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你這是迷信，要不得
姜雨從衛生間出來，來到面試廳門外，腳步緩緩頓住，她伸手握住門把手，金屬的冰冷撫平了她掌心裏的緊張，姜雨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推門走進去。
她來到台階前，俯身脫掉腳上的紅色高跟鞋，赤腳踩上台階，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向面試官微微頷首：“各位老師好，我是五號新星姜雨。”
娛樂圈簽約新星面試，首先得觀察外在條件，顏值才是邁進娛樂圈至關重要的一張門票，所以當下面四位面試官從姜雨進門脫下高跟鞋開始，便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仔細觀察她，身高修長，身形纖瘦，看資料上寫着以前做過模特，體型姿態方面合格。
再看看她的五官，標準的鵝蛋臉，眉目細長，兩片薄唇，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若是搭上妝容，倒是與紅樓夢中的林黛玉一角有幾分相識。
他們互相小聲討論：“長得還行？”
“是不錯，長得有特點，容易被記住，而且這種五官的戲路很廣，不過我覺得一會兒還是再看看她的試鏡表演怎麼樣吧。”
另一個人歪過頭，主動問：“韓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韓明沉吟一聲，沒回應，只是用冷厲的目光從上到下把姜雨掃視一遍，忽然伸出手比劃了下，開口說道：“你轉身，我看一下你的背影。”
姜雨聞言，轉身背對他們。
男人望着她的背影幾秒，又道：“慢慢回眸……”
台上的女孩按照他的話，緩緩側身回眸，目光放遠看向某處，眼睫忽然一顫，眸中悲痛纏綿的情緒傾瀉而出，這個眼神似乎在送別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離開，背對背已經走出很遠了，她才敢悄悄回眸看最後一眼，便毅然回到反派面前，接受他們安排的祭祀。
韓明滿意點頭：“不錯，你先向各位老師介紹一下自己。”
姜雨收了收表情，轉正身體看向面試官，一本正經介紹自己：“我今年二十四歲，身高一米七九，體重50公斤，大專畢業，學的是英語專業，在大學期間勤工儉學去了電商平台做了平面模特，後來經人介紹又參加了走秀，在國外上過正規的走秀課程，回國的幾年也有參演過一些群演角色。”
韓明一邊聽一邊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好，下面開始你的才藝表演。”
第二個環節，姜雨同樣選擇了舞蹈，她身材比例很好，手腳纖細，在舞蹈上會佔有一些優勢，所以她翻跳了《傣》的舞蹈片段，這種水系舞蹈很符合她修長的身形，有一種清冷又柔媚的感覺，仿若無骨的手指像要開出花來，向陽而生的花兒……
等到姜雨一曲落下，韓明剛好放下手中的筆，沉聲說：“剛剛我寫了一段試鏡劇本，你拿去看一下，嘗試試下戲。”
姜雨呼吸有些急促，但也不敢停歇，聽見韓明的話，立刻光着腳疾步來到台下，從男人手中接過那份試鏡劇本，回到台上，她拿在手裏先簡單掃了一眼，只見一張雪白的a4紙上龍飛鳳舞寫滿了字，有場景有對話，還有簡單的人物簡介。
通讀幾遍之後，姜雨心中有了思量，將紙放在一旁，來到舞台中央，先把自己的長發捋到胸前一縷，然後兩隻手指不停地繞啊繞，狹長的雙眸看着前面，搖頭晃腦地模樣好像是欣賞鏡中的自己，女孩傲嬌開口：“真煩人，天天過來敲我廣寒宮的門，叫我下界看你們群仙打架，這要是讓玉帝知道了，你們位高權重，面壁思過就好了，我一介人小甚微的仙子，還不得被王母扒掉一層皮，真讓人討厭……“
說話間，女孩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臉上擺起清冷矜持的神態，輕聲詢問：“不知二郎真君這麼晚前來廣寒宮，所為何事啊？”
