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激流城來了一個巫師
歷時九個月的魔災過後的第一個神誕節前夜,戰爭的硝煙還未徹底散去,灰色霧霾依然籠罩天空,倖存的激流城居民們腳步蹣跚地在廢墟中搜尋着可以果腹的食物,綿延的戰火燒掉了城外所有農田的莊稼,也耗盡了不多的物資儲備。
除了收藏在城主府邸地下糧倉的來年的種子,就連供給從不短缺的騎士們也在咀嚼着乾澀的草根,集中精神與腹中的飢火繼續戰鬥。
一身破舊亞麻衣服的城衛軍老兵皮亞蜷縮着身子躺在激流城門口,最後一塊皮甲都被熬煮成湯灌進了空蕩蕩的肚子裏,三天沒有進過一粒米食的老兵聰明地保持固定不動的姿勢,這可以減少力氣的無謂損耗,多少也緩解一些飢餓的折磨,起碼能比別人多撐一會。
迷迷糊糊地他看見城外的荒野中走來一個戴着可笑的尖頂帽子的灰袍男子。
一個巫師!老兵皮亞恢復了一點精神,隨後他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看見灰袍男子的右手上有一塊碩大的魔芋球莖。
掙扎站起身,喘了口粗氣,老兵皮亞的額頭上立即冒出一片細密的白毛汗。空虛的身體不允許士兵做出如此大幅度的舉動,可是為了那個香甜脆口的魔芋,皮亞不得不繼續壓榨自己飢腸轆轆的身體。
待那位灰袍巫師走近,來到城門口的護城河時,老兵皮亞不亢不卑地敬了一個標準禮。
“尊敬的巫師大人,請您在進入抵擋魔災第一線的激流城前,繳納符合您高貴身份的重建費用。”半是忐忑不安,半是有氣無力,老兵皮亞哆嗦着說完一堆廢話后,鼓起勇氣向巫師伸出了枯瘦的手。
灰袍巫師里德勒微笑,左手從懷裏抽出一根魔杖,指着右手的球莖,小聲念出秘咒:“特蘭斯菲古拉森!”魔芋球莖扭曲了一下,爆出骨朵大小的綠光,變幻為一枚橙黃色的金弗蘭安靜地躺在巫師的手掌里。
巫師將金幣放在老兵皮亞的手上,神色無比從容:“無畏的戰士,向你們致以崇高的敬意,你們的勇氣是王國的脊樑,你們捍衛的城市是王國的驕傲,請允許我捐獻最後一筆財產。”
老兵皮亞張開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接過金幣放在嘴巴里使勁咬了咬,冰冷的金屬味道充斥他的口腔。
這可不是他的本意。一副被苦水浸泡的臉蛋,欲哭無淚的沮喪,讓喜歡惡作劇不分場合的灰袍巫師淺聲低笑。他將魔杖放入懷裏,空蕩蕩的左手輕輕握拳向下,接着輕輕一翻,攤開手掌,神奇地像變戲法一樣,那個魔芋球莖再次出現在老兵皮亞的面前。
“生魔芋的口感苦澀濕滑,煮透了才可以入口,吸水后它慢慢膨脹充填腸胃之間,讓你感覺不到飢餓。”巫師走進激流城,邊走邊善意的提醒,留下激流城門衛老兵原地發獃。
魔災的慘烈超過巫師的想像,當他走進激流城后,心臟猛地一沉,無數猶如實質的痛苦和哀傷,以及毒汁一樣的憎恨,它們像陰雲一樣籠罩着這座昔日繁華的沿海城市,扭曲的人臉在雲層中忽隱忽現,無聲的哀嚎像冰冷的海水將巫師包圍,幾乎讓他窒息。
‘這樣下去可不行,失去了希望,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很快會被拉進沉淪的深淵。’巫師一邊行走在殘破的街道上,一邊思索着解決的辦法。
快到市中心廣場,依稀看見狩獵女神的青銅羽翼,德勒依舊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不得已只好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左臉顴骨和眼角交際處給自己下咒。
“阿古奧門特!”
