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明明日月光

“大哥，新年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大皇子三兄妹坐在宴會場中的角落，看着暢玩了一夜的弟弟妹妹們，喝了一宿的悶酒。

皇子皇女們喝的都是果釀，雖然都是以酸酸甜甜的味道為主，但也有一些度數較低的果釀。

大興的人還是很講究養生的。

尤其是他們這些還沒有練出真氣的皇子皇女，宮裏一般也不會讓他們喝醉，否則會對身體造成一些或多或少的影響。

練出真氣之後，酒精對身體的影響幾乎就能規避，倒是能隨意一些。

即便八皇子玩得那麼放蕩不羈，也不會沾酒色。

他們都是有大好未來的武者，誰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想玩就趕緊練出真氣，否則就憋着。

當然了，放棄了未來的修行上限，也可以不這麼苛求自己。

但這種事情在皇室中，是根本沒有商量餘地的，只要你有練武天賦，就得憋着練下去。

如有違反，修行資源便也立即縮減，甚至直接趕出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除非真的是天資平平，不是練武的料，否則皇室都會如此嚴格要求到成年出宮分府那一天。

出宮分府之後，就是獨立的王爺，宮裏不會再如此嚴格苛求。

而這新的一年到來之後，永元帝也即將有第一個子嗣面臨出宮分府，去給十六王宅添添人氣。

大皇子三兄妹在這裏喝悶酒，也是因為知道此事已經成了無法改變的結局。

“也好。”

大皇子將杯里的果釀一飲而盡，即便是度數再低的果釀也能喝醉。

尤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情況。

“結局已定，這懸着的心總算是能放下了。”

大皇子看向遠處跟其他人一起遊戲的安康公主，臉上露出幾分釋然的笑容。

四皇子和六皇女看了，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大皇子出宮分府之後，宮裏就只剩他們兩個了。

沒有大哥在，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來自母妃的壓力。

兩人都很清楚，大皇子的存在替他們分擔了許多壓力。

可大皇子出宮分府之後，也不知道張貴妃接下來會如何對待他們。

張貴妃今晚早早就離開了宴會，可見心情美麗不到哪裏去。

自打御花園的比賽徹底結束之後，三兄妹都不太敢跟自家母妃說話了。

“四弟，以後就靠你多照顧六妹了。”

大皇子拍拍四皇子的肩膀。

三兄妹齊齊嘆了口氣，接着碰杯喝酒，打算就這麼直接喝到天亮。

“南巡的事，父皇還一直沒有定下來呢。”

“大哥也不必如此喪氣。”

末了，四皇子突然補上這麼一句，讓大皇子都忍不住嗆了一口酒，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

夜晚總是要過去的。

隨着天光逐漸放亮，賓客們被請到了南衙的休息區域。

重要的賓客們則是在太極宮左近休息。

趁着這個間隙，宴會上的酒席會被撤下去，然後開始佈置新年祭拜的場景。

這些事情都已經被內務府安排好，太監宮女們只要負責好各自的任務就行了。

一個時辰的功夫，太極宮廣場的清掃和佈置工作就有條不紊的完成。

當眾人重新回到太極宮廣場時，這裏已經又是另一番模樣，而且還在太極宮前立起了一個高台。

這高台倒是和重陽節時別無二致。

賓客們在內務府的引領下，各自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準備觀禮，參加祭拜的儀式。

昨晚受邀進宮的所有賓客，此時都在一一進入太極宮廣場。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少說也有上千人了。

他們幾乎就是整個大興最有權勢的貴族們。

內務府將時間計算的極為精準，幾乎是最後一位觀禮的賓客落位不久后，就到了祭拜的吉時。

永元帝和武皇后再次隆重登場。

永元帝的身上穿着重陽節時穿着的那件赤色龍袍。

但這一次的祭拜卻並沒有鄭王的參與，而是永元帝獨自一人登上了高台。

祭拜的過程並不複雜，就是永元帝帶領眾人祭拜天地和先祖，然後祈求新年吉運，祝願大興昌隆，勉勵台下一眾貴族，讓他們勿忘享受的權力所對應的責任。

“謹遵聖諭，願我大興繁盛昌隆！”

台下眾人在永元帝的祭詞結束時，齊聲高呼，然後一起行跪拜大禮。

如此一來，新年的祭拜儀式也就算結束了。

接着便是新春參拜，只見跪在地上的眾人直起了身子，然後又是一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拜之禮也跟着結束。

大興的禮節並不繁雜，甚至有些精簡的過分。

如此一來，新春晚宴的官方流程就算是結束了。

“眾卿平身。”