二郎神：“嫦娥仙子，多有打擾，小神收妖時偶遇風娘在人間助紂為虐，在下知道仙子與風娘一直情同姐妹，可否隨小神下界勸一勸風娘，若她知錯能改，我便饒過她這一次。”
嫦娥聞言一聽，面露急色：“哎呀，她怎麼這麼糊塗啊！快快快，我們快去找她。”
二郎神點頭，應了一聲好，轉身往外走。
嫦娥跟在身後，關心問道：“風娘現在在哪裏？”
“長安五十裡外的一個小鎮上。”
嫦娥嘴角翹起，隨口來了一句：“是風月小鎮吧？鎮上李叔家的大餅子可好吃了呢！”
話落，試鏡結束。
坐在下面的韓明微微垂眸，視線落在面前的簡介上，手中的筆輕輕敲着桌面，細微地撞擊聲在安靜的面試廳里擲地有聲，男人沉思了許久才抬起頭看向姜雨，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演？”
要知道他剛才寫的那份試鏡劇本里，嫦娥的角色偏傳統一些，亦如神話中對嫦娥仙子的描述，玉魄東開，嫦娥逐影，輕施鉛粉，盈盈掛綺羅，而她的嫦娥內心戲太豐富了，甚至有些貪吃與原本矜持清冷的本性背道而馳。
姜雨看着韓明滿臉嚴肅，心裏開始有些緊張，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穩好心態，開口回答男人的問題：“李商隱詩中說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本身就是一個凡人，應該是天界裏最有人味的仙子，她性格嬌憨，傲嬌，鬧小脾氣，小肚雞腸這些瑕疵在嫦娥仙子身上出現也不足為奇，同時她還有人類的善良，人類的感情，若是當初後悔飛升，那她應該十分想念人間的食物吧，各位老師，這是我個人的理解，剛才稍微改了下劇本，對不起。”
一開始韓明的確很氣憤，擅自改動劇本，無視他人的創作，但聽了女孩的一番話后，他忽然被姜雨說服了，的確，嫦娥本是凡人，那些高雅疏離的神韻不過是眾神所見的假象。
韓明想到這，不動聲色地頷首，說道：“你面試通過了，剛好我手裏有一份古裝劇本，裏面有個嫦娥的小角色蠻適合你的，想不想去試鏡？”
姜雨清冷的臉龐上瞬間綻放出笑容，重重點頭：“想！”
“好！今天會有助理負責和你簽約，先回接待室等着吧。”
“嗯……”
姜雨懷着激動的心情走出面試廳，剛走出幾步，便看見夏露從接待室里推門走出來，她腳步緩緩頓住，臉上的笑容收斂。
而另一側的夏露無意抬眸，看見姜雨站在那先是一笑，待視線落在她那張乾淨清冷的臉龐上，她上揚的嘴角倏然落下，眼底劃過一抹狠厲，緩緩邁着模特步來到女人面前，她揚唇冷笑：“你卸妝了？”
明明是一句詢問，可她堅定的語氣卻帶着恨意。
姜雨點頭：“是。”
夏露聞言，又是一聲諷刺嗤笑：“誰讓你卸妝的？”
姜雨面無表情，但眼底有着堅定，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我自己。”
女人陰冷的視線直視着姜雨許久許久，她對這張臉也恨了許久許久，與姜雨做了這麼多年的好朋友，可每當她卸妝，看見她這張臉，還是會嫉妒到發瘋，憑什麼她可以天生麗質，憑什麼出身貧困家庭的她可以有機會去國外深造，憑什麼她可以那麼走運……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輕鬆被她操控，捏在掌心裏。
這種感覺真的太爽了！
但，忽然有一天手中的提線娃娃有了自己的意識，懂得了反抗，這讓她怎麼能接受？夏露聽着女人強硬的語氣，眼角不動聲色地微微眯起，唇瓣顫抖，隨後又被自己克制住緊抿起來，片刻后，她語氣冷硬地質問：“姜雨，你怎麼敢的？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你現在的樣子真的醜死了，真讓人噁心！”
女人輕輕一笑：“露露，你是希望我聽誰的話？”
夏露望着她，表情耐人尋味：“你很沒主見的，誰對你好你就聽誰的，今天是被蘇媚沖昏了頭嗎？這麼聽她的話，寧願不做我的狗也要跑到別人面前搖尾巴，嗯？”
姜雨嘴角的笑容加深：“我嘴笨，說不過你，不過今天的確要感謝你的那番話，讓我頭腦一熱去算計蘇媚，也感謝蘇媚一語點醒夢中人，讓我成功通過簽約面試，韓老師還推薦我去劇組面試，今天能有這樣的好結果，多謝你夏露。”
