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因信而生

第六十七章 因信而生

被疾風驟雨吹開破陋的屋頂的茅草,狹小潮濕的房間裏到處都是接水的木桶,持續幾天發高燒的埃弗拉由於缺少食物和藥物的治療,昏沉沉的腦子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他聽到耳邊若有若無的喪鐘的聲音。

當他一隻腳跨進冥界的時候,曾經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突然浮出水面,清晰地就像鄉下三流雜技團蹩腳的走馬燈舞台般的歷歷在目,他再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一模一樣的獵殺者。

那是幾年前埃弗拉奉命前往大沼澤地尋找意外失陷的家族騎士,結果他所在的冒險隊伍被神秘的沼澤土著利用地形追捕,然後在濃霧瀰漫的森林裏被一頭蠟融妖似的惡魔挑撥離間、逐一獵殺隊伍中的成員,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逃脫。

任務沒有完成,不敢回歸家族連累家人,埃弗拉在荒野上流浪,然後被脅裹着進入南方諸國的納斯卡遠征軍,在北地最繁華的激流城的外城平民區定居。

自知時日不多的埃弗拉是一個從不去教會的無信者,當他的喉嚨感受着死亡鐮刀的冷冽鋒芒時,面對生死之間的巨大恐懼,像即將溺水而亡的沒有水性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把自己的信仰交給馴鹿之王。

這股信仰之力從無到有,漸漸龐大、純粹,即使是欺騙自己也好,埃弗拉的靈魂從裏到外散發出聖潔的光輝,這個意料之外的異常情況立即吸引了遠在烏圖斯山巔的羅德里格斯。

‘教會的第一個聖徒?等一等,聖魂的光輝開始流逝。原來是連基本教義都不知道的門外漢,核心沒有凝聚,衰弱的靈魂留不住迅速飛散的聖力。實在是太可惜了。’

神祇在凡間的化身輕輕彈動手指,附近街區分教會的聖物立即感應到埃弗拉的所在,匆忙建立一條信仰之線,隨後教義和典籍的內容反哺到他的身體。

宏大的彷彿來自天空深處的聲音在埃弗拉的耳邊回蕩,眼前的迷霧迅速消散,一顆白色的鹿角符號落在靈魂上,形成堅實細小的信仰之核。

一瞬間,飛逝的聖力停止流散,圍繞着這顆核心不斷灌注其中。細小的信仰之核漸漸成長,新的符號開始凝聚,紅色的羽翼權杖,金色的雙耳酒杯,青色的常春藤杖,更多細小的信仰符文首尾相連,層層疊疊地聚集成更大的核心。

細小的絲線變成管道,神恩降臨在埃弗拉的身體裏,生命活力不斷湧出,沉重地壓的他透不過氣來的高燒已經悄然褪去,甚至幾天都沒有進食的虛弱的身體接受聖潔的靈魂的反哺,感覺不到飢餓和乾渴。

‘可惜,埃弗拉不是傳統的北地人,沒有一出生挺起胸膛接受冰霜的洗禮。而且先期部分聖力消散,匆忙地憑空凝聚信仰之核消耗了更多的光輝。這個聖魂的光芒只有表面的一半,有聖徒之實,卻不能賜下聖徒的封號。’羅德里格斯有些扼腕。

沉陷在死亡的泥沼里,惡臭的淤泥散發出腐爛的氣味縈繞鼻尖,埃弗拉眼睜睜地看着沒頂之災降臨在自己頭上,迎接他的將是窒息的死亡。

無法用語言形容,當埃弗拉在絕望的臨死前向天空伸出希冀的手,徜徉漫步在雲端的馴鹿不計前嫌地賜下一視同仁的憐憫和恩寵,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出沉淪的泥沼。

當我握住馴鹿之王的手,寒冷的冬夜就拋在身後,

歲月中承載着你的慷慨,大海也數不清你的恩德,

半空中飄落的深秋楓葉,是我鮮血和勇氣的見證,

神聖啊!

馴鹿之王的榮耀,從今天由我開始。

埃弗拉的無聲之歌只有羅德里格斯聽到,祂滿意地閉上眼睛,品味着平凡的歌詞裏蘊含的潮汐似的情緒和感恩,這是唯一能打動祂的虔誠者的純粹。

羅德里格斯的目光注視着埃弗拉,他的眼前出現三件聖物,青色的橡葉,金色的手杖,紫色的鹿茸。

埃弗拉立即知道自己只能選擇其中一件,而且這也寓意着他今後走的道路。

猶豫片刻,埃弗拉搖了搖頭,這三樣都不是他想要的。

三件聖物漸漸淡化消失,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然後就在埃弗拉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觸怒馴鹿之王的時候,黑色的絲綢面具出現在他面前。

“光輝籠罩處必有黑暗,我來守護寧靜的夜晚,為遼闊牧場築起籬笆,使牧羊人安心地牧養。”埃弗拉接過面具貼在臉上,“這是我的願望,也是終生奉行的信條。”

