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袍青衫百花開
斗柄回寅,春回大地。
清風山,雲頂峰。
一艘飛舟停靠在大殿前方的廣場之上。
飛舟身長約十丈,高四丈,寬三丈。飛舟兩頭尖尖,高高翹起,形似柳葉。
飛舟之上覆有兩層閣樓,此樓工藝精湛,古樸典雅。
整艘飛舟能載五、六十人。用靈石驅動,速度中等,相當於元嬰中期全力遁行的速度。
此時廣場之上,群耀真人領着群風、群和以及十幾名築基準備登舟,去參加太乙的春生法會。
在整個南域地界,滄波門地處南部,而太乙真宗坐落於此域的中北部。以飛舟之速,大概要飛行一個多月。
如果一路無礙,到達之時,法會正好開幕,時間剛剛好。
也不只是滄波門如此,南域眾派都是按照時間,於法會當日準時到達,不會提前,更不敢遲到。
至於參會的人員,都是經過群耀深思熟慮之後,才確定下來的。
滄波門現有五名金丹。
群管理着宗門財庫,職責重大,不能擅離;
群空外出遊歷,是無暇參會;
群風一直負責,包括靈礦在內的諸多宗門外在產業。此次參會,將他帶在身邊,以備諮詢。
年歲最大的群和,穩重和氣,目前暫管千章殿,職責不可謂不重。
按理來說,是不應該帶上他的,但是師妹群秀已明確表過態,不會去參加法會,故此,只能帶上群和,讓群秀暫管千章殿。
十幾名築基弟子,大部分都是“無”字輩的年輕後進,剛剛築基不久的左水東也在其中。
群耀和來送行的群、群秀交代了幾句之後,一聲令下,眾人紛紛登上了飛舟。
待一切準備停當,飛舟緩緩升空。
左水東站在飛舟主甲板之上,俯瞰整座清風山全貌……
雲頂峰,雲霧朦朧,隱見自家洞府,彷彿看見了一個高大少年,正在勤勉修行;
匯雲峰,鬱鬱蔥蔥,無名湖現在小的就如一面鏡子……一處木屋連排的舍區,好像見到了余直、應普元打鬧的身影;
青秀峰,松柏成林,花海如潮。畫閣小樓若隱若現,深藏其間。
左水東嘴角帶笑,思緒如潮。他看着地面景物一點點地、一點點地在變小……
…………
飛舟升到數千丈高空之後,突然加速,朝北而行。
群耀、群和、群風自登上飛舟之後,就進入閣樓二層,對弟子們也是不聞不問,由着他們鬧騰。
大部分築基弟子都是第一次坐飛舟,顯得興奮激動,都圍在主甲板四周,看着空中美景。
茫茫雲海,浩瀚而空虛。
飛舟被法陣包裹,站在甲板之上,只聞風聲,不覺風勢。
左水東看了一會兒雲景,轉身走進閣樓之中。
閣樓一層,寬敞明亮,四周有窗戶可觀外景。
此時,有幾名年長些的師兄正閉目打坐,顯然,他們是經歷過的。
左水東也找了一處,盤腿而坐,閉目凝神。
幾日之後,新鮮勁一過,大伙兒都安靜了下來。都在樓內打坐,各自用功。
…………
幕府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由群山組成的一道連綿不斷的山脈。
幕府山橫貫南域東西,是惟寧大陸之上最古老的山脈之一。
這裏就是南域霸主太乙真宗的山門所在之地——方圓萬里,頂級洞天。
快進入幕府山地界之時,飛舟速度放緩,高度下降。
在別人家的地盤,尤其是頂級門派的領域,可不能隨便亂飛。
減速、降低高度,以備“審查”,不然,很可能就是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除非你有絕對強大的實力,可以在數萬丈高空一掠而過,太乙也就任君而為,不會去管你。
一旦你停下身形,當空俯瞰,即刻就會有太乙大修,隔空問話。
又飛了一會兒,一個藍袍道士迎了上來。
早先,群耀就發現了此人,並通過神識傳音自報了家門以及來意,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此刻,藍袍道士也不多話,在前默默領飛,引領着飛舟來到了一個類似盆地一般的地方。
盆地開闊平坦,是最佳的停舟之所。此時,空地之上,早已停了好多艘飛舟。
