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戀秋
輕寒愣在當地，等回過神來，往冷子楓手中一看，《戀秋小札》已經被翻到後頭，冷楚天龍飛鳳舞般的字跡越發零亂，顯見寫的時候心境波動很大：
四
你終於回來了，聽腳步聲我就知道是你，連你的腳步聲我都留在記憶里，捨不得遺忘，也遺忘不了，你踩着很重的步子回來，我有點點詫異，我的清秋，怎麼會走的那麼沉重呢？你從來都是輕盈的，像只飛翔的羽燕！我還藏在樹后，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想看你乍然看到我後會是什麼神情，喜極而泣，還是怨我恨我？那麼渴望見你，三年的無奈啊，拘了我三年，終於破繭成蝶，要見着你了，我再拘不住歡心，那樣鼓舞地想見你！
終於見着了，見着了，我的心只覺得被沉重一擊，碎成顆粒，再不能復原，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我站在樹后，清楚明白地看到你，卻再也不能走到你的面前，更不可能一訴衷腸，只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睜睜看着你那麼艱難地拎着大菜籃子，拿鑰匙，開門，進屋，我只能貪婪地看你，因為知道看一眼就少一眼，一秒一秒過去，你輕輕地關上了門，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從此離去。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151+看書網而我，奔波了幾十個小時，疲憊不堪地躲在樹后，連面都不敢露，那麼怯弱地躲在樹后，動都不敢動，連感覺都消失了，因為你，懷孕了。
我還在樹后掙扎，離去還是鼓足勇氣見一面，一個男子來了，堂而皇之進了屋，他戴着眼鏡，書卷氣濃深，聽到你親切地喚：“沈哥，你回來了。”我幾乎虛脫，那男子歡樂的聲音：“清秋，今天還好嗎？”“不是說今天回不來嗎？”“你身子不方便，我不放心，跟領導請了假，派別人去了。”“那好，你來燒火吧。”我使勁地撐着樹榦，幸虧有這棵樹，我才有個容身之地！他，對你很好，心滴着血，但不得不承認，他對你很好！我喪失了最後一點機會，只能離去，一步步離去，走一步回一次頭，走一步就離你更遠一點，我才知道，如果，他沒有回來，我是肯定會進屋的，因為你在那裏，我說什麼也不會再走開。可，他回來了，他對你如此之好，他是愛你的，你畢竟比我有福，有一個溫暖的家，若干年後，你會兒女成行，而我，只能走開，我有多愛你，就有多難離開，可我有多愛你，就得有多大的毅力強迫自己離開。我不能再影響你的生活，只能一步步離開，從此，死生不復相見。
五
我離開了，回到我的地獄裏來，日日煎熬，日日思戀，地獄的烈火每日焚毀我的心，可並不奪走我的軀體，讓我一直活一直活，活着受無葯可醫的煎熬。終是我錯了，錯了一步就錯了全部，我，要告訴子楓，人生一步也不能錯，錯一步就是天涯，我的一生毀了，子楓的一生，應該好好地活。
雨娟威脅我，子楓是我的兒子，如果恆兒知道，一切不可收拾，她還要什麼？她不是要冷夫人的頭銜么？她不是得到了么？25%的股權，冷家董事會裏的重要一員，巾幗不讓鬚眉，誰不誇她精明強幹遠勝男人？唉，這女人瘋了，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恆兒一心愛她，看不到她任何缺點。如果不是子楓，真想讓她們出去單過，我情願一個人清清靜靜地住，清清靜靜地思戀清秋，這麼些年來，我已經養成思戀清秋的習慣，坐着寫，寫完了看，默默地思戀，原來，愛一個人也有好多方式，不能相對長相廝守，還可以對着愛長相廝守，我沒有再理會雨娟，從見了清秋後，我就再沒有理會雨娟，之前被她騙過一次已經夠了。
孽緣啊！沒想到她騙我一次就懷了子楓，她用盡心機想再次接近我，怎麼可能讓她再騙第二次？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掂量之後，她立刻就抉擇，25%的股權讓她清醒下來，不再發狂，但她不再管子楓，傾心做女強人去了，也好，子楓的一切由我自己來打理好了，反正我也老了，公司的事情過得去就成，多和子楓獃獃，多好啊！誰也不知道“楓”是紀念清秋的，我還擬了字輩，子楓的孩子就用“清”做字輩，再下去就用“秋”，彷彿這樣可以接續我和清秋未了的緣分，人總是奇怪的，以後的呢？以後就懶得想了，世界一天天在變化，也不再是我這個老頭子能明了的。
六
我是老了，迅速地老去，從清秋那裏回來后我就花白了頭髮，一下就象個真正的老頭了。這兩年頭髮全白了，我也不在意了，清秋不在身邊，也沒必要那麼在意，子楓叫我“爺爺”的時候，我既想笑，又想哭，親兒子叫我爺爺，給清秋知道，一定說，你們冷家只有門口的石獅子是乾淨的。我家門口的石獅子也沒了，早被打得粉碎了。所以，沒有東西是乾淨的。珮蘅，是真的厲害，安排好一切才放心地走，她也是苦的，苦了一輩子，真的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管如何苦，都護着冷家的門楣，哼，冷家的門楣。也好，子楓得以在下面周全，他母親再不堪，這孩子總是可愛的。
子楓會奶聲奶氣地念“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發覺我愛聽，這孩子就反覆地念，還會背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情情愛愛的詩詞，一讀就會，長大也是痴情種子，不知哪家女子會入他的眼。我常常抱着胖嘟嘟的子楓教，認定一個人了再愛，愛了就要愛一輩子，爺爺老了，快死了，來不及重新愛了，子楓不能後悔，要好好過，挑自己愛的人過日子。子楓不明白什麼是愛，總是眨着大眼睛問我，什麼是愛？哈，也怪我，着什麼急，那麼大點孩子，懂什麼愛？何況，就算懂了，又怎麼說得清楚？總歸啊，不說難明白，一說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