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蘇醒

“菲利普，醒醒！醒醒！”

李朴艱難的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以及菲爾和護士長多蘿西婭急切的眼神。

眼神是看不清的，但從菲爾推搡自己的動作幅度和話語的急迫，李朴自行腦補的。

“嗯？”

他懶洋洋的，不想動。

昨天一場手術將他累個半死，晚上也沒得個去處，只好跟菲爾戰友情深，在戰地醫院的一處軍官病房，墊了些說不清的褥子，然後鋪了一張草席，就這麼和衣而卧將就一晚了。

“托德醒了，托德，我弟弟，醒了！他的燒退了！退了！”

菲爾一臉激動。對菲利普的感激簡直無法用言語表達。甚至覺得，菲利普比自己更像托德的親哥哥。人家做完手術，並沒有回家，也沒有去撩剛上手的華盛頓之花，反而陪着自己在戰地醫院這麼艱苦的環境吃苦。要知道，菲利普家可是歐洲老牌貴族啊！

這就是貴族的氣質和修養么？

菲爾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和那些傳統有教養的貴族，相差甚遠。

李朴一聽，嗬，他的力氣沒有白費啊！立馬就要起身，跟隨菲爾一起去看看。

他身子一側，就要伸手去撐起來。

猛地發現，左手使不上勁，軟綿綿的，整個人的流暢動作硬生生的來了個肩膀剎。如果不是最後時刻反應快，要保住臉，使勁的扭轉、昂起了脖子的話。

然後他就“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菲爾連忙拉起菲利普，吃驚又關心：

“菲利普，你怎麼了？”

多蘿西婭放下煤油燈，走上前來，輕輕捏住了菲利普的手臂，問：

“是不是很酸很脹？”

李朴齜牙咧嘴的點頭，太酸了，剛才的劇烈動作，讓他兩條胳膊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好在剛剛輕輕嘗試着動了動，還行，還能慢慢動，就是使不出勁頭。

“看來昨天你確實累壞了。

菲爾少尉，你不知道，動手術，其實很耗費體力，特別是那麼精細持久，對人的精力和體力，都是一種挑戰。這也是為什麼醫生們每天能做的手術數量十分有限的原因。不信你可以嘗試平舉雙手，看看能堅持多久不動。

菲利普少尉一看就是第一次做這麼長時間的手術。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菲爾一臉擔憂：

“要不，你歇歇吧。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反正弟弟已經醒了，燒也退了，有護士在照顧，等到天亮應該問題也不大。

“沒事，看來我還是缺少鍛煉~抓緊先去看看托德吧！”

李朴，這酸爽讓他再次確定，確實穿越了，這一天的經歷並不是什麼做夢或者臆想。

菲爾也不矯情，只得內心默默記下這份情誼。

……

托德就躺在軍官病房裏，值班護士們隨時涼水擦拭降溫和看顧。這會，昏黃的煤油燈下，圍了一圈看熱鬧的護士。

“少尉來了！”

有人輕輕說了一嘴，人群自動閃開一條道路。

菲利普一眼就看到了扭頭看過來的托德。

“菲爾~”

托德虛弱道。

“是我，托德。”

菲爾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弟弟的乾癟的手，激動的應道。

“我餓……”

托德似乎用盡了力氣，哀求道。

所有人，除了托德，齊刷刷的看向了菲利普。

病人醒了，能吃東西么？

菲利普乾咳了兩聲，問道：

“今天餵了多少蜂蜜水？有人記得么？”

“差不多兩杯！”

有個護士回答道。

“那有人會煮雞湯或者煮粥么？他這時候只適合吃這些，不然會消化不良。哦，最好再喂他喝點蜂蜜水，另外雞湯至少要明天中午才可以喝點。”

不待護士們回答，多蘿西婭護士長就開始佈置任務，安排煮雞湯的煮雞湯，煮粥的煮粥了。

“菲利普少尉，托德，後續還要注意什麼么？”護士長關心的問道。

“嗯，注意不能洗澡，不能吹風，但要保持涼爽。傷口周邊要注意清潔和消毒，用烈酒擦拭就好。先喝點粥，後面可以吃些水果、蔬菜和雞蛋。”

菲利普只能按照高燒退燒后的注意事項來安排，他只能內心祈禱，傷口千萬別再發炎。

沒有任務的護士們又各自回去休息了，只有一位護士在一邊喂托德連喝兩杯蜂蜜水，然後托德便疲憊的睡去。

……

“多蘿西婭護士長，我想把托德帶回家照顧。你看可以么？”

菲爾道。

“我這邊沒什麼的，家裏條件總比這裏好。只是，托德能長途顛簸么？”

多蘿西婭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關心的問。在這個小夥子沒昏迷前，她知道，他們家是西弗吉尼亞的。

菲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怕您笑話，我們家在華盛頓也有一處宅子。之前，只是父親不敢面對喪子之痛，我也不敢面對失去弟弟的痛苦。

都是我的朋友，菲利普少尉，他鼓勵我勇敢的面對這一切，不管成功還是失敗。現在托德醒了，我想，父親一定要開心瘋了！”

面對這麼誠實的小夥子，多蘿西婭憐愛之心大起，道：

“愛爾茜·斯通曼，是你們家的姐妹吧？”

“是的，我的妹妹，托德的姐姐。她在這裏做護士志願者。”

“我看她偷偷抹了很多次眼淚，雖然這個堅強的姑娘什麼都沒說。剛剛她興奮的都要叫起來了。那就讓她回去好好照顧托德吧。姐姐照顧弟弟，更上心一點。而且她也有經驗。”

“護士長，我不能代替妹妹做決定。她已經十八歲了，是大人了。如果她想回家照顧托德，我很開心。如果她想繼續在這裏幫助更多的戰友，我也很開心。”

多蘿西婭臉上笑開了花，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她開心的說：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這麼尊重女孩子的兄長！我想，這就是我們努力工作的意義。受人尊敬，而不是為人附庸。

不過我還是建議愛爾茜回去。

因為這個姑娘太漂亮了，而這裏的男人又多。

你知道的，菲爾，每天都有很多輕傷的戰士康復。我猜愛爾茜的情書都能鋪滿床鋪了，我是為她着想。雖然，戰士們每天看到她，心情都會變得更好……”

菲爾沉默了一會，道：

“我跟她聊聊吧。我會把情況都跟她說清楚，怎麼選擇看她自己。我也相信我們的戰士們！”

多蘿西婭不再說什麼，轉而問菲利普：

“菲利普少尉，您的老師，我們能不能拜訪一下？他的手術創新和理念，我感覺至少又能拯救一批小夥子。”

菲利普想，他哪裏來的老師哦，只得道：

“這個我得抽空回去問問他了。”

看多蘿西婭熱切的眼神一下暗淡了下去，菲利普又道：

“不過我可以把一些注意事項寫下來，你們遵照執行的話，也能拯救很多生命。當然，前提是您能接受他的一些奇怪理念。”

多蘿西婭立馬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