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帝落子
東方浮白,金雞報曉。
滿天霞光灑入皇城,映射出一重重晃眼的金色光暈,老蒲領着一隊捧着奏摺的小太監快步進入鳳鸞殿。
“陛下!”
巨大屏風前,老蒲彎腰下拜,小太監們依次跪安。
“今日可有要事?”
慵懶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
武朝地處北境,天寒地凍,早朝不便,故而衍變為早奏制。
模式與大明內閣制類似,經事的官員不需面聖,奏摺則經案牘司守夜官員整理彙編,再由帝王依次決斷。
程序類似,底層邏輯卻不同。
表面上,明皇室集皇權,相權與一身,內閣擬事,司禮監披紅,實則分相權也分皇權。
而武朝的案牘司只分相權,同時又服務於皇權。
兩方制度孰優孰劣,無法用一言兩語所判,整體上武朝的執行效率遠不是明朝能比。
“要事暫無,各地秋糧皆以歸倉,百業冬歇,諸事平穩,歲幣也已交割,昨日宋人上表,使團將在三日後離開,商隊則與月底前歸宋!”
冬歇,每年十月中旬左右開始,一直持續到來年雪化。
進入這一狀態,朝堂民間大量事務都將停擺,對此誰也不想看到,可又有什麼辦法?
“宋人離境之前,都給朕盯死了,宋人明年想要做事,這兩三月將是宋人完善佈局最後時機,凡與宋人接觸者全部登記造冊,詳查后在做決定!”
“案牘司對此已做方案,欲集中下九殿校尉負責此事,具體還在安排!”
宋人野心太大,武人的心眼也不大,都快被人偷家了,自然有人要開始做事。
“往細了挖,宋人之謀,沒有內應是做不成,忤逆之人或許不多,就怕貪婪愚蠢之輩不少,這些人不能殺只能教!”
有了一夜的緩衝,女帝跳出方程的話術範圍,開始針對全局落子。
第一步,要把宋人的內應挖出來!
全部幹掉不現實,武人喜歡錢,進而親近宋人,可叛國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武人無不打心眼裏看不起“軟弱”的宋朝。
治大國如烹小鮮,切肯定要切一刀,怎麼切,切到什麼程度,都需要考量,因此只是先查!
“老奴明白!”
“若無他事,你先退吧!”
程序走完,女帝直接趕人。
“陛下,還有一事,昨夜年潤府中,大司馬,夏老有意一探城西小院!”
話音落,鳳鸞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一股莫名的威壓透過屏風侵入殿中,老蒲的腰進一步彎了下去。
昨日之事看似不涉及方程,方程的存在更是被女帝以“可靠,可依,可控”的評價,暫時的糊弄過去。
可誰人不好奇?
誰不在意?
不去深究是有要事在前,事後那幾個老東西,絕對會想方設法將人挖出來。
不把方程挖出,確定了成分,於公於私滿朝文武都睡不着!
年府的主動暴露,老蒲是在為女帝追求此事上的主動,可他終究僭越了!
一身鳳袍的女帝自屏風后緩步走出,冷眼看着趴在地上老蒲,“好你個老東西,一夜不見,膽量倒是長了不少?”
“老奴不敢!”
老蒲頭繼續低着,一副任怨任打的跪在那。
“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
這一刻,女帝恨不得一腳將這個自作主張的老奴踹死。
“滾蛋!”
一腳揣在老蒲腰上,女帝進而說道,“身份自己編,若泄了朕的身份,別怪朕填了那兩貨的墳坑!”
聞言,老蒲嘴角微抽。
天寒地凍的北境,地下工程遠比地上難搞。
死後挖墳是惡毒,生前填墳則為泄憤,干過填墳的武人年年都有,甚至曾一度盛行與官場。
“陛下,大司馬,夏尚書,洪尚書求見!”
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一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官快步走進鳳鸞殿。
聞言,女帝神色一改,“還愣着幹什麼,咋地,您還想插手朝政?”
“老奴告退!”
蒲總連忙退出大殿。
自己過關就行,對朝堂上的那些老貨如何過關,老蒲一點都不關心。
……
“臣等拜見陛下!”
鳳鸞殿內,屏風撤走,女帝捧着一份奏章斜靠在龍椅上,等着晉見程序走完。
“平生吧!”
合上一早通過案牘司遞交的奏章,女帝微微點了點頭,“方略朕看過了,考慮的很多但不夠!”
大司馬,夏算盤,洪尚書,都是經事多年的大臣,有了方向做事自然利落,昨夜有經老蒲敲打,整份奏章都非常有針對性。
奈何玉珠在前,手中這份方略就顯得單薄。
“回陛下,臣等思慮良久,方略只是一表,與暗處臣等還有兩策!”大司馬開口道。
不知方程,他們懷疑高人的成分。
知方程,則有一種被打臉的難堪。
三人怎麼一早跑過來,一為展現自己的態度,二也是想與方程隔空鬥法!
“講!”
看着很有精神的三老,女帝暗中想笑,不過這一幕他也樂的瞧見。
“古話有雲,謀大事者,藏於心行與事,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夏算盤踏前一步,吊起書袋道,“宋人財富而力薄,來年想要成事,此秘只能藏於少數人心中,洞察全局者不過爾爾,具體執行者不會超過兩手,否則無需高人提點,光我案牘司便可探查一清,更不要說明有錦衣,遼有浮屠……”
女帝點頭。
各國都有諜報機構探查九州,武朝的案牘司屬獨一檔,次之就是明朝的錦衣衛與遼國浮屠衛。
宋人以經濟謀九州,不會只在武朝佈局,他國若有發現,就算不告訴武朝,案牘司也不是樣子貨。
大家都沒發現只有兩種情況!
一,宋人沒有這方面佈置,可事實證明,宋人已經幹了。
二,此事內情只在少數人心中!
眼下,後者才是關鍵。
“宋人立國以來,興文抑武,此等計算尚未成事,以歷代宋相的性格,斷然不會告知軍方,行動之前給一紙軍令成個體面算是好的,不給體面的宰輔直入軍營,武將不可能有機會參與其中!”
頓了頓,大司馬繼續道,“對等,宋朝武將也不願多鳥朝上文官,公事多浮與往來公文之間。”
“陛下,這是一份走私記錄,過去七十年裏,青,徐,揚,兗四洲,在武,宋,明三國之間的走私商隊的人數,販賣商品的數目皆連年翻倍,光今年一年流入我武朝境內的商品金額不少於二百萬兩,對等流出不少於一百三十萬兩!”夏算盤掏出一本奏摺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