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局 （已修改）
“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金社長也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完全沒想到易浩彥如今是這樣的性格，以至於預判出現了巨大偏差，李秀滿不得不換了一種更柔軟的應對方式。
面對一個不講武德的愣頭青，老傢伙不能頭鐵，否則會挨揍。
金英敏已經做了很好的示範。
“過分不過分，你說了不算。”
“這種事總是有個道理的。”
“那是你們的道理，不是我的。”
“這是這個社會的道理，大家都要遵守。即使是易少爺這樣的人中龍鳳也逃不過去。”
“那我倒想試試了。”
發飆只是臨時起意，易浩彥並沒有太多的計算和設計，也沒有那個必要。
金英敏的指責讓他感覺不爽，於是就順着本心發火了。
沒有阻攔的怒火像爆發的火山一樣噴薄出來，暴虐而野蠻。
但是很爽。
有種肆無忌憚，無拘無束的暢快感。
易浩彥知道對方和他不是一個層級，很久以前就知道。
但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用這種方式去對待對方。
畢竟，人類社會有更文明，更符合通用規則的表達方式，一樣可以達到目的。
可那種方式讓他覺得麻煩。
打碎枷鎖，無視規則，摒棄超我的限制，釋放被壓抑的本我，讓自我順應最原始的情緒和慾望去行動。
學習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之後，易浩彥逐漸有了這樣的傾向。
這個時候的他就像一隻剛剛意識到自己力量的老虎一樣，正在嘗試着揮舞過去從未使用過的鋒利爪牙。
他在熟悉自己的力量。
這是一個重新自我認知的過程。
認識力量，熟悉力量並掌握力量，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
即使是最兇猛最完美的獵殺者，也不是天生就擁有無懈可擊的殺戮技巧和對於自身天賦良好的掌控能力。
強大的天賦和捕食的本能也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中得到喚醒和打磨。
用力量去測試行為邊界和這個世界最真實的規則，就是這個過程的本質內容。
這種測試是原始的、直接的、野蠻的、隨心所欲的、但同樣也是真實和有效的。
之前對少時那樣，只能算是朋友間的矛盾。
她們分量太輕，關係太近，並不適合做測試。
今天的金英敏才是正好撞到槍口上的第一個犧牲品。
或許易浩彥還不太熟練，以至於有點用力過猛。
但沒關係。
金英敏的反應沒有超出預期，結果完全可控，從今以後他註定沒辦法在易浩彥面前抬起頭來。
當然，老奸巨猾的李秀滿也是測試對象之一。
不過老頭子年紀大了，經不起刺激，當然更不能揍他。
所以油鹽不進的態度便是對他的測試方法。
與其說易浩彥今天是來辦事的，不如說他只是在找機會練習。
練習如何高效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成功或失敗，結果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和這些人打交道的過程中學到了什麼。
……
……
李秀滿確實對易浩彥無計可施。
惹不起、打不過、說不通、躲不了。
易浩彥這種有背景有實力卻不按規矩來的愣頭青最讓老狐狸頭痛。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摘下眼鏡擦了擦，轉身面對窗外。
外面燈紅酒綠，滿是江南區紙醉金迷的都市繁華。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籌備少女時代嗎？”
老頭子的語氣有些感慨，似乎面對年輕人的咄咄逼人有些力不從心，只能避其鋒芒，追憶往昔。
“少時當時幾乎掏空了整個SM所有的女練習生精華。有SJ成功的先例在前，我覺得她們也會取得巨大的成功。事實上，少時做的比我想像中更好。”
“這些我都知道，你就說但是吧。”
易浩彥翻了個白眼。打情懷牌沒用，商業偶像的本質他太清楚了。
少女時代一開始就是女版Superjunior，只是有了SJ的經驗教訓，這個大型女子組合的路走得更順，而且公司的支持更堅定。
SJ作為SM當時第一個超大型組合，一開始完全是一種實驗性質的嘗試。
和少時精心策劃的發展方式完全不同，SJ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放養。
