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分金
貴客臨門,必定有好茶招待。
何本賢讓人送上來兩杯上等的毛尖,等到總經理何添到了,才告辭離開,繼續回到大堂招待其他客人。
“兩位先生好,鄙人何添,恆生銀號的總經理。”
“還未請教。”
“但有一事需要先說明,來路不明的黃金,恆生銀號可不收。”
何添先是同劉家兄弟握手后,探聽起兩人的底細來。
這也不怪他,誰讓現在香港市面上不太平,潰兵打劫金店,是常有的事,而後暗地裏找銀號銷賬,港督府已經明令禁止,不允許全香港的銀號,收這些來路不明的金條。
恆生銀號是香港銀號中的翹楚,當然不能趟這灘渾水。
“在下劉存義,這是我弟弟劉存信。”
“我們兩兄弟是成都府人士,來香港定居,這金條也是從四川帶出來的,絕對沒有問題。”
“再說,四川天府商號的金條,應該在香港不多見。”
劉存義聽出來了何添的擔憂,他在新界待了一個月,也聽說了本島、九龍島的亂象,直接報上了天府商號的名頭,讓何添安心。
恆生銀號不光在香港做生意,在內地也多有投資,與四川的天府商號,更是有業務往來。
這是劉家的私產,做的也是軍火之類的大生意,普通人知道的不多,能拿到天府商號的金條,也說明這兩個年輕人在川渝地面上,是了不得的人物。
天下姓劉的有的是,沒有什麼可在意的,但四川姓劉的,可不得了,需要上心伺候着。
現在香港別的不多,落魄的王孫貴胄可不少,這幫人,能耐都大了去了。
“劉生既然是天府商號的朋友,那絕沒有半點問題,不知道二位先生,需要兌換多少黃金?”
“不多,還請何經理給一個公道價。”
劉存義給了弟弟使了個眼色,讓他把行李箱中的小黃魚拿出來。
把行李箱打開,劉存信從箱子的最裏面掏出一個小布包,滿不在乎地扔到了桌面上。
布袋落在桌面上,何添的眼皮跳了兩下,並不是因為布袋中的黃金,而是因為行李箱中的兩把裝飾華麗的勃朗寧手槍。
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
何添不動聲色地拉過布袋,從裏面掏出十根小黃魚來,整齊地放到桌面上,還用力地拍了拍布袋,表示裏面空無一物。
恆生銀號最出名的便是一手分金術,只需要劃一道,就知道金子的成色,裏面摻沒摻假,當然,這也十分考驗鑒定者的眼力和經驗。
金子的成色很好,小黃魚一兩一根,十根就是十兩,上面都有天府商號的烙印,面前這位一臉惡相的年輕人,並沒有說謊。
“先生,朝鮮開火,金價上漲,每兩黃金四百三十塊,共計四千三百塊。”
“這位先生,恆生銀號兌換金銀,是收手續費的,看在天府商號的面子上,只收取您一百塊。”
價是公價,各個銀號都會收取一定數量的手續費,劉存義並沒有在意,而後又取出一袋子袁大頭,讓何添繼續鑒定。
總計是三百枚民國三年的袁大頭,一枚可兌二十五港幣,小黃魚加上袁大頭,換取了一萬一千六百港幣。
何添按動電鈕,喚來一位銀號夥計,要他準備好相應的錢數送過來。
很快,一萬一千六百塊的港幣,送到了貴賓室。
劉家是老么管錢,劉存信站起來,點清了錢款,放進了帶來的皮包中。
“麻煩何先生了,改日商號開業,在下會送上帖子,還請何先生去喝一杯。”
黃金、大洋都換成了港幣,加上羅大少給的一千塊,足有一萬兩千塊傍身,巨額資金放在身上,是禍不是福,得趕緊存進銀行。
劉存義站起身,拱手跟何添告辭。
何添也趕緊起身相送,臨了還掏出一張名片,送給這兩位年輕人一人一張名片,說商號開業了,一定去捧場。
劉存義跟何添告別之後,就攔了兩台黃包車,讓車往東亞銀行開,他們老娘早年間就在東亞銀行存了一筆款,需他們兩個挪出來,放到自己的賬戶中。
到了東亞銀行,身份信息核對成功之後,就把錢挪到了劉存信的戶頭上,至於今天剛兌換出的一萬兩千塊現金,也存了進去,只留下了一點零錢傍身。
等事情全都忙乎完,也到了下午,這時兩兄弟已經餓的前心貼後背,找了一家酒樓,隨便了點了兩個菜,酒足飯飽之後,才前往今天的最後一站,川渝會館。
川渝會館,顧名思義,就是四川行商在香港落腳之處,就跟四九城內的湖廣會館一般。
原先會館坐落在中環,可前幾年時局動蕩,會館的主事人便賣了中環的樓,搬到了北角,甚至最苦那段時間,川渝會館都挪到了澳門街生存。
劉存義下了黃包車,打量了一眼川渝會館的招牌,這是么爺的手筆,從小看到大,不會錯的。
兩兄弟走進川渝會館,沒有理會跑堂的小二,徑直來到櫃枱前,對着二櫃說道:“我們是老家來的,要見溫叔,這是我的帖子。”
劉存義掏出一張對摺的門帖,遞給了不吭聲的二櫃。
二櫃沒有接門帖,而是右手抱左拳,左手豎起一個大拇哥,用四川方言說道:“光棍擺攤得識向,拜廟門先要抽底火?”
“創興漢留為何人?實行者為何人?”。
這是要盤自個的海底!劉存義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創興者為王船山,實行者為國舅爺。”
全川人口有袍哥身份者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成年男子不是袍哥,才是意外。
切口對上來,二櫃古板的臉也露出笑模樣,這口地道的成都方言,做不了假。
劉存義沒有想到,自己到了香港也要練切口,說黑話,這是問他的海底,是不是袍哥中人,看來是自己冒失了,於是繼續說道:“龍歸龍位,虎歸虎台。”
“啟眼一看,在座有會過的,有沒有會過的,會過的重見一禮,沒有會過,彼此問候。”
“劉家小子存義,宣社,鳳尾老么,求見平海堂頭排大爺。”
川中劉氏子弟自成一社,行走江湖時,就稱自己為宣社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