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街
已然時值十二月份,臨近過年了,古城的氣溫驟降,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南方的濕冷天氣並不是靠着穿厚點的衣服就能抵禦的,哪怕是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拉鏈拉得緊緊的,也阻止不了刺骨的寒風往脖領里鑽。
這也導致了一些飯後散步,廣場跳舞等業餘活動紛紛取消,人們寧可待在家裏看電視也不願意上街吹冷風。
所以,原本到了半夜也熱鬧的平街一下便冷清了下來。
晚上九點多,平街早已行人稀疏,半個小時都見不到一個過路的人影,街上的店除了一些做宵夜的餐飲店之外,也都早早地關了門。
一家名叫奮進超市的小超市卻仍亮着燈,門口一張大幅的招聘公告還特別用彩燈給照着。
這家兩個門面,總共一百平不到的超市內,超市老闆羅群此時左手拿着一包花生米,右手拎着一瓶五糧液十二年回到了櫃枱後面,半躺進一張看着就十分專業的電競椅上,櫃枱上一台閃着充滿科幻跑馬燈的頂配rog全家桶十分矚目。
可能有人就要問了,就這麼一家小超市,竟然喝五糧液十二年,那一天的營業額估計都不夠一瓶酒的。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羅群表面上是小超市老闆,實際上是大商超的老闆,古城市總共十三家大型商場有三家是他的,還有十幾家連鎖超市和六棟樓收租。
自從他父親羅奮進在他大三那年因為癌症去世后,他作為唯一的法定繼承人,繼承了羅奮進的所有產業,從此開始了二十三歲便提前開始了退休生活。
從羅奮進那一代開始,羅家便在平街生活,羅群也在平街長大。
平街奮進超市作為平街羅家的龍興之地,在羅奮進與羅群心中有着無與倫比的地位,所以在夜班營業員因為老家母親病重請假回家后,一直在退休狀態無所事事的老闆羅群,索性親自上陣,反正遊戲在哪打不是打。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臨近年關,也不是太好招人,不然作為懶狗一條的羅群,是肯定不會來值夜班的。
就在羅群剛坐下,準備給自己倒杯酒,電腦中語音頻道內,一個熟悉的頭像閃動了起來,羅群連忙戴上了耳麥。
只聽耳麥中一個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響了起來。
“群哥,趕緊上號,就等你了,快點。”
“喲,今天早上我特地確認過,太陽是打東邊升起來的,怎麼山哥違背自然規律,不去關愛那些缺愛的姐姐啊。”
羅群抿了口酒,呵呵笑着。
“山哥這是海里待久了,偶爾上岸透透氣,與民同樂一下。”這時,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小超子見了本王,還不趕緊下跪恭請聖安。”叫山哥的男人聽着發小的調侃也不生氣,反而吃吃地笑着說。
回復他的,卻是一頓的嘴臭。
這叫山哥的,叫定軍山,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個軍人世家,家裏不是退伍軍人,就是現役軍人,剩下的就是在當兵的路上,曾榮獲過個人一等功和全國散打冠軍,武力值簡直爆表。
而那個小超子,都叫他超哥,真名叫陳超錢,沒錯,不是超前,而且超錢,按照超哥他爸的說法,因為家裏太有錢了,所以希望超哥能夠超越金錢的束縛,做一個高尚的人。
這兩個,都是羅群的發小,三人的生日都在同一個月之內,而且還是前後鄰居,按照大人的說法,這仨小子從出生開始,除了睡覺之外,就是成天混在一起,甚至是睡覺也經常睡在一起,三人自封平街鐵三角,兄弟齊聚,所向披靡。
山哥的年紀最大,比超哥早了三天,理所當然地成了這個小團體的老大,從小就長得結實高壯,還長得特別帥,是鐵三角中的武力和顏值擔當,每次闖禍挨打,都是靠他頂上,成年後便去當了兵,兩年義務兵加三年士官,總共五年,現在二十六歲,現在是個散打教練。
因為長得帥,性子還特別招女性喜歡,所以成了附近出名的海王,只不過不會搞出格就是了。
至於超哥,那就更是個神人,需要着重講一下。
陳超錢除了長得普普通通,個子只有169cm比較矮之外,剩下的簡直就是人生贏家的標準模板。
超哥他爸從小包工頭起家,經過幾十年打拚,硬是成了古城數一數二的開發商,作為家中獨子,粗略估計以後能繼承幾十億的家產。
而超哥從小也一直是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性格乖巧,還是個學霸,小初高三個階段,要不是山哥和羅群拖後腿,超哥不想跟他們分開,他跳級能跳得別人懷疑人生,最後考上了頂級醫科大學,用了四年碩士畢業,現在在市人醫一邊讀博一邊當住院總,據說等博士畢業就直接上主治。
自然而然的,超哥就成了鐵三角中的背鍋大王,因為有他在前面頂着,大人都捨不得責怪,能少挨好多頓打。