永元帝的聲音響徹整個太極宮廣場。

按照以往，新春晚宴便是到此結束，賓客們會在這慶祝新春的愉快氛圍中出宮回家，安享最近幾日的休沐假期。

可今天卻是多了一個流程。

“請琞曌公主和安康公主單獨覲見，為陛下和皇後娘娘恭賀新春。”

“其餘一眾賓客，請在內務府的引導下，有序出宮。”

趙奉的聲音響起，對所有人宣佈道。

安康公主要單獨進行新春參拜的事情，在場大多數人都已經知道了。

只是琞曌公主又是怎麼回事？

“琞曌公主回來了？”

這是每一個人心中的疑問，就連鄭王也不例外。

他確實收到消息說，琞曌公主將不日返回，但可從未聽說她已經進宮了。

太極宮廣場上的賓客們，一個個全都瞪大了眼睛，哪有人就此離開。

他們看到，安康公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沿着太極宮前面的玉階拾級而上。

而在太極宮一側，一道寒雪傲梅般的身影走出，以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太極宮。

琞曌公主的衣衫也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染上了一抹嫣紅，一改她平日裏的純白穿搭。

那光彩奪目的容顏，那清冷的神色，雖有數年未見，但大家還是一眼就認出琞曌公主的身份。

明明日月光，不及琞曌彩。

琞曌公主的特徵實在是太好認了。

即便是沒有見過她本人，但卻聽說過這句話人也可以在此時認出琞曌公主的身份。

就連安康公主的目光也從琞曌公主的身上挪不開了。

以台階為界限，安康公主和琞曌公主彼此對望着。

安康公主的目光中充滿了驚艷和好奇。

而相對於安康公主的強烈情緒，琞曌公主的目光則是淡漠太多。

她看着安康公主，等到自己走到了太極宮前，便轉過身子，等候在門前。

琞曌公主並沒有自己先行進入，而是在等安康公主。

永元帝接受完眾人的參拜之後便下了高台，先一步進入了太極宮中等待。

安康公主也只是晚了幾個呼吸，便踏上了最後一節台階，跟琞曌公主並肩而立。

而趙奉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他們的身旁，對着兩位公主說道：

“陛下有令，請琞曌殿下先行入內。”

“還請安康殿下稍等片刻。”

安康公主當即點點頭，目送趙奉領着琞曌公主進入太極宮內。

“她就是二皇姐嘛。”

安康公主在心中暗道一句，剛剛站在一旁，她也確實感到了莫大的壓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只是安康公主有些分不清，那種壓力是琞曌公主帶給她的，還是自己帶給自己的。

這也怪不得她多想，實在是琞曌公主的名聲在這宮裏，乃至於天下間都實在太大了。

“二皇姐有多強呢？”

“一定比我強吧……”

安康公主不由想起了她聽說過的各種琞曌公主的事迹。

這個大興最為妖孽的武道天才，確實是只能讓同齡人仰望的存在。

想到這裏，就連安康公主都不由感到一陣失落。

站在琞曌公主的身旁，似乎時時刻刻都會被提醒老天爺的不公。

這一刻，安康公主不由地想起了元安公主。

作為琞曌公主的親妹妹，想必元安公主應該更加難受吧？

“喵。”

就在安康公主胡思亂想時，她的頭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貓叫。

這小奶音安康公主一聽就知道是自家的貓。

她抬頭一看，果然看到李玄在太極宮的房頂上，露出小半個腦袋，正賊兮兮地看着她。

“阿玄，你快下來！”

太極宮廣場上還有那麼多人看着，這要是被人看到可怎麼辦？

安康公主不知道，李玄將自身的氣息融入於天地之中，將自己的存在感壓制到了最低。

除非是實力不俗的人，否則尋常人都會忽視李玄的存在。

這是最近李玄從尚總管的手段中，領悟來的一些小套路，雖說對高手不起作用，但瞞騙普通人的眼睛還是不成問題的。

“喵。”

李玄又輕輕叫了一聲，但依舊縮在房頂上沒有下來。

他剛才聽到琞曌公主的名字，第一時間就摸了過來，近距離的看了看這位武道妖孽。

李玄卡着視野死角，又隱蔽了氣息，倒是沒有引起琞曌公主的察覺。

可問題是，李玄也沒看出琞曌公主的深淺來。

他能感覺到琞曌公主不弱，但琞曌公主的氣息太過穩定了，周身幾乎沒有力量的逸散。

如此程度的控制力，李玄只在那幾位上三品的高手身上見過。

可如果說琞曌公主已經是上三品了，李玄也是不信的。

這個年紀就悟道了，那到底是誰在開掛？

可不等李玄繼續多想，他就看到小丫頭的臉上浮現失落之色，因此當即“喵”了一聲，讓她打起精神。

或許安康公主沒有察覺，但此時此刻，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可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太極宮前，安康公主的背影屹立於所有人的眼前。