在希波克里尼泉遺迹領悟的咒語奏效了,靈感的泉水不斷洶湧而出,一個個可行性的方案層出不窮地在巫師腦海中閃現,不過以可操作性和短期見效兩個目的為前提,大多數智慧的閃光都在瞬間熄滅,只剩下不多的三種。小心翼翼地呵護這些來自智慧女神的恩賜,巫師不斷提取其中的精華,融合自身的能力,很快一個成熟的計劃初具規模。
‘首先要做的是吸引這個城市的管理者或者管理階層的注意,一個巨型閃光彈應該可以吸引當權者和貴族的目光。’
空曠寂寥的市中心廣場只有兩三個年輕人在毫無目的地徘徊,雙眼無神和一副麻木表情將他們的絕望表露無遺,看他們的衣着應該是出身於小貴族家庭。
‘形勢已經惡劣至此嗎?那必須加快速度。’
巫師里德勒脫下尖頂帽子,高高舉起手中的常春藤魔杖伸向天空,發自內心深處的聲音喊出點亮他巫師之路的第一咒語:“盧默思麥柯西瑪!”一團銀白色的熒光從無到有,從微小變成巨大的光團,射向激流城的上空。
冉冉升起的光輝代替被灰色陰霾遮蔽的月亮驅散了附近的陰暗,這一幕成為所有激流城居民很多年以後依然記得的難忘回憶,它不僅宣告了激流城重獲新生,也讓所有人重新擁有活下去的希望。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激流城的代理城主,唯一倖存的大騎士紅色曙光雷歐薩斯,脫去全副武裝赤手空拳跑到市中心廣場,他看見了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幕。
一位青年灰袍巫師正在用三股常春藤互相纏繞而成的魔杖指揮磚石堆砌巨大的烤爐,三指厚半尺見方的磚石像馴服的綿羊一樣不停地互相重疊咬合,翻滾之間,一座三人高的巨大烤爐漸漸成型,錯落有致的磕碰聲音彷彿一首氣勢磅礴的戰地進行曲。
越來越多的騎士、市民湧進市中心廣場,看見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都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呼,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吸引了更多在街道上遊盪,在廢墟中徘徊的人們。
可以容納五十人份的烤爐製作完畢,舞台已經拉開了帷幕。巫師里德勒用魔杖抵住喉嚨的聲帶,他的聲音好像天空深處滾動的雷霆,有一種來自大自然的威嚴,充滿勃勃生機和無限希望的不可思議的力量。
“尊敬的激流城居民們,你們是抵抗魔災第一線的勇士,無數次擊退深淵惡魔的進攻,任何言語也無法表達我對你們的敬佩。歡呼吧,我們戰勝了深淵的惡魔軍團,歡呼吧,我們的勇氣彰顯了人類的尊嚴。此時此刻,神誕節的前夜,平安的祥和的夜晚,在這場偉大的正義戰爭中毀滅敵人勃勃野心的勝利者們,讓我們暢飲榮耀和勝利釀造的美酒,歡呼吧,災難已經過去!我們,勝利了!”
巫師的話音還在人們的耳邊縈繞,市中心廣場的噴泉再度噴發出清澈的泉水,四濺的水花中略微地散發出麥酒的清香。周圍冷眼旁觀的市民們發出一陣騷動,細碎的耳語在相熟的居民中間漸漸擴大,以至於連巫師的聲音也蓋壓了過去。
“那個只會耍把戲欺騙無知愚民的巫師在搞什麼?雷歐薩斯大人,需要我們制止他嗎?”一個面有菜色的帶劍騎士在大騎士耳邊發出不滿的咆哮。
紅色曙光沒有表態,只是抬手制止手下的魯莽舉動,“暫時沒有感覺到巫師的惡意,讓我們拭目以待吧,看看他能搞出什麼名堂!”
麥酒香的泉水吸引了部分市民,他們跑到噴泉的泉眼位置,大口大口享用帶有酒味的泉水,有的甚至還趁機洗澡。
里德勒滿意的點點頭,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拇指大的栗子,用魔杖指着它,念出秘咒:“恩克勒奇歐!”
