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身後張開的黑翼
夏遠閣原本想趁着這次宴會將夏聽說介紹給更多的人，結果卻發現她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整個宴會廳都找不到他的人。這個時候他正好看見楠木錦往洗手間方向走去，臉上也有擔憂之色，心下猜測也許夏聽說去了洗手間，便轉身跟了上去。
洗手間位於比較角落的地方，但也十分寬闊，正中央還有一個室內噴泉，泉水不斷發出嘩嘩的聲音。他遠遠看見夏聽說坐在噴泉邊，其中一隻手不斷的在水中來回晃蕩。
楠木錦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似乎在於她說話。夏遠閣要走上前，卻忽然看到了夏聽說抬起頭，那一瞬間，他竟覺得渾身好像被什麼東西凍住，有無數漆黑的手從背後蔓延過來，直直掐住了他喉嚨。他看見夏聽說眼瞳里的黑色，比黑洞更深邃，更可怕。
“我需要調查一些事情，如果是真的，我會下到地獄去。”夏聽說冰冷冷的開口，眼睛沒有任何溫度。
楠木錦抬起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要是你做出的決定，我都陪你到底。”無論是沼澤、泥濘、刀山、火海……他都義無反顧的踏進去。
“聽說，”一瞬間，夏遠閣忽然意識到自己必須打破這樣的氣氛，他見過夏聽說的各個表情和狀態，卻從未見過現在的她。他看不到她的憤怒和仇恨，只有沒日沒夜的黑暗幾乎席捲他的周身。
他一開口，夏聽說就看了過來，眼瞳中的暗光淺淺淡淡，發出的聲音依舊和往常一樣，卻明顯感覺不到溫度：“嗯。抱歉在這裏待得有些久，我身體不是很舒服。”
“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安排司機送你回去。”夏遠閣只覺得夏聽說是因為參加了這個生日宴所以開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這個不一樣是在他掌控範圍之外的，他希望她可以立刻調整回去。只是沒有想到夏聽說竟拒絕了他，她平靜的站起身，手腕上帶着的水簾撒落了一地：“沒關係，現在我已經覺得好了很多。走吧……”
回到宴會現場去，回到那光鮮亮麗，背後卻滿是黑暗的地方。
落地窗的沙發旁，將陽看着夏聽說一步一步從過道方向走過來。他漸漸揚起了嘴角，眼睛幾乎興奮的睜大了起來……他知道，她已經聽到了他想讓她聽到的東西；他知道，她現在已經開始改變，已經往地獄方向踏去……他看見她展開在身後的雙翼，漆黑如墨，美麗如黑天鵝。
“夏聽說……”知道嗎？我等這一刻等得太久，等待一個可以和他一起站在地獄頂端，仰望一切的人。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你。
在山坡她為了恐嚇他差點將他推下山，又義無反顧將他救上去的時候他就知道，也肯定。夏聽說有着比任何人都堅強和黑暗的決心，而這樣的黑暗，他已經一步一步，漸漸挖掘出來了。
夏聽說……夏聽說……
呵呵，哈哈哈哈！
“將陽，你似乎心情很好。”秋默約其實最弄不懂的就是這個朋友，趙珂雖然會偽裝，但更多時候都表裏如一，發怒就是發怒，不開心就是不開心。而將陽卻要比任何一個人都陰暗很多。平常他總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對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也都不錯，偶爾女朋友打鬧發怒，他都會嘻嘻笑着求饒。
但打起人來，折騰起人來，出的餿主意卻一個比一個狠毒。有時候連秋默約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卻覺得沒什麼。
將陽嘴角上揚：“是呢，看到了有意思的東西，心情自然好。”他說著，抬頭看了看秋默約身後：“趙珂呢？你沒找到他？”
“找到了，只是生了悶氣不回來。”秋默約呵出一口氣，“以他的脾氣，即使我再勸也不會回來的。”
將陽道：“每次脾氣最瘋的就是他。做事情也不知道過過腦子，楠木錦敢從美國回來，自然是做了完全準備，只憑一個胖子就能把他怎麼樣么。更何況他以為夏聽說真是蠢蛋，對這些事情都不知道？夏家之所以能夠立足四大家族之首，無論哪裏的消息必定會第一時間知道，更何況是留在夏聽說身邊的人。只要夏聽說不覺得他是臟，那他就臟。最後一切取決於的是夏聽說自己，而不是楠木錦。”
秋默約聳聳肩：“我算是過了一次最悶的生日宴了。”以前都是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如今被夏遠閣抑制着，連趙珂都發了脾氣，這生日過的實在憋屈。