即便是面對琞曌公主，李玄也不希望安康公主露怯。

在他看來，安康公主絲毫不遜色於那位悟道妖孽。

只是自家的小丫頭不知道自己的優秀，所以缺乏一些自信心罷了。

安康公主沒法修鍊，因此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一個確切的了解。

這麼說吧，安康公主現在憑藉投石法，任何下三品武者都不是她的對手。

即便能夠近安康公主的身，她那一身野蠻的體魄，也會給人狠狠的上一課，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射手的身板比誰都硬。

李玄出現在眼前，讓安康公主的失落情緒掃清了不少。

李玄當即對安康公主傳音道：

“抬頭挺胸，下面有好多人都看着你呢。”

安康公主聽到這話，當即微微點頭，然後站直了身軀。

而下方的賓客們，看到安康公主重新站直的身軀，紛紛面色一變。

廣場上原本有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戲，剛才看到安康公主垂頭喪氣，不少人都在心裏笑出聲來。

和琞曌公主站在一起，誰會不自慚形穢？

尤其是同齡人。

可他們都看得清楚，安康公主的失落只維持了幾息，接着便立即打起了精神。

安康公主垂頭那幾息有多少人笑，現在就有更多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此子心性竟如此堅韌，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大多數人都冒出同樣的念頭。

他們本來是打算看安康公主的好戲，結果等到這好戲真的上演，反倒有些看不下去了。

“確實是兩個優秀的孩子，可惜……”

鄭王收回目光，看向了遙遠的天際，輕輕搖了搖頭。

國公大臣們也是默默交換着眼神，他們今日才算是真正記住了安康公主。

而廣場上，佔位靠後的人已經開始被請出去了。

寧遠將軍夫婦排在有序離場的隊伍中，但他們兩人都轉過了腦袋，死死地盯着太極宮的方向。

“老爺，看清了嗎？”

柴榮榮的目力看不清那麼遠，只能問一旁的寧遠將軍。

“看清了，安康殿下竟然沒有被琞曌公主打擊到，好厲害的心智。”

“不愧是蕭妃娘娘的孩子。”

寧遠將軍輕聲對夫人說道。

“老爺，別再考慮了，再耽誤下去，就輪不到我們了！”

柴榮榮焦急道。

“我知道，我知道……”

寧遠將軍嘴上如此答着，但臉上的糾結之色卻絲毫沒有減輕。

李玄望着這些心懷鬼胎的人們，心中暗道：

“看着吧，她會讓你們所有人都震驚的。”

這時，趙奉帶着琞曌公主從太極宮內走了出來。

琞曌公主的表情依舊是那麼淡漠，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趙奉將琞曌公主送出來之後，然後對安康公主說道：

“安康殿下，輪到您了。”

安康公主點點頭，跟着趙奉走進太極宮內。

李玄並沒有跟進去，而是留在屋頂上。

他即便在屋頂，也可以對太極宮裏的情形了如指掌。

出來的琞曌公主目送安康公主入內，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廣場。

李玄清晰的察覺到，廣場上的氛圍竟然為之一滯。

“我的天。”

李玄不由嘆服。

這不是琞曌公主發出了多麼強大的氣勢，而是大家心目中的琞曌公主太過特殊，不自覺的帶來了這種可怕的影響。

就連李玄都不得不承認，這種影響力是安康公主所沒有的。

但這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李玄也是無可奈何。

琞曌公主只是掃了一眼人群，接着便收回目光，邁着她那不快不慢的步子，離開了此地。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眾人的眼前，所有人才暗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安康公主已然走到了永元帝和武皇后的跟前。

看着盛裝打扮的帝后，安康公主不由緊張幾分。

她的緊張當然來自於那位武皇后。

畢竟傳聞中，武皇后對景陽宮有很大的成見。

“兒臣安康，見過父皇。”

“見過皇後娘娘。”

武皇后板著臉，冷冷看着行禮的安康公主。

“兒臣祝父皇和皇後娘娘，新春……”

“且慢！”

安康公主正要送上自己的新春祝福，武皇后寒氣森森的聲音響起，將這裏的溫度降到了冰點，氛圍幾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