
陳述讓方焓玥進門，不關門。
方焓玥看到了門沒關，就去關門。
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述有些緊張說：“怎麼了，你還不睡嗎？”
方焓玥看着陳述的臉：“你不是也沒睡嗎？我們聊聊天吧。”
“好。”
陳述不會拒絕她。
……
窗外月光斜照進來。
兩人坐在窗檯的椅子旁。
受到月色烘托，女孩美得不可思議。
她才剛洗完澡，穿上了陳述的襯衫，衣服寬大，顯得又純又欲。
陳述凝視着她，感到心有了依靠。
方焓玥說：“陳述，為什麼昨晚你要我離開你啊？”
陳述第一反應是他不配。
他不值得女孩的好。
奶奶去世，他想了許多。
陳述說：“你父母養育你將近二十年，世界上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呢？我不想你和父母因為我鬧矛盾。”
方焓玥說：“所以呢，你就不要我了嗎？”
“我……”陳述語氣有些沒落地說，“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覺得是，就算不是，我也可以到你的世界去。”
陳述有點怔忡，他不知道為何方焓玥突然之間變得格外勇敢。
勇敢到不像平時的她。
女孩似乎也成長了。
“陳述，如果我父母不反對，你願意和我結婚，陪我一輩子嗎？”方焓玥說。
她來這裏，只想要個答案。
“我當然願意。”陳述毫無猶豫。
“那就好，陳述，我想問你，你為什麼就覺得，你沒有我父母重要呢？”方焓玥說，“你想得沒錯，就是低估了我想和你走下去的決心，你知道嗎，法律上夫妻關係是大於父母關係的。”
陳述愣愣地看着方焓玥。
“陳述，我愛我爸媽，可我知道，人一輩子不只是為爸媽而活，我不能全聽他們的話，他們陪我走過上半生，我的下半生就是和你了。我覺得什麼都聽爸媽的話，才是不孝順，我不想當媽寶女，有時候他們並不知道對我而言，幸福意味着什麼。”
雖然這件事太早，但看着陳述獨身一人，那一刻她突然想有一個寶寶。
一個像她又像陳述的寶寶。
“……”
陳述看着方焓玥，不知女孩對他的信心哪裏來。
他被女孩突如其來的坦白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他覺得，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追逐方焓玥，方焓玥被動反饋而已。
從給女孩送傘，到給女孩表白，都是他主動。
可是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陳述，你知道嗎，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在等你告白，和你在一起后，我都沒說過我喜歡你。我覺得，我的喜歡，不用說的，你能看出來，不過現在我改變看法了。”
方焓玥忽然湊到陳述耳邊說：“你記住我的話，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我想和你共度餘生。”
方焓玥讀了那麼多書後，十分確定她要和性格好又溫柔的男孩子共度餘生。
太溫柔、太為人着想的男生容易吃虧，除非遇到同樣家教好的女生。
兩個人真的是天生一對，
……
……
陳述聽到方焓玥的話，立刻抱住了方焓玥。
其實方焓玥來他家，他怕過方焓玥看不起，可是方焓玥卻始終如一。
陳述感到世事無常，凡人無法掌控命運，奶奶過世后，他開始接受自己可能也失去方焓玥的未來。
可是他現在不能接受了。
如果他沒見過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
……
……
當晚，陳述和方焓玥在同一張床上，摟着她的肩膀睡。
「愛」字很深沉，代表責任。
陳述不敢用愛來表達對方焓玥的感情，只說喜歡。
可他看方焓玥在身側。
剛才女孩睡前一直對他說：陳述，我喜歡你，你不要離開我。
這一刻，陳述眼睛好疼，沒法說話。
沒有人對他這樣說過。
他覺得奶奶去世，父母去世，方焓玥父母不接受他，世界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錯。
他不敢給方焓玥許諾，不是不在意，而是怕做不到，可是聽到女孩這些話都時候，他的心會疼。
現在他會拼了命給女孩幸福，給女孩更好的未來。
因為他愛月亮，不想失去月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