披上沉重的桎梏,踩在刀鋒上跳舞,游弋在法律和犯罪之間的灰色地帶,和貪婪的鬣狗、狡猾的狐狸、兇殘的惡狼周旋。

‘現在缺少的是銳利的爪牙,正好有一個機會即將到來。’得到神啟的諭示,埃弗拉離開黑暗沼澤似的的平房居所,在平民區遊盪。沒過多久,當他走進轉角處的陰暗角落,突然感覺脖子強烈的灼痛,好像被一隻毒蜂的螯刺咬中。隨後半側身體失去知覺,整個人失去力氣似的軟綿綿癱倒在地。

一隻女性的手抓起埃弗拉,在他身上纏繞幾層薄的亞麻布,然後毫不費力地抗在肩膀上,避開有亮光的平房,來到附近的嶄新的街區。

找到一個路側井蓋,輕輕頓足,沉重的石板立即翹起,彷彿打開一扇通往幽暗地域的大門。縱身輕輕躍下,埃弗拉被神秘的女人一路提着穿行在潮濕陰暗的下水道。

黑暗的角落裏,渾濁的水面下,若有若無的細碎低語不時響起,各種不同顏色的眼睛流露出貪婪、羨慕、嫉妒和恐懼的目光,看來它們顯然被神秘的女人出手教訓過,知道這不是一個惹得起的人物。

一團黑霧突兀地出現在神秘女人的面前,腳步躑躅地不敢上前,也不甘願就此輕易地退避。

“嗡嗡嗡!”左手輕翻,露出一個小型蜂巢,十幾隻淡黃色的毒蜂露出猩紅的毒針似的螯刺。黑霧狂亂地捲起漩渦,彷彿一面堅實的盾牌,隨後大部分霧氣滲入下水道的牆壁縫隙里,屈辱地讓開通路。

“哼!受過一次教訓,就該長點記性。”

當最強的墮落者也選擇退避,黑暗中的居民們互相警惕着回到各自地點隱蔽的巢穴。有一個行動緩慢來不及撤退的食肉史萊姆立即被幾隻銜尾追殺的毒蜂刺中,石綠色的皮膚立即浮現出連串紫紅色膿皰,彷彿身體被風吹倒的葡萄架掛着。

‘鼻涕蟲完了。那個雌性人類,擁有很厲害的召喚術。’

‘運氣不錯,還好有皮萊克斯墊后,否則倒霉的就是我。’

‘她殺死了果凍,以後沒有誰肯吃垃圾,這裏會越來越臭。’

“或許,你還有點用處。”神秘女人聽到黑暗居民們的心靈之語,抽出系在身上作為腰帶的皮鞭,啪嗒一聲,捲住食肉史萊姆,同樣用亞麻布裹了提在手裏。

蠢蠢欲動的陰影們或遠或近跟隨在神秘女人的身後,直到她走進一條淤泥和垃圾擁塞后水泄不通的下水道支路里,瞬間消失在他們的視野里。

‘氣味、心跳和呼吸都消失了。甚至連她的兩個獵物也是這樣。’

‘每天晚上,她就會出現,然後隨意捕獵地面上的人類,回家時順路獵殺我們的同胞。’

‘破壞下水道不引起人類目光注視的規矩,更惡劣地是毫不尊重我們的存在,為了尊嚴,下次一定要圍殺死她。’

身體昏昏入睡,思維卻保持清醒地正常思考,埃弗拉並不擔心自己會受任何損害:‘這群自私自利一盤散沙似的黑暗中的居民根本對彼此毫無信任,獵物和獵人之間經常彼此交換立場,而且他們之間的爭鬥更加頻繁和密集,是不可能完成任何預定的計劃。’

來到一個乾爽的地方,鼻子聞到淡淡的蜂蜜味道,埃弗拉極力想睜開沉重的眼皮,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然後裹在他身上的亞麻布被鋒利的刀鋒隔開,身上帶着濃烈汗水味道的破舊衣服也被撕開。

‘真粗魯,為了這件衣服,我用了十四枚銅角子,一隻手根本抓不住。’

隨後他被投進一個瓮形的容器里,粘稠的膠液立即灌注而下,直到沒過他的鎖骨,一塊布條兜住他低垂的下巴,稍微往上抬升。膠液繼續灌進來,直到淹沒至脖頸才停止。

“實驗體有戰士的基礎,身體鍛煉的痕迹很明顯,加大投入,觸媒用沙漠行軍蟻。”

‘陌生的女性聲音,是第二個女人。說話帶有發號施令的語氣,地位很高。’埃弗拉感到到有一些砂礫似的東西落下,隨後被溫暖柔和的膠液包圍的身體發生了異變。

腹部兩側,幾丁質的半月形骨板開始構成擴展,背部脊樑部位被柔韌的皮膜層層疊疊覆蓋。膠液開始自發攪動,一些砂礫貼伏在身上形成更堅硬的甲殼。

“沒有排斥出現,熔煉進度推展順利。毒蜂,記住這個,實驗體的資質越好,成功率越高。”

“大人,下次我會為您捕捉到正牌騎士。”

“沒有必要,普通人就夠了。在我們的體系內,人類騎士最少是男爵,熔煉成功率很低,幾乎沒有成功的先例。”

‘稱呼我們為人類,有趣。這些人的身份,難道是非人?’

埃弗拉感覺自己穿上一件厚厚的盔甲,手腳也長出鋒利的爪子,滿意地落下第二層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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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里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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