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我的征途是那烤肉大海
半個月後，小雪初降。
斯諾頓帝國南部的驛道上，一列馬車正在與雪渣和冰泥搏鬥。
從車廂一側那帶有金色雙翼的車輪標誌，可以知道這個車隊隸屬於托爾姆商業聯邦的“飛輪”運輸聯盟。這個全大陸最大的運輸集團，已經將觸角延伸到了世界的各個角落，為長途跋涉的旅人提供馬車雇傭服務就是它的主要業務之一。
因為馬車採用了來自侏儒的齒輪和減震技術，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依舊在緩慢而平穩的行駛。
其中的一個車廂里，俊朗的半精靈舒服地將雙腳搭在木框上，灰色長發紮成的馬尾隨着馬車的行駛一顫一顫。他依靠在一捆灰白色的厚重皮革上，雙手熟稔地點數着手中麻布錢袋中的銅幣。
“到了維根城，一定要將蜃龍皮給賣掉，”伊爾洛皺着眉頭，“付清車費之後，剩下的錢我們連旅店都住不起。”
“我倒是無所謂，我這個身體很不錯，睡大街沒問題。”半精靈旁邊是一個長相特別堅硬的大漢，濃眉闊口，鐵青色的鬍渣密密麻麻，線條明晰的方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我也無所謂，我喜歡睡在樹上。”半精靈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似笑非笑地看向車廂里的魔法師。
阿萊格里顫巍巍地衝著他倆比劃了個中指，使勁攏了攏身上蓋着的老舊毛毯。本來就身體不好的魔法師，耗盡法力之後，在冰冷的林地上躺了一整夜，終於感冒了。
“我親愛的伊爾洛，問車老大要個暖爐唄。”他哀求道。
“暖爐不費炭啊，木炭不要錢啊？”伊爾洛誇張地大叫道，從他手裏拿錢簡直要比割肉還令他痛苦。
“哈哈，算了，別嚇唬他了，”以前的骷髏，現在的大漢，自稱強大的黑暗武士迪奧斯爽朗地笑道，重獲**讓他的心情變得出奇的好，“錢沒了可以賺嘛。”
“我看是你也嫌冷吧！”半精靈不屑道。
******
本來yin暗的車廂內變得溫暖起來，明潢色的火焰就是有這種神奇的魔力，能夠驅散一切黑暗和寒冷。
三個人圍坐在燃燒的火盆旁，厚實的篷布隔離讓車廂內迅速積累起暖氣來。伊爾洛細心地從旁邊的木炭堆里挑選着較小的炭塊投入其中，迪奧斯在火上熱着變冷的烤肉，長久的只能看不能吃之後，他對食物滑過喉嚨的熱忱簡直到了病態的地步。
阿萊格里也精神起來，搶奪着迪奧斯手中的肉串大快朵頤，口中嘖嘖有聲，
“我親愛的伊爾洛，你的廚藝真是令人驚嘆。”
“是么？”伊爾洛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你的美好，如果可以，我真願意生活在烤肉的大海中，了此餘生。你那——”阿萊格里用一種詠嘆調高聲讚美。
“那把我的賣身契還給我唄。”
“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你看，”阿萊格里撫摸着迪奧斯的手背，嘖嘖道，“看這質感，簡直和真的一模一樣。”
“我這本來就是真的，”迪奧斯哼道，“舉行那個儀式之後，我現在和一個真人一模一樣，毫無區別。”
“讚美偉大的造物主，”阿萊格里正色道，“不過，你還是一身骨架的時候比較可愛。是不是，伊爾洛？”
“啊？嗯，”正拿着錢袋發獃的伊爾洛一愣，醒過神來點點頭，隨即哀嘆道，“你們兩個敗家子，我們連一個銅子都沒有了，換來的就是這堆骯髒的木炭！”
阿萊格里鼻子哼了一聲，“還有你，伊爾洛，你還是昏迷不醒的時候比較可愛。”
迪奧斯哈哈一笑，在自己懷裏掏摸了半天，遞給伊爾洛道，“看看這個，你心情是不是比較好一點了？”
“我擦！”迪奧斯寬闊的手掌中，七八個厚實的金幣正閃閃發光，伊爾洛一把抓過來，驚嘆道，“迪奧斯大哥，我可是仔細檢查過你，當時你那一身骨頭架子裏除了幾隻虱子，可是啥也沒有，你要相信一個精靈的視力！”
迪奧斯哈哈一笑，也不回答，只是交待道，“別亂花啊伊爾洛，到了維根城我想添置點武器和裝備。”
“這個沒問題，”伊爾洛笑眯眯地把金幣收起來，“這居然是已經很少見的伊蘭迪爾金幣，純度極高，一個能頂兩個花。”
“我還是很奇怪，你到底藏在哪兒了？”阿萊格里好奇地看着迪奧斯。
“真想知道？”迪奧斯文，看到兩個人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方才拍了拍腦袋笑道，“你們想想我那時候什麼地方能藏東西？”
“還真是腦殼裏面？！”阿萊格里和伊爾洛不由暴汗。
******
已經夜了，在車馬行換過一次馬匹之後，車隊還在繼續前進。
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只有駿馬的甩鼻聲和車輪碾過雪泥的吱嘎。若是沉下心去，甚至能聽到雪花親吻泥土的簌簌聲響。
可是這樣小雪飄揚的夜裏，思緒總也無法沉澱，莫名其妙的飛來飛去，捕捉着夜色中無處不在的迷思。
“喂，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啊？”斜躺在皮革上的半精靈開口，“雖然簽了賣身契，我好歹也應該有點知情權吧？”
“啊？”依靠在馬車壁上的阿萊格里醒過神來，吱唔道，“哪有什麼打算啊，走一步混一步吧。”
“聽起來好沒理想啊，真無力。”伊爾洛抱怨。
“說到理想，你有什麼理想啊伊爾洛？”阿萊格里反問。
“說起來……”伊爾洛沉吟道，“應該有兩個吧，一個大的一個小的。你呢，迪奧斯？”
“一樣。”迪奧斯低聲道，他聲音清醒，雖然閉着眼，但一直沒有入睡。
“真巧，我也有兩個，一大一小，”阿萊格里提議，“有興趣說說看嗎？也好成為我們下一步行動的目標啊。”
“小的理想是擁有很多很多的錢，要是能洗劫一個龍穴就最好了，”伊爾洛的雙眼閃閃發光，隨即黯淡下去，“大的就不說了，太難了。”
“這還算小？還有比這更難的？”阿萊格里訝道，“你呢，迪奧斯？”
“小的嗎？”迪奧斯確認道，“小的是成為一名傳奇職業者，大的挺難的，也不說了。”
“我擦！”阿萊格里腦海中顯現出見到的夢靨騎士，不由打了個哆嗦，“你們倆也忒不實在了。”
“你呢？”迪奧斯斜眼道，“說說看？”
“我不像你們那麼矯情，我仗義啊，大的小的都告訴你們，”阿萊格里挺起身來，語氣里莫名其妙的有點異樣，“我小一點的理想么，就是回家。”
“這聽起來不難啊？”伊爾洛調笑道，“你老家是在巨龍埋骨地啊，還是在歌蒂雅大教堂？”
“至於我畢生的追求嘛……”阿萊格里不理他，雙眼平視，右手用力一揮，頗有英雄拔劍，揮斥方遒的無上氣度，
“我的征途，就是那烤肉大海！”
（第一更，月正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