群耀找了一個空處,神識控制,將飛舟平穩地落了下來。
幕府山分內山、外山。
內山是太乙核心之處,一般不會讓外人輕易進入。
外山,顧名思義,就是環繞、包裹內山的眾多峰群。
其中,會曇峰是太乙專門接待賓客之處。
此次春生法會,就安排在會曇峰上舉行。
會曇峰山勢平緩,風景秀麗,山峰不是很高,也就兩千來丈,這個高度對於築基境來說,也是很“友好”的。
群耀來過幾次,對地形較為熟悉,他領着眾人直飛會曇峰大殿。
會曇峰上,一座重檐九脊頂的龐大建築,巍然而立。
此殿黃瓦蓋頂,斗拱交錯,宏偉壯觀。殿門上懸挂着一幅巨大匾額,藍底金字,上書三個大字,“會曇殿”,字體古樸,神韻超逸。
大殿前方寬闊的月台之上,一個頭戴金冠,身穿藍袍,粗眉大眼的中年道人,正負手而立,他神情自信之中卻又帶着幾分傲氣。
此人道號西善,金丹境後期。
在他身後並排站着四名弟子。這四人和西善一樣,俱是身着清一色的藍色道袍,個個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今日,西善道人領着弟子,負責此間接待事宜。
此時,群耀領着眾人飛到廣場之上。
築基弟子由專人引領站於廣場一側,而群耀則帶着群風、群和沿玉階走上月台。
西善看到群耀三人走了過來。
他哈哈大笑道:“群耀老弟,幾年沒見都已證嬰了,也不發個貼子,請老哥我去喝杯喜酒。”
群耀拱手道:“僥倖,僥倖而已。”
西善道:“僥倖?老弟太過自謙了。我看啊,還是你道號取得好。”
“哦?”群耀疑惑道:“怎麼講?”
西善大大咧咧,全然不顧兩人的境界差距,他拿手指點了點群耀道:“你道號中有個‘耀’字,你一朝證嬰,真乃光宗耀祖矣。”
群耀聞言,付之一笑,心道:“你叫西善,難道真得善良嗎?”
群耀不想和他在此事上多作糾纏,於是他也不接西善的話,是默不作聲。
這時,西善嘆道:“唉!老哥我就不如你了,西善西善,功法稀疏,心性散漫。”
群耀微笑道:“哥哥說笑了。哥哥乃是太乙精英,如果連哥哥都功法稀疏,我看啊,這天下無人矣。”
西善笑了笑,他眼光一瞥,看見了群耀身後蒼老的群和道人。
西善快步上前,稽首道:“老哥哥,近來可好?”
群和拱手回禮道:“入土之人,苟且安好,謝道友掛懷。”
西善問道:“老哥哥不為元嬰再努力一把?”
群和平靜地說道:“修真、修真,與天爭壽即為‘修’;遵從本心即為‘真’。
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不沖境還好,一旦妄動,怕是立刻就會身死道消。
不如再苟且數十年,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方式的‘爭壽’呢?”
西善再次稽首道:“老哥哥看得通透,小弟受教了。快快進殿歇息。”
說著,他側身讓開了道路。群和回禮致謝。
待三人走遠,幾名弟子圍了上來。
其中一名弟子道:“師叔,您怎麼會對一個老者如此尊敬?”
西善看了看這名弟子,沒有明說。
他抬頭望天,哈哈大笑道:“你們不懂。”
藩屬小派之中出了一個元嬰,自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在太乙看來,也無甚稀奇。
西善對群耀,是該敲打就敲打,免得群耀得意忘形,忘了尊卑主次。
但對群和不同,一個懂進退、一個看透修真滄桑的老者,應給予尊重。
會曇殿中,金碧輝煌,香煙馥郁,莊嚴而肅穆,寬敞而大氣。
即使現下已有好幾百人同在殿堂之內,大殿仍顯得清凈空闊,毫無擁擠之感。
有人靜坐;有人低聲交談;有人用功;有人默默觀察……
在大殿某處,一個身穿紅色道袍,頭戴玉簪的中年道士,正在和幾個人說著話。
他是太乙真宗舉辦此次法會的總接待,道號:東善,元嬰境。
東善與人說話的同時,又與另一人正用神識交流。
東善神識道:“放心,到時候我會幫你的,至於後續,就看你自家本事了。”
那人神識回道:“多謝師兄!”
