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女兒（二）
半個小時之後，徐耘十分順利地把車開進了安和園。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太多交流。
徐耘只是一個代筆，一個郵差，他不想在這些已經死去的人身上投入情感。
按了鑰匙確認車門鎖好，根本不用徐耘開口，朱子嫻主動在前面帶路。
安和園是那種老式小區，分單元，最高六樓，沒有電梯。
來到七號樓二單元入口，朱子嫻看着被拉開固定住的樓道電子門，有些愣神：“已經壞掉了啊。”
語氣神態有種恍如隔世的茫然。
她很快反應過來，沒再繼續懷念過往，滿是歉意地朝徐耘道：“實在是麻煩您了！”
“這是我的工作。”
徐耘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語氣更是平淡。
朱子嫻滿心是即將見到父母的緊張激動，沒有因為徐耘的表現而有其它想法。
只是，上到二樓之後，朱子嫻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徐耘下意識想開口，稍一猶豫，只是放慢腳步等待，沒有開口說話。
原本一分鐘就能爬完的樓梯，兩人足足走了三分多鐘才站到304門前。
“那麼，我敲門了。”
徐耘扭頭看向朱子嫻，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抬手按響門鈴。
片刻之後，屋內腳步聲響起。
朱子嫻十分緊張地緊握雙手。
咔噠一聲，防盜門拉開，露出一個茫然中帶着警惕的中年男子：“你是？”
朱子嫻也反應過來，她顧不上禮貌，十分急切地開口：“你問他認不認識朱安福和趙秋桂。”
徐耘從諫如流，開口詢問：“請問，您認識朱安福和趙秋桂么？”
“不認識。”
那中年男子下意識搖頭，隨即才皺眉回想：“不，不對，朱安福的話……”
在朱子嫻緊張期待的目光中，那男子露出恍然的神情，猛然一拍手：“想起來了！你找的朱安福是之前住在這的，你是他熟人？不知道他前幾年就把房子賣掉搬走了嗎？”
“搬走了啊。”
徐耘有些失望。
緊接着他掩飾道：“我父親同他是老朋友，好些年沒聯繫了，今年找到了以前的聯繫方式，這才叫我過來看看。行，既然他已經搬走了，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行。”
那男子警惕地看了徐耘一眼，用力關上防盜門。
“已經搬走了。”徐耘狀似自言自語地對愣神的朱子嫻說道。
如此演技，他早就拿捏隨心。
“對不起。”
朱子嫻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道歉。
徐耘略顯詫異地看了眼朱子嫻，抿了抿唇，沉默着下樓。
樓道里一個人的腳步聲迴響，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前行。
走出樓道，徐耘終於想到一個好辦法。
他站在車前問道：“你還記得你父親的電話號碼么？”
朱子嫻聽到問話，眨了眨眼睛，突然懊惱地驚呼一聲抬手捂住嘴巴。
緊接着頗有些尷尬地小聲道：“還記得。”
“那就好。”徐耘鬆了口氣，“上車說。”
坐到車上，朱子嫻報出一個號碼，徐耘神情輕鬆地打開揚聲器開始撥號。
撥通之後，徐耘的表情漸漸凝固。
朱子嫻坐在副駕駛座上，清楚地聽到話筒裏面傳出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朱子嫻有些不知所措。
徐耘掛掉電話，看向朱子嫻：“你還記得你父母有其它可能去的地方么？”
朱子嫻茫然地搖搖頭，隨即皺眉仔細思索，最終十分堅定地搖頭：“我不記得了。”
車裏有一瞬間的靜默。
徐耘抿唇，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安慰道：“沒事，還有辦法。”
汽車發動，徐耘載着朱子嫻開始往回趕。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找不到收信人的情況了。
但就如他的工作十分不可思議一般，他總能通過不可思議的手段查到收件人的信息。
只是，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
店鋪門前的落葉已被清掃乾淨，徐耘推開門，朱子嫻緊跟其後走進店鋪。
安靜的午後，便是風鈴聲，似乎也變得悠揚起來。
單面玻璃門將意圖跟隨主人進入店鋪的梧桐葉擋在門外，只有陽光能穿透它的防線侵入這個隱秘的店鋪。
坐回電腦前，指紋識別後亮屏，直接就出現信使系統界面。
點擊“收件人查詢”，在姓名欄輸入“朱安福”。
徐耘目光移向一臉好奇的朱子嫻：“你父親多大了？”
坐在對面盯着他動作的朱子嫻回過神來，聞言怔住，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才神情堅定地點頭道：“46歲。”
徐耘沒有說話，依然看着朱子嫻。
在徐耘的注視下，朱子嫻堅定的神情逐漸溶解，迷茫爬上臉龐，她緩緩歪頭，十分猶豫地補充道：“大概？”
徐耘點點頭，沒有接話，自顧自地輸入“下限40歲/上限120歲”。
前幾年還能賣房搬家，總不至於今年就超過人類壽命極限。
緊接着輸入親屬關係。
點擊“查詢”。
跳出紅框彈窗：本次查詢需支付10積分。
確認。
跳出的結果是雅城醫科大學。
以前查詢會精確到小區，這次直接給個學校名稱，應該就住在學校裏面。
“找到了。”
徐耘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地圖搜索雅醫大的位置。
“在雅城醫科大學。”
等徐耘獲得了他想要的信息，才聽見朱子嫻的回應：“是我的母校。”
徐耘抬頭向她看去。
“是么。”
他大概明白朱安福為什麼會出現在雅醫大了。
與此同時，他心中也生出一些不太好的猜測，不過這與他無關。
“現在天快黑了，我們明天再去雅城，最遲明天下午會找到你父親。”
“啊，好。”
朱子嫻有些不安地答應下來。
等了等，她連忙站起來：“那我就不耽誤您的工作了，明天上午再來找您。”
徐耘聞言不由挑眉，不過見她神情認真，便點頭道：“可以，正好我也要去做一些準備。我看看，咱們八點半在這裏見面。”
“好的。”朱子嫻記下時間，道別之後離開店鋪。
徐耘聽着風鈴聲，點開一個卡通頭像的聯繫人發了條消息過去：“今晚有空么，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