“你閉嘴！”
夏露忽然大喝一聲，面容很是扭曲，瞪着兇惡的眼睛，陰狠狠地說：“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因為你是個賤種，一個生下來就被丟回老家的賤種，你是被奶奶養大的，去年你奶奶不是去世了嗎？知道為什麼嗎？她是被你剋死的，你以為你在國外呆了幾年就鑲了金邊嗎？可還不是從一個內衣模特出道的，你在高貴什麼啊，賤種！”
聽着女人如此惡毒的話，夏露始終平靜如水，沒有任何的意外，依舊還是那句話：“夏露，我真的要謝謝你。”
夏露剛才發的瘋，如刀劍鋒利的話彷彿打在了棉花上，她忽然又笑了，舌尖掃過牙齒，冷冷道：“我終於知道這些年運勢這麼差，是有你在身邊克我，這回沒有你的干擾，我一定會一飛衝天的。”
姜雨已經不再跟她糾纏了，抬腳離開，在經過女人身邊時，低聲勸說著：“你這是迷信，要不得，還是看看自己的實力再放大話吧。”
“…………”
話落，姜雨闊步離開原地，推門回到接待室，根本不在意留在原地的女人的反應。
夏露聽見姜雨說的這句話，憤恨回眸，猙獰的面容上晃過震驚和不甘，她望着女人窈窕的背影，垂在腿側的雙手狠狠攥在一起，因為太過用力，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可現在她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滿腔只有憤怒和仇恨。
但眼下的情況，又容不得夏露多想，只想收起情緒，平復一下顫抖的身體，深深幾次呼吸后，她臉上掛起得體的笑容，腳步從容地走進面試廳，可這件事終究對她造成了影響，準備許久的歌曲，唱跑了調，等到試鏡的環節，那個韓明竟然臨時寫了一段破劇本考驗她！
為什麼？
為什麼上天總是對她不公？
越是這樣，越恨姜雨，恨這女人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才會讓她走得這麼艱難，夏露站在舞台上，渾身緊張，捏着一張a4紙上面寫的什麼，她一個都記不住，勉勉強強照着上面演了幾句，也是漏洞百出。
夏露一顆心漸漸沉入海底，希望徹底破滅……
果不其然，試鏡到一半就被韓明冷聲叫停，又問了她幾個刁鑽的問題，隨着夏露的回答，男人臉上的身上越來越嚴肅，等到女人說完，就被他拒之千里。
韓明：“夏露，很抱歉，你不適合邵氏娛樂，非常感謝你的一路努力能走到最後的簽約面試，不過可惜了。”
夏露咬着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站在台上沉默許久，才匆匆跑出面試廳，當走到門口時，她聽見韓明用充滿厭惡的語氣說道：“負責把關的那幾個評委在幹什麼！把這種貨色居然留到簽約面試上，真當老子有時間陪他們玩是吧！”
夏露聽到這些話，后槽牙死死咬住，臉頰溫度炙熱，只覺得羞臊。
原來她在這些人眼裏只配貨色兩字……
夏露一路跑出邵氏娛樂，等到半夜她滿身酒氣地回到公寓，打開手機里的微信，翻到邵氏娛樂晉級群，這是她們私底下建的小群，就在下午，有人發了面試成功的名單。
她用力睜開迷離的醉眼，雖然喝了很多酒，但還是從名單里赫然看見三個人的名字……
蘇媚，婷婷，姜雨……
哈哈哈哈哈……
多可笑啊！
夏露披頭散髮地呆愣在玄關處，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最後整個人靠在牆壁上滑坐下去，抬眸看向對面牆壁上的穿衣鏡，裏面的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貨色。
女人面色麻木，勾唇冷笑，翻着下三白的眼睛透着一股陰狠，下一秒，夏露臉上的陰笑落下，扯掉腳上的高跟鞋，用力砸向鏡子。
剎那間，鏡子四分五裂，開出一抹鏡花，將女人臉上的恨意也分割了上千份，空蕩的家裏，緩緩迴響起女人的聲音：
你們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