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珍寶(二)
兩人出發了,按照青年的要求,目的地是吳縣。
從金安到吳縣並不遠,至少在現代社會是這樣,列車抵達吳縣車站時,還只是半下午。
到站之後,徐耘曾起意想要花積分查一下楊女士的位置,不過想了想,反正最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算跑錯了浪費時間,也無所謂。便隨他去了。
“這是當時住的地方。”
青年將徐耘帶到一處賓館,在徐耘辦理入住的時候,他嘴裏不停地介紹着行程。
“我們是上午去了王御史宅,出來之後看了博物館,然後是聖恩寺,沿着文化街一路向南,中間去了古城牆和吳縣大學,正好晚上回來就在這邊的步行街逛了一圈。”
“了不起。”進了房間,徐耘選了靠窗的床位,將背包放到床上。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是難得有時間出來一趟,想着把能逛的地方都逛一遍。”
這話徐耘不好評價,畢竟青年現在已經沒機會了,再說什麼“可以以後再來”的話,過於傷人。
“那麼今天……”徐耘詢問着今天的打算。
這也是難得的體驗,第一次由委託人排計劃,以前都是徐耘自己決定該怎麼走。畢竟有捷徑在,雖然代價有點大,但為了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務,放着捷徑不走實在是不明智。
青年沉吟良久,最終道:“今天就在這周邊轉轉吧,如果她已經到了,應該可以遇到。”
徐耘看了眼青年,意義不明地嗯了一聲,轉身看向窗外的街道。
徐耘跟着青年在步行街一直轉到晚上十點多,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賓館。
青年仍然是自信滿滿,他對女朋友有信心。
徐耘這個外人就不行了,從一開始就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一個人。於是躺在床上的時候,抽空忍痛花積分查了一下楊女士現在的位置。
得到的信息是其人正坐在一輛列車上。
查到這個結果,徐耘不由扭頭看了眼躺在另一張床上的青年,然後翻身查詢該車次。
明天早上途徑吳縣車站。
要直接去車站等着嗎?
徐耘放下手機,看着天花板發獃。
還是直接告訴青年,讓青年自己選擇?
決定、反覆,又決定、又反覆,如此猶豫許久,徐耘重重吐出一口氣。
[就這樣吧,當作不知道]
次日早晨,從起床開始,徐耘就時不時查看時間,估算楊女士的動向。
一無所知的青年一點也不着急,耐心等徐耘吃完早飯,坐地鐵趕到王御史宅。
排隊進門的時候,徐耘又算了算時間,如果下車之後正常吃過早飯,正好可以在這個時間段抵達王御史宅。
青年倒是興緻勃勃,還沒進門就開始給徐耘介紹他當初約會時的情形,在這裏合了影,在那裏說了笑話,在這邊介紹典故,在那邊相擁休息……
徐耘只覺得他吵鬧。
沿着青年當時的遊覽路線轉了大半圈,青年突然沉默了。
徐耘當即警覺,目光炯炯四處搜尋,想要找到那個女人。
只是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懷疑對象。不由側過身子低聲問道:“怎麼?”
“唉。”青年長嘆一聲,“活着真好啊。”
徐耘聞言,在臉上擠出笑容:“嗯。”
“其實仔細想想,要是燕琪不是在懷念過去的旅程也不錯。”
“嗯?”徐耘終於有了傾聽的興趣。
“你想啊。”青年憂傷地坐在花壇上,“我已經死了,再怎麼懷念又有什麼意義呢?而她的人生還很漫長,理應有更多的精彩。”
“嗯。”
徐耘想到了去年年底的那個姑娘,也是懷着這樣的想法,希望家人忘了她吧。
等了一陣,見青年不再說話,徐耘低聲建議道:“要不就不送信了?”
“啊?這……”青年聞言,面露糾結之色。
良久,青年再嘆一聲:“我最大的遺憾,還是沒能親口對燕琪表白。”
徐耘不免詫異,都能一起旅遊這麼久了,竟然沒表白?
似乎是察覺到徐耘的疑惑,青年解釋:“我們是青梅竹馬,原本準備努力工作干出一番事業之後再表白的。”
徐耘默然,趁着周圍人少,開口道:“有了事業怎麼也得三四十歲了吧。”
“我死在工位上之後才想明白這件事。”青年神情遺憾,“現在有了這樣一個補救的機會,怎麼也要親眼看着她接收到我的告白。”
“唔。”徐耘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青年重新振作:“繼續走吧,希望今天就能遇到。”
[與其期待偶遇,不如直搗黃龍]
徐耘本想這麼說,但還是依着委託人的脾氣,畢竟任務完成與否,全看委託人的主觀感受。
兩人重新邁步向前,青年不再事無巨細的介紹當年約會的場景,只是偶爾說一說當初停留較多的地方,帶着徐耘一道去搜尋目標。
順着人流一直往前,在盆景園裏,徐耘停住了腳步。
真的遇到了。
徐耘扭頭,青年果然也發現了,此時正愣愣地看着那邊。
造型獨特的大型盆景旁,站着一名舉着照片的女青年,在她面前是另一名舉着手機拍照的女性。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視,女青年轉頭朝這邊看來,目光穿過青年所在的虛空。
正是楊燕琪與她的朋友。
而楊燕琪手裏的照片,正是當初她同青年兩個在同一位置的照片。
徐耘加快腳步走過去,兩名女子的都不由看向他。
“您好,請問是楊燕琪女士嗎?”
兩位女士先是警惕地後退一步,接着上下打量一輪徐耘,之後楊燕琪才開口:“是我,請問您是?”
“我是一名郵差,受王正篤的委託,來送一個包裹。”
“正篤!?”楊燕琪驚詫。
她身邊的友人當即皺眉駁斥:“從哪來的騙子!王正篤已經……”
“已經去世了。”徐耘打斷了友人的話,“這是他生前的委託,所以我要將這份包裹交到楊女士手中。”
說著,他扭頭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青年。
青年只是站在楊女士跟前,怔怔地看着她,並無其它動作。
這時候,楊燕琪開口詢問:“是什麼?”
徐耘掏出木盒與信封。
友人的目光在木盒與徐耘之間來回移動。
楊燕琪將兩樣物品接過去,看了一眼,先是愣住,繼而露出懷念的笑容。
木盒頂上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我最最珍貴的寶物——王正篤”。
見她笑,青年也笑了出來。
彷彿回到十幾年前,也是相似的盒子,相似的紙條,只不過寫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動物”。
楊燕琪換一隻手拿信,動作緩慢地打開木盒,反光讓她不自覺的眯眼。
果然,盒子裏躺着一個圓形小鏡子,鏡中此時正倒映着楊燕琪的身影。
“真是的。”楊燕琪輕聲說。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對送出這個鏡子的人說:“你也是我的珍寶啊。”
聽到這話,徐耘看向青年,只見青年臉上滿是溫柔的笑。
楊燕琪蓋上盒子,從信封中抽出信紙展開。
“楊燕琪,我愛你!”
身邊的青年喊了這麼一聲,面前的楊燕琪突然淚流不止,靠在友人身上抽泣。
友人責怪地看了眼徐耘,然後低頭安慰好友。
徐耘抿唇,看向青年站的地方。
青年在喊出那一聲之後,就消失了。
實際上,信中的文字也很簡單:“燕琪,本想等到事業有成再說,但我現在等不及了。我,王正篤,一直愛着楊燕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