直到他們證明這種超大型模式也能成功之後，才有了少女時代的大型策劃。
所以，少時是吸取了SJ的成功經驗，通過自己和公司的共同努力，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才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本質上來說，這就是一種特殊商業模式的成功複製，證明了在足夠優秀的人員配置和合理的策劃安排下，成本巨大的超大型偶像組合團體也能收穫超高的利潤回報。
一切都是為了賺錢。
李秀滿的偶像夢想和情懷，易浩彥一點也不想聽。
“咳咳，但是再紅的組合都有謝幕的一天……”
沒想到這位喜歡偶像的年輕人根本不順着自己的思路走，李秀滿有些尷尬，今天超出預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點。
可既然已經開了頭，就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
“……H.O.T是這樣，東方神起是這樣，少女時代也不例外，她們太紅，而且紅的時間太久了。除了成員們有別的想法，其他公司也不願意看她們紅下去。Kpop市場太小，她們擋了別人的路，這種力量僅憑SM是擋不住的——”
“H.O.T和東神的分裂不是因為奴隸合約嗎？少時也是利益問題吧？”
易浩彥拒絕忽悠。
他或許曾經是粉絲，但絕對不腦殘。
“擋了別人的路？這算什麼理由？SM本身就擋了別人的路，這些年也沒看其他公司把你們怎麼樣吧？還不是大把掙錢？扯這些幹什麼？而且神話當初不就沒分裂？人家寧願付大筆違約金也要離開SM。說來說去，還不是公司拿的太多？你壓榨得太狠？”
“咳咳，公司要發展壯大，積累是必須的。”
面對這些直戳胸口的話，李秀滿感覺嗓子有些乾澀。
“所以你們就在答應了鄭秀妍之後，又把她趕出去？出爾反爾？開公司可以這樣嗎？”
易浩彥根本不順着李秀滿的思路走，反客為主才是他的風格。
“嗯，這裏面的情況很複雜，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公司的態度變化也有不得已的原因。而且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也好，少時也好，還有易少爺也好，都要學着接受現實。”
忽悠無效，李秀滿索性不再繞圈子。
如果要講道理，那這件事是說不清楚的。
利益分配從來都只權衡利弊，不講道德高低。在失去鄭秀妍一個人還是整個少時分崩離析之間做選擇，SM當然會選前者。
8個人的少時也是少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們依舊很有價值。
只是這種事能做不能說，說出來就撕破了偶像行業那張塗滿了夢想和青春的遮羞破布，露出裏面的蠅營狗苟和爭名奪利。
太難看了。
一切為了利益，其實才是這個世界運轉的真實規則。
不崇高、不公平、不幹凈也不道德，甚至有時候很殘忍。
但是有效。
對絕大部分人都很有效。
少時的分裂已經發生，不可能回到從前，即使是易浩彥也改變不了。
所以李秀滿敢直接攤牌。
“哈！接受現實，我知道~”
見狡猾的老狐狸終於說了句實在話，易浩彥嗤笑一聲，點點頭。
能夠把老狐狸逼到這一步，他已經達到了目的。
從李秀滿說實話的那一刻開始，兩個人才可以真正無視四十多年的年齡差距，開始平等的對話。
之前所有的彎彎繞都是老傢伙對他的試探測試和評估。
評估值不值得認真對待，決定後續的事情該怎麼談。
顯然，這一局愣頭青小勝。
……
“我知道少時已經分裂，重回完全體也是不可能的事。”
“那易少爺今天的來意是？”
李秀滿眼神疑惑。
原本以為易浩彥是為了少女時代的事情過來發脾氣的。
之前的一系列表現雖然有些誇張，但總體也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所以老狐狸其實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要說服對方接受現實。
少女時代的分裂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利益只是其中一個問題。
偶像是不斷更新換代的快消品。可少時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出道7年依舊巔峰，甚至可以挑戰男團，她們確實紅得太盛，紅得太久，擋了太多人的路。
公司內部的，公司外部的，所有人都盯着她們，希望這個超級女團快點讓路。