拇指大的栗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直到椰子大小才停頓下來。里德勒從懷裏又摸出一把干豆莢,取出裏面橙黃色的豆子,如法炮製地將它們變大。
這一幕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巫師滿意的笑了,他揮動魔杖將栗子和豆子四分五裂,指揮兩塊磚石將它們磨成細粉,魔杖輕快地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噴泉的一個泉眼立即將泉水偏折過來。里德勒旋動魔杖,截取一大團泉水在他左手上空漂浮,不停螺旋自轉。所有的栗子粉豆粉在泉水中交融,被巫師揉成拳頭大小的十二個麵糰,行雲流水地自動投入烤爐中。一枚橘紅色的棱形魔核隨即被巫師放入烤爐的底部,魔杖輕輕一點,堅硬的石皮外殼龜裂脫落,所有人頓時感到一股焦灼的熱浪迎面撲來,來自地底熔岩的火焰迅速升騰而起,若有若無的金紅色火舌貪婪地舔舐淡黃色的麵糰,只是烘焙片刻,清香撲鼻的豆粉麵包就新鮮出爐了。
嘩!別說普通市民和帶劍騎士,就連紅色曙光雷歐薩斯自己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不是障眼法,也不是幻術,能騙過巔峰大騎士的眼睛的巫師還沒有出生。’紅色曙光的眼神狠狠地撞向那個耍戲法的巫師,卻看見對方毫無壓力地對他點點頭,於是便及時收回了目光。
巫師里德勒發現自己被人從頭到腳上下審視,目光中的沉重讓他不得不做出反應,隨後他打開自然視野看見了巨大的人形火炬,周圍拱衛着一群晦明晦暗的小火堆。
‘純凈的太陽領域和無私奉獻的味道,不是教會的聖騎士,力量源泉是八美德體系中的犧牲,真是少見啊。’里德勒感覺到目光的收回,噓了一口氣。
“戰勝魔災的英雄們,為了感謝你們的付出,我將會為你們召開盛大的宴會。”里德勒的話語在事實面前增加了許多感染力。
幾個聰明的市民帶頭將收藏身上的植物塊莖,一小把麥子,幾塊腌肥肉交給巫師,隨後他們就在市民們眼饞的注視中受贈一小塊新鮮出爐的麵包。至於那些趁機想哄搶的市民,被巫師的無聲咒語擊中,頭下腳上倒掛在噴泉中間狩獵女神的青銅翅膀上,泉水在他們的嘴邊流過,卻一滴也別想嘗到。
後知後覺地幾乎被飢餓之火燒掉理智的市民們這時才發現,這個任何舉動都出人意料的年輕人原來竟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巫師。
法職人員的強大喚醒的久遠的難忘記憶像一條繩索遏制了在場所有市民的出格行為,甚至連紅色曙光麾下的帶劍騎士們都有些躑躅不前。
身為代理城主,又是激流城武力最高的雷歐薩斯此刻終於露出了一個卸下重擔的笑容,他側過頭吩咐副手薩林密歐:“把我房間裏的那筐燕麥拿過來。”
“大團長……”在紅色曙光的眼神中看見了無比的堅定,帶劍騎士立即應聲,“謹遵您的命令。”隨後就招呼了一個同伴,推開擁擠的人群往城主府慢跑而去。
回過頭來,巫師里德勒正在熬煮一鍋濃湯,不時有市民走上前將不多的一點食物交給他,都獲贈相當分量的豆粉麵包,而那些食物則被巫師清洗後放進鐵鍋里,湯汁在翻滾中不斷冒出氣泡,升騰的白色鍋氣將濃香的味道遠遠傳播開去。
豌豆、洋蔥、捲心菜、香芹……一一投放在湯鍋里,濃烈的醇香勾起了所有人的舌頭,垂涎欲滴的市民們發覺自己的腸胃開始抽搐。
準備工作接近尾聲,一塊鹹味的鹽石宣告了濃湯的出爐。
“都坐下吧,宴會很快就要開始了。”巫師收回了顏色稍淡的魔核,把手伸進餘溫尚存的烤爐里,掏出一個烤地焦黃的豆粉麵包。只見他掏出一個,又掏出一個,源源不斷地從那個不大的烤爐里拿出近五百個麵包。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就連紅色曙光也忍不住發出驚訝的聲音。
‘這絕不是區區一個巫師能辦到的!’
