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皇兄，聽聞您的功課皆是皇父親自教導的，幫弟弟看看我寫得字吧！”胤褆捧着一頁嶄新的紙張，放到承祜面前，一雙靈秀的眼中精光流轉，不時地掃掃身旁沉着臉的胤礽。

你為什麼，什麼都要和我爭？但凡我所擁有的一切，你都要把它據為己有才甘心是不是？

胤礽小臉發綠，望向胤褆的眸光中頗含敵意。

恰在此時，一雙溫潤的手放在胤礽的頭上，輕柔地撫了撫，將他的頭髮弄得一團糟。不用猜也知道是誰，胤礽不由氣惱地轉身，“皇兄！”

“保成，記住，會令自己後悔的事是絕對不能做的。因為，一旦做了，便再無法回頭。”

“皇兄？”胤褆與胤礽聞言皆是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笑得一臉溫和的承祜，各自皆在心中猜測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眼見着兩個孩子不解的目光（此不解非彼不解），承祜抿着唇：“……保清，把你的字給我吧……”

“是……”遞上了自己的字帖，此時胤褆早已沒有了那份偽裝孩童時的心氣，他毫不懷疑，自己的字定然會受到皇兄的褒獎，即使聽說，皇兄在讀書上遠勝於眾人。

“保清，你這裏……”被點到名兒的時候，胤褆極是詫異，但那詫異只維持了一秒鐘，一張白凈的小臉上已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痕迹。

逐條逐條地聽着承祜對自己字的優缺點的點評，胤褆的目光有些複雜。

能夠看透他的字的好壞，必然也能夠看出他字體之成熟，絕非一個孩童所能為。

這個大哥……或許不是原本的嫡長子承祜，而是不知道哪個人冒充的也說不一定……

想到此處，胤褆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地驚了一下，待到回過神來，卻發現胤礽的眼中也閃爍着同樣的信號。

三個同樣是成人的人，分別為了不被各自看出破綻而偽裝成孩子。在孩子般天真無邪的外表之下，卻都有一雙屬於成人的毒辣的眼。

於是，本來偽裝的天衣無縫的三人，逐漸暴露在彼此的面前。

******

待胤褆離去后，胤礽沉着臉將承祜拉回宮中，小小的臉上一派肅穆，看上去極不協調。

“……你……”胤礽澄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承祜，“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真的是我哥哥。”

承祜一愣，繼而溫和地笑着，笑得一臉縱容，伸手揉了揉胤礽的發，“傻孩子，我本來就是你哥哥啊。”

“那你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和我生分！無論是什麼事都不可以！”

“知道么？作為哥哥先一步來到世界上，就是為了守護比自己晚出生的弟弟妹妹。所以，雖然不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不過……我會一直守護着你的，作為你的獨一無二的兄長，和你一起……”

一陣酸澀之意從心中什麼地方化開，直直地逼入眼眶。望着承祜伸來的手，胤礽猛地一把推開，別過頭道：“傻子！盡說些胡話！”

不過……果然還是最喜歡承祜的笑容了。

胤礽無力地捂着自己的眼，忽然發現，他那飽經滄桑的心、被陰謀詭計所浸染的一世，原來在這個笑得一臉溫柔的承祜面前什麼都不算。千斤重的擔子，壓在面前這個人的身上，他也會一聲不吭，甚至不皺一下眉，彷彿壓在他身上的不過是一根鴻毛。

和承祜相處了這些年，發現……好像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也不是那麼痛苦了。

呵，他果然，是無可救藥了。

在這個人的面前，把前世聖仁太子的威儀和睿智丟得一乾二淨，想要像一個孩子一樣無理取鬧，他果然……是無可救藥了。

“你知不知道，習慣了被人保護……習慣了依靠……是會變得軟弱的啊……”他喃喃着，神色有些迷離。

“可是你不會的，”承祜雙目褶褶地望着胤礽，恰如天邊最耀眼的晨星，高高揚起的面龐上一派淡然從容，“我曉得，我承祜的弟弟不會輸於任何人，日後定會是這世間最優秀的男子漢。”

“不用你多嘴。”胤礽將頭扭得更厲害，耳根處染上了淡淡的緋紅。

看着胤礽害羞的模樣，承祜的唇畔抿着一抹笑容，也許，這一世的兄弟親情，果真也是值得他追逐的目標之一。

正如那孩子所說，有些東西，得到了，便會變得軟弱，變得患得患失。

可是，一個人的滋味，實在是太累太寂寞。

所以，孤獨的人才會控制不住地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取暖。

不論前世如何，這一世，他們是最為親密的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