夏聽說從洗手間回來之後就重新融入了宴會裏，她特意去那位獄長口中套了一些消息。得知他口中方家之子便是當初來找過她的那個方朔臣，她記得他曾經還在劍道比賽上救過她一次。而方朔臣所動手術的醫院，則是稠南328軍隊醫院，並不在本地。
軍醫院與普通醫院不同，想要得到裏面的檔案資料顯然要難上很多，不過幸運的是宴會會場上有幾位與軍政有淵源的人——那就是趙珂與將陽。
趙珂找不到人了，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夏聽說能找關係的，就只有將陽。
夏聽說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找到了將陽，詢問他能不能進到稠南328軍隊醫院調查檔案室里的檔案。將陽淡淡一笑：“別說是去裏面查看資料，就是你想要把所有資料都拷貝一份出來，也是可以的。”
“那就麻煩你陪我走一趟，回頭我請你吃飯。”夏聽說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差個水落石出，將陽當然奉陪到底。
他們幾乎是連夜出發的。從高速走的話到達那邊市區大約是要開六七個小時，在市區里繞一繞路差不多再花費一個多小時，就可以抵達那座醫院。開車的是將陽，他實在不敢讓夏聽說碰車，之前兩次事件之後，他對她在車這方面還是有所忌憚的。
沒辦法，夏家的人都是神經病嘛。
夏聽說坐在副駕駛座，而後面座位上，還坐着另一個人——楠木錦。
將陽透過後車鏡看了身後的楠木錦好幾眼：“聽說是怎麼與這大名鼎鼎的影視巨星認識的？我真是很好奇的。夏家應該不涉足娛樂圈吧？”
“在克洛帝斯，”夏聽說緩緩開口，“他是我的同班同學。”
“哎，當初我也想去那學校念書的，聽說美女特別多呢！可是我老爸非要我去念軍校。一所學校里那些妞都能用手指扳着數清楚，偏偏又一個個長得又黑又瘦，實在下不了口。”將陽嬉笑着，好似單純的根本就不知道去醫院是查什麼的。
夏聽說喃喃念出一句：“是呢，那邊美女的確很多……”她這話明顯只是敷衍將陽，思緒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將陽微微握緊了一下方向盤，然後揚着笑臉問她：“對了，你去稠南328軍隊醫院查什麼？一般本地人是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看病的，更何況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進得了那所醫院。”
“我以前一個朋友，在那裏做的手術。”夏聽說忽然轉過頭來，看着將陽，“聽說那邊的心臟科特別好，裏面的醫生很多都是從美國留學回來，能夠起死回生呢。”
將陽笑了：“起死回生這就太誇張了，最多就是醫術好而已。”
“也不一定呢。”夏聽說聲調微微高了一段，“如果有人被剝奪了回的生命，而將那延續傳承給了另一個人，或許那原本將死之人，便能夠起死回生。”
只是要付出的，卻是一個活人的代價。
稠南328軍隊醫院檔案室，將陽正在與外面的一位看守檔案室的護士聊天，兩個人聊得比較熱火朝天，時不時傳出嘻嘻哈哈的聲音。而檔案室里，夏聽說卻陰沉着一張臉，看着手裏的資料。
檔案室的資料算是記載比較完整的，包括什麼時候動的手術，手術中所需要的器官來源，以及收庫編碼。而方朔臣動手術的資料里，關於那顆心臟的來源描述非常少，幾乎是一筆帶過的。只說這心臟是從某個看守所的死刑犯身上得來的，連入庫時的編碼是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這顆心臟，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什麼記錄都沒有。
夏聽說知道，光只是這些資料並不能認定什麼，哪怕當時夏家與方家有合作，夏家還從方家手裏得了個大便宜，也不能代表夏家將心臟給了方家。所以現在能夠定論的，就是去尋找當時為夏滄生做檢定的醫生。
夏滄生的遺體早已經火化，她也沒有辦法根據遺體找出什麼根源，那麼至少在那個做檢定的醫生身上，或許可以知道一些眉目。
“查到了嗎？”見夏聽說從檔案室里出來，將陽立刻迎了上去。
夏聽說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我還需要再找一個人。”
將陽聳聳肩膀：“到底什麼事嘛，難道是你朋友要動心臟手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最好的心臟科醫生。像你們四大家族裏的那個方家，他們的兒子也是那位醫生動的手術。”
他這話音一落，夏聽說一下子轉過頭緊緊盯住他的眼睛：“你說的是……哪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