有如神跡的壯觀場面讓市中心廣場沉浸在一片寂靜中,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生怕自己的冒失舉動會將眼前的一切破壞。
巫師的‘宴會’已經準備妥當,他伸手邀請在場的所有市民包括帶劍騎士們:“還在等什麼,都入席吧,盛大的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地面上聳起土石坐墩,圓環狀圍繞噴泉升起半人高的長桌。
‘英雄宴’開始了。
入座的紅色曙光雷歐薩斯的眼前閃過幻術的紫色光暈,耀眼地讓他不自覺眯起眼睛,再次睜開后,愕然發現擺放在面前桌子上的是一大盤十人份的烤羊羔。警覺的大騎士立即展開真實視野,愕然發現面前只是一小塊被均勻切過的豆粉麵包,被一團柔和的自然力包裹。他環視周圍,發現都是如此。
撤去真實視野,大騎士將烤羊羔捧起放在嘴邊用力撕咬,韌性十足的皮肉裂開后,濃香的滾燙油脂充斥口腔的觸感如此真實,讓他幾乎被這種高等幻術折服。雷歐薩斯的舉動影響了還在觀望的其他人,除了帶劍騎士,還有很多在抵抗魔災的戰爭中培養出戰地友情的普通市民們,他們以紅色曙光馬首是瞻,紛紛投入到這場盛宴中。
粗加工的石頭杯子被幻術變成精緻的銀杯,口味寡淡的麥酒變成著名的伯格塔葡萄酒,只有那鍋濃湯保留原樣,不過鮮美的湯汁依舊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
紅色曙光吃完了烤羊羔,發現空蕩蕩的腸胃立即被填塞地滿滿的,因為長期的飢餓和戰爭中累積下來的大小傷口,多次大失血造成的疲倦無力,都被一種奇妙的溫和的暖流撫慰,蓬勃的生機活力再次充滿他的身體。
無需刻意查看,周圍的屬下和有幸參與這場盛宴的激流城居民,每個人的身體都被包裹在清新的自然氣息中,傷口漸漸癒合,痛苦慢慢消散,歡聲笑語取代死氣沉沉的氛圍,以市中心廣場為源泉不斷向激流城每一個角落擴散開去。一種叫做希望的光芒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點亮,彼此之間流淌融合,成為涓涓溪水,最後匯聚起來變成巨大的洪流,每一個人都在這股潮流中煥發出生機。
‘這才是你召開盛宴的目的嗎?’紅色曙光原本獨自矗立在洪流之上,彷彿屹立不動的礁石,此刻明了灰袍巫師的目的,淺笑一聲,放開了所有的戒備投身這股潮流中。而有了大騎士的加入,這股洪流就不僅僅是心靈之光的匯聚,更是因此具備了某種不可思議的神奇能力。
潛藏在激流城陰暗角落的沉淪者很快被洪流席捲而過,要麼被它同化,要麼被它排斥。他們身上不斷冒出裊裊黑煙,狼狽不堪地亡命逃竄,逃出激流城外,逃進被深淵之力污染的荒野,而失去城市的庇佑,這些沉淪者們遲早會被魔化的兇殘野獸們啃食。
巫師滿意地感受着自己幾近乾涸的身體重新恢復了活力,初次使用這種盛宴級別的儀式,幾乎將他的潛力壓榨一乾二淨,不過收穫也非常之大,里德勒停滯多日的境界開始有了輕微的鬆動。
‘跨越修行的高原效應,突破瓶頸的關鍵果然不是殺戮惡魔,吸取它們的黑暗之力,或許這條路已經走到頭了!’以巫師的能力,這場盛宴能持續小半天,直到明天的朝陽升起。不過在場加入英雄宴的激流城居民們可沒有這麼好的精神保持長時間的亢奮。里德勒心思一動,頭頂的巨大熒光團開始緩緩燃燒,清冷的銀色焰漿不時噴發而出,還未落地就消散在半空中,廣場的光線隨之漸漸暗淡下去。
沒有誰說破這一點,可是聰明的居民們還是明白過來一一退席離開,三三兩兩地結伴回家,有感而發的巫師揮動魔杖,原地吹起微涼的夜風,帶走人聲鼎沸的喧嘩,這場盛大的宴會緩緩落下帷幕。