有錢又有才的超哥,從大學畢業開始,他的人生也畢業了,妥妥的人生贏家。
至於羅群,說他長得帥吧,比不過山哥,說他有才吧,重點大學肄業,守着繼承的產業便提前開始退休生活。
作為鐵三角的狗頭軍師,時不時腦子一抽,會產生點奇妙的想法,比如別人用擦炮炸糞坑很壯觀,他就想着用二踢腳會不會更壯觀,比如盜墓小說最火的時候,帶着哥倆計劃掘了自家祖墳,雖然從自製的洛陽鏟被發現並被揍了一頓掘祖墳未遂,以及等等等等各種花式作死,都是由他發起的,是三人的闖禍發動機。
因為超哥11點還要去醫院值班,所以三人閑扯了一會便開始上號打遊戲,到十一點準時散夥,該值班的值班,該睡覺的睡覺,該看店的看店。
羅群酒量一般,喝酒純粹是無聊過過癮,就着一包花生米喝了不到二兩就覺得有點微醺了,便把酒收了起來,準備趁着酒意打個盹。
這時,小超市後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粉嫩可愛的短髮女孩穿着颯爽的警服走了進來,手裏還拎着四個保溫盒。
“群哥,你媽給我做了宵夜,我給你拿了一些過來。”
女孩叫向春梅,是羅群隔牆的鄰居,從小光屁股長大的青梅竹馬,因為男人的組織里不允許存在女性,所以向春梅並沒有入選平街鐵三角,現在在平街派出所當一名戶籍警。
“兒子在熬夜看店,王美麗不關心兒子,卻給你做宵夜,不如還是你管王美麗叫媽吧。”
向春梅聽了羅群的話,不知想到了什麼,紅了紅臉沒說話,將保溫盒一一打開。
羅群撇了撇嘴,看了看已經擺開的保溫盒,還挺豐盛,一大碗的白粥,一個小鹹菜,加上一盒小籠包一盒餃子,頓時肚子感到餓了起來。
“你今天怎麼又加班啊,吃了沒有?沒吃就在我這吃了吧,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
看着向春梅還穿着警服,就知道她剛從所里回來。
“今天警情有些多,所里忙不過來,我就幫了會忙,我在所里吃過了,你趕緊吃吧,保溫盒我明天早上過來收。”
向春梅的聲音有些柔柔的。
“嗯嗯,那你趕緊回去睡吧。”
羅群唏哩呼嚕地喝着粥,含糊着說道。
向春梅點點頭,便又從後門離開。
平街是條老街,他們的家都在平街後面的農家院,別看是老街後面的房子,平街的富豪可不少,不同於那些老舊大雜院,這裏的農家院全是新農村標準的五層樓大院,鄰里團結和諧,住着比大別墅舒服。
正吃着呢,超市玻璃門外閃了下光,然後響了一聲汽車喇叭。
羅群趕緊丟下筷子套上羽絨服,反身從後面櫃枱抽了一條煙扔進膠袋,又從貨架上胡亂拿了幾瓶咖啡和方便麵塞了進去便往門外走去。
一輛黑色的帕薩特此時正停在對面,見羅群出來,便打開車窗露出一個有些瘦小的眼鏡青年。
此人正是要去醫院值班的超哥。
“趕緊趕緊,這天冷的有些邪門,車裏的暖氣別給我放跑了。”
超哥被冷風一激,凍得直打哆嗦。
“海王山哥還沒虛,你倒是先虛了。”
羅群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進去,副駕駛座位上果然放着幾個熟悉的保溫盒,得,所有人都有宵夜,就親兒子沒有。
“滾。”
超哥罵了一句,趕緊關上車窗絕塵而去。
別看超哥在他們三個人里最乖,卻因為經常要熬夜值班的關係,卻是三人裏面第一個學會抽煙的,而且煙癮最大。
羅群朝着車屁股比了個中指,把手塞進羽絨服的兜里,縮着脖子轉身打算回店裏,卻發現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站在招聘公告的前面,好像眼神不太好,正湊近了看上面的內容,臉都快貼到板上面了。
“你這大半夜來找工作的,我可是第一次見。”
羅群哈着冷氣笑着說道。
那人聽到羅群的話,便轉了過來。
羅群藉著燈光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猜不出具體年紀,看着像個六七十的老頭,但你又會感覺他其實沒那麼老,那是個看着就感覺十分滄桑的男人,嘴唇乾裂,臉上全是風吹日晒的痕迹,佝僂着身子讓他看着有些矮,一身破舊的軍綠色棉大衣,一雙勞保棉鞋,風塵僕僕的,很符合務工人員的形象。
身邊的地上放着一個黑色的皮包,看着像是江海牌的,上面的皮革已經一塊一塊掉得差不多了,二三十年前還挺流行這款的,另外還有一個無比巨大的行李箱,起碼裝下兩個成年人應該沒啥問題,羅群估摸着除非是定製,那這個行李箱應該就是市面上能找到最大號的行李箱了,行李箱把手上還緊緊綁着好幾根短木棍模樣的東西,不知道幹嘛用的。
不過,這人從第一眼便給羅群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有一雙明亮而又堅毅的眼神,彷彿裏面充滿了故事,讓羅群忍不住地想要聽一聽這個男人背後到底有什麼故事。
見男人眯着眼看着自己不說話,羅群便說道:“我是這家超市的老闆,就是我在招工,想找工作就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