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陛下並非郡主所想的薄情寡義
皇后薨逝一個時辰后,李瑤光才得了空回東宮,問宮人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突然。
李瑤光抹淚:“皇祖母昨日還好好的,聽聞晚上還吃了夜宵,怎麼就……”
宮人是個四五十歲的嬤嬤,姓何,也算是看着李瑤光長大,她眼下也很不好受,但還得強打起精神回話:“娘娘是昨夜開始不舒服的,請了太醫,只說是積食,外加年齡大了受不住春寒,有些發熱……誰成想今兒早些時候,皇後娘娘就開始吐血了,吐了好幾盅,再就是不行了……”
李瑤光越聽,越是覺得渾身發冷。
這確實是葉沉月手裏的毒藥,但據她所知,葉沉月自打在春日宴上出了糗,就一直閉門不出,更不可能來拜見皇后。
所以……這其中還有別人在推波助瀾。
她揉了揉太陽穴:“皇祖母病得蹊蹺,皇祖父可派人去查了?”
何嬤嬤含淚點頭:“陛下在娘娘吐血時就着手去查了,現在還沒個消息。”
李瑤光閉了閉眼:“我也要查,皇祖父公務繁忙,別叫他老人家太操心,這事兒一看就是后宅手段,皇祖父可能也不太了解。”
何嬤嬤應下,李瑤光知道她會去回稟元武帝,所以才說得冠冕堂皇。
她心裏,其實是有懷疑對象的。
六皇子,李鏡。
葉沉月重生來不久,便勾搭上了六皇子,雖然不知道如今他二人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但若不是有可以頻繁出入宮的六皇子在,葉沉月那葯不可能這麼順利下到皇后的飲食里。
原書里,葉沉月有足夠的時間沉澱自己,給皇後下葯也是徐徐圖之,皇后的身體是一天天壞下去的,但眼下,葉沉月很急,所以將所有劑量都下進去了,才會導致皇后暴斃。
想到這裏,李瑤光其實是有些責怪自己的。
她長嘆一聲氣,對何嬤嬤道:“先下去吧,將鄭女官叫來。”
鄭女官是皇后的心腹,只忠於皇后,不忠於元武帝,叫她去查一些事情,李瑤光再放心不過;何嬤嬤知道李瑤光不會叫自己插手這件事,她自己也不敢插手這件事,所以麻利地應下,叫來了鄭女官。
一見李瑤光,素來端莊嫻靜的鄭女官就淚如雨下:“郡主!”
李瑤光哽咽道:“鄭姐姐先坐。”
鄭女官坐下,而後三兩下抹了淚,壓低聲音:“此事另有蹊蹺,奴婢心裏隱約有幾分猜測,但卻怕陛下不肯深查。”
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元武帝不肯深查?
李瑤光閉了閉眼,自然是元武帝的其他兒子!
她有些艱澀地開口:“……總要還皇祖母一個公道的。”
鄭女官卻反過來勸她:“郡主,奴婢和您的心思一樣,皇後娘娘的公道必然是要討回來的,但眼下卻不能夠動作啊!若是我們私自探查,必然瞞不過陛下,陛下會怎麼想?”
元武帝會怎麼想?
他會想,李瑤光不信任他,也不懂事,前者觸犯了帝王的禁忌,後者觸犯了長輩的禁忌。
李瑤光暫且冷靜下來了:“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鄭女官聲音更低了:“娘娘身體不大好,通知陛下之前,囑咐了奴婢幾件事,叫我一定要轉告郡主——第一件事,不可因小失大,為了追查暗害她的兇手,失了陛下的愛重和寵信,所以東宮的三個兒郎該做什麼便繼續做什麼;第二件事,以退為進,東宮只郡主的身份最安全,找準時機,三番兩次跟陛下緬懷她,但不可太過;第三件事,暫且不要深究她暴斃的真相,陛下心裏未嘗沒有數;第四件事……”
頓了頓,她定定地看着李瑤光,確保她將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全都記住:“陛下並非郡主所想的薄情寡義,固然,他是陛下,是君王,但要想在陛下手裏過得風生水起,便不能將他當作陛下,而是祖父!”
李瑤光心裏一跳,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先前她為了婚事去跟元武帝說道的情景。
……是了,她表現出跟皇祖父的思量一致時,皇祖父不置可否,甚至有幾分冷漠;自己在表現出屬於晚輩的孺慕和親近時,皇祖父才欣然笑了起來。
李瑤光再想到數十年來,皇后在元武帝心裏的位置僅次於皇位,不由得深深對自己的祖母感到嘆服。
既然轉變了心態,那應對的方式就要變了。
李瑤光又略在東宮坐了坐,和平陽公主、太子傳遞了鄭女官的話,眼見李逐月和李銳都若有所思,她索性直言:“如今和皇祖父的相處模式得慢慢改變,沒了祖母做東宮和陛下之間的潤滑劑,我們往後的日子也沒個定數,首要的,是要獲得祖父的憐惜——這件事父王去做不合適,但我和姑姑去做,便再好不過了。”
頓了頓,她在李銳讚嘆不已的目光里接着道:“至於父王,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大哥的身份告知皇祖父,這樣我們和皇祖父之間便沒有了最大的隔閡,具體怎麼做,父王心裏想來有數。”
太子欣慰地看着李瑤光:“鳳凰兒長大了。”
李瑤光勉強笑了笑:“替我們遮風擋雨的人走了,總得自己立起來的。”
而後,李瑤光便和李逐月去御書房求見元武帝。
元武帝正在含淚給皇后寫悼詞,在他身邊,還有幾個朝中重臣,包括裴老將軍和謝梧。
崔瑜、裴塵都侯在門外,御書房,他二人還沒有進入的資格。
見李瑤光形容憔悴地趕來,兩人眼裏都流露出疼惜的神色,在李瑤光等待元武帝召見的時候,崔瑜猶豫片刻,走上前,低聲道:“瑤瑤,節哀。”
李瑤光看了一眼崔瑜,難得沒折磨他,輕聲道:“好。”
崔瑜道:“今日我就不同你多說了,你……好好的,眼下陛下也難過着,不比你難受得少。”
這也是在隱晦地提點了李瑤光。
李瑤光有些詫異,但還是承了他的情,衝著他行了個禮:“多謝小侯爺掛懷。”
裴塵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努力豎著耳朵聽崔瑜和李瑤光講話,但他不敢過去,眼下多事之秋,這還是在御書房門口,他怕壞了李瑤光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