還留在原地的只有幾個無家可歸的戰爭孤兒,紅色曙光以及他麾下的帶劍騎士們。
來到巫師的面前,雷歐薩斯分明看到里德勒難以掩飾的疲倦和憔悴,‘單憑一個灰袍巫師就舉行沒有古代英靈參與的秘儀,雖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也夠他受的。’大騎士由衷感激眼前這個巫師的默默付出,因為身份和職責的關係,他只能行撫胸禮,可是在他身後的帶劍騎士們卻單膝跪地行了俯首禮。
里德勒慢慢站起身,同樣回了一個巫師禮節,他走到雷歐薩斯面前點點頭:“尊敬的大騎士,捍衛激流城的英雄們,如你們所見,我,一個灰袍巫師在沒有得到同意的前提下,冒然舉行了一個如此盛大的宴會,希望能得到你們的諒解。”
紅色曙光立即表示不介意,反而說了一些感謝的話。
巫師撫摸着恢復綠油油顏色的常春藤魔杖,發現它的尾端長出一個麥粒大小的苞蕾,他的心底頓時被歡喜塞滿,“如此盛大的宴會,以我的能力,一個月才能舉行一次,因此激流城的明天還是要靠我們的雙手去合力創造。”
大騎士聞言有些喪氣,但是這也在意料之中,如果眼前這個巫師能每天舉行一次盛宴,他倒是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神明下凡。
“尊敬的巫師閣下,由您主導舉辦的宴會喚醒了被戰火燒成灰燼死氣沉沉的激流城,死灰復燃的激流城再次擁有活力,居民們煥發了對明天的希望,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您。毫無疑問,我們目前有許多困難尚待克服,首要難題就是充足的糧食,沒有這個為前提,任何一個重建計劃都別想提上議事日程。”
里德勒思索好久,才斟酌語言,提出幾條建議:“激流城外廣袤的農田幾乎被戰火毀於一旦,不過還有部分田地被惡魔血肉里的深淵之力污染,我們仍舊可以收穫一些變質的麥子,它們儘管含有毒素和疾病無法直接食用,可是在凈化之後依然可以做出勉強入口的麵包。在荒野中與惡魔爭戰的我就是這樣堅持過來,因此它確實可行。”
頓了一頓,巫師又指着激流城外的那條大河,“天氣冷了,魚群要去南方溫暖之地越冬,塞冷河是它們的必經之地,眼下就是最好的捕捉機會,不過這些魚類可能會較往年來說,嗯!格外生猛!”
雷歐薩斯立即明白了巫師的意思,他點點頭,濁流城的衰落和激流城的興起正是因為青魚改變洄流路線,‘身為激流城的土著竟然忘記了拓荒時代的歷史,還需要一個巫師提醒,真是讓人顏面無光。’又說了一些客套話,紅色曙光帶領麾下的騎士們回去做準備工作,臨走前,他將一筐燕麥交給了里德勒。
巫師沒有拒絕,收下了代理城主的饋贈,或許這是騎士團的最後口糧。
所有的石墩長桌緩緩沉入大地,市中心廣場也恢復了原樣,巫師半靠半躺在烤爐的火口位置附近,享受背部溫暖的餘韻,厚重的長袍不僅防寒保暖,還有催眠的作用,里德勒很快陷入夢鄉,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正在做着一個好夢。周圍遊盪的幾個戰爭孤兒們不敢靠近,又不想離去,衣衫襤褸的他們只好蜷縮着躺在冰冷的石頭地板上,幸好腸胃裏的美酒佳肴緩緩地釋放出溫和的暖流,熨燙滋潤着他們單薄的身體。
夜晚,在祥和寧靜的氣氛中降下黑色的夜幕。籠罩在激流城上空的霧霾消散了一些,稀薄的月光透過雲層的阻隔灑下來,濕冷的霧氣在激流城上空翻滾卻始終沒有垂落,彷彿被一股暖熱的氣流烘托。露宿街頭的居民有福了,第一次在廢墟里睡了個好覺。
這是巫師來到激流城的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