與東善神識對話的是三茅宮宮主,成賢道人。
此刻他正盤腿坐於一張蒲團之上,悠然自得。有些話不好講出口,只得通過神識隱秘交流。
這時,成賢看見群耀三人進殿,他心中暗忖道:“群耀證嬰,這離金老兒怕是要為化神做準備了……升一個,死一個。哈哈哈哈……”
同一時間,一個不明之物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大殿。
東善眉頭微皺,似有所感,他神識一掃,心中瞭然。
他對着身旁幾人作禮道:“失陪,有貴客到。”
說完,他即領着幾名弟子出殿而去。
自打進入幕府山,左水東看似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早已是震驚莫名。
之前,他站在飛舟上,從空中俯瞰幕府山——山脈綿延,一望無垠,仙霧氤氳,如夢如幻,似身處仙境一般。
雖然只是淺瞥一角,但是心神卻是激蕩不已。
此時,左水東立於廣場之上,他凝神靜心,默默感受着什麼……
“這裏靈氣無比濃郁,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用‘上德’修練,進境速度會不會更快?
如果將凡人世界的靈氣濃郁度比作‘一’的話,那麼清風山福地就是‘四’,而這裏則是‘十七’。頂級洞天,非同凡響啊!”
左水東正在神遊之際,一架飛梭有點不合規矩地在廣場上急降。
這架飛梭整體呈現黑色外觀,由多個菱面體組成,形似燕子。梭體表面晶瑩透亮,猶如水晶。
飛梭長約六丈,翼展約四丈,高一丈多。
飛梭需要極品靈石供能,由神識控制,速度極快,基本與化神境遁速相當。
其載客人數不超過二十人,是此方世界最頂級的飛行工具,造價昂貴,一般中小門派置辦不起。
艙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白鬍子老道士來。
老道士一襲灰袍,面色紅潤,精神矍鑠。
他整了整衣袍,捋了捋鬍鬚,抬頭笑看前方大殿。
隨後,十幾名修士魚貫而出,站於老道身後。
待人員全部出來之後,飛梭自行飛離,找地方停靠去了。
這時,東善領着人已經來到了廣場之上,離着老遠,他就稽首招呼道:“光大師兄!”
光大道人回禮道:“老道奉掌教之命,帶領門下弟子特來觀禮,怕誤了吉時,一路瘋趕,得罪之處,萬望海涵。”
東善快步走近,他笑道:“師兄說哪兒的話,倒是師弟我未能迎迓,還望恕罪。”
在惟寧大陸之上,雖然無為、太乙同為四大頂級門派,但是論實力、門派大修士的數量、勢力範圍等等,無為還在太乙之上。
能與無為自然道宗相提並論的,就是西域的劍林宗了,有東無為西劍林之稱。
這兩派同屬一個階層,關係一直不睦,相鬥了萬年之久。
排第三的是北域的北極閣,而太乙真宗最末。
太乙與無為一直關係較好,此次春生法會,太乙發出邀請,無為即派人前來。
此次觀禮,光大道人帶隊,隊伍之中除了他這個元嬰境之外,還有一名元嬰、三名金丹、八名築基。
眾人一一見禮,一番寒喧之後,光大道人帶着四人,在東善的陪同之下,逕往大殿而去。
而剩下的八名築基,則和大多數人一樣站在廣場一旁,與滄波門這一邊緊挨着。
左水東身旁的師兄見識不俗,他悄悄地對左水東說道:“師弟,他們是東域無為自然道宗的弟子。”
聞聽此言,左水東遂偏頭看向了這八個人。
左水東注意到,在一群白袍弟子之中,有一個年輕的青衫儒士格外顯眼。
只見他左手拿着一本簿子,右手執筆,正在簿子上寫寫畫畫,口中還時不時地默念着什麼。
青衫儒士好似發現了左水東在看他,他轉過臉來,衝著左水東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左水東點了點頭,微笑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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