F(X)、RedVelvet這些後輩女團或許不會這麼想，但她們的經紀人不一定，其他的公司也不一定。
涉及到利益的爭奪，總是殘酷而真實的。
韓國偶像市場就那麼大。少女時代一直在上面，那下面的人就起不來。
起不來，最豐厚的利潤就吃不到。
以前的偶像組合一般5年左右就換代，或者慢慢走下坡路，即使再紅也有一個替換周期，會給後來人一個盼頭。
可少女時代這樣一晃7年還在巔峰，看趨勢依舊能這麼走下去，確實是破壞了規則，擋了很多人的路。
擋人財路，那就招人恨了。
這種情況下，組合內部的矛盾很容易被利用，甚至成員們自己也都有了各種各樣的想法，因為個人利益而對組合的發展不再像以往那樣齊心。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
即使是一直掌控力很強的SM也做不到這一點。
這就是他最終準備告訴易浩彥的事情。
可沒想到居然沒派上用場！
這位少爺居然不是為這個而來？
他到底要做什麼？
……
……
“鄭秀晶。”
易浩彥揚了揚眉毛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來是為了秀晶。”
“Krystal不會受這件事的影響。”
李秀滿馬上反應過來。
同時心裏暗暗感嘆對方的敏銳和果斷。明知少時的事情不可為，馬上就放棄，並且利用這件事大張旗鼓地做籌碼來談鄭秀晶的安排。
好算計。
後生可畏呀~
可惜……
“公司依舊很看好她。我們正在培養她走演員路線，這一點不用擔心。Krystal很年輕，她的潛力還很大。偶像事業現在也正是巔峰期，她姐姐的事情不會影響他。”
“把鄭秀晶的合約轉到CJ旗下來。”
“這件事我不能同意。”
“你確定？”
易浩彥眯起眼睛。
“年輕人不要衝動。我不同意，不是故意要為難你。”
眼看愣頭青又要不講武德，老狐狸趕緊解釋。
他實在摸不準易浩彥究竟會瘋到什麼程度。
聰明的瘋子最可怕，因為無法判斷他什麼時候正常什麼時候不正常。
“雖然兼顧演戲，可秀晶現在還是偶像，而且正在巔峰期。換公司就意味着脫離F(X)組合直接放棄偶像身份，這對她的形象以及整個職業生涯的發展都很不利。”
“那就把整個F(X)都轉過來。”
“你確定？現在CJ有能力運營好一支偶像組合嗎？T-ara的例子可不太好。”
說到這個，李秀滿很有底氣。
“CJ娛樂確實是巨頭，也有很多的資源，但是對於如何經營一支偶像組合，我相信目前在整個韓國沒有哪家公司比SM更專業。
“當然，我不是在拒絕你。如果一定要求的話，在支付了合適的價格之後，公司也會同意把組合轉過去。不過說實話，這對她們並不好。我覺得易少爺你做這件事情的初心也不是為了賭氣吧？”
不愧是老狐狸。
李秀滿確實看出了易浩彥的問題。
理論上他確實可以花天價逼SM轉讓一支偶像組合，但是目前的CJ娛樂的確沒有運營好一支頂級偶像組合的能力。
受到三星遺產案官司的牽連。整個CJ集團其實這段時間都很低調，各方面都很謹慎。
2014年2月，首爾中央地方法院以貪污、逃稅、瀆職等罪名判處CJ集團會長李在賢有期徒刑4年，罰金260億韓元，6月份才因健康問題獲保釋。CJ娛樂的掌門人李美敬也被逼辭職離開南韓遠赴美國，只留下孫京植苦苦支撐。
整個CJ這時候都自顧不暇，哪還有精力和資源做這些事情？
而易浩彥自己，目前並沒有能在南韓運營偶像的抓手。
找哥哥要的資源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調動，真正在南韓落地形成自己的力量更需要時間。
偶像行業是個小圈子。資金是一方面，人脈資源才是核心。像他這樣的外來勢力想要深入其中，不是一兩天就能辦到的。
所以現在易浩彥可以依靠自己的個人背景羞辱金英敏，甚至打他一頓都沒有問題。
但是涉及到具體運營一支偶像組合，他現在確實無能為力。
之前所有關於偶像組合的策劃易浩彥都只是出主意給方向，具體的執行和操作都由具體的經紀公司自己完成。
少時和F(X)之於SM。
Sistar之於Starship。
Girl‘sDay之於DreamTea。
都是如此。
如今如果要把F(X)這種走實驗概念風格的女團轉過來，只能去Starship。可目前星船還太小，公司根本就接不住，也撐不起來。
搞破壞容易，搞建設可沒那麼簡單。
少時的事情已經無法更改，易浩彥來的時候就清楚結果。
他就是為鄭秀晶而來。
沒想到，李秀滿嘴上說不拒絕，其實早就看清楚了易浩彥的虛實。
這一局，似乎老狐狸更高一籌。
“如果易少爺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親自去問Krystal。她今天應該就在公司。如果她自己願意脫離組合離開公司，我不會阻攔。”
說完這些，李秀滿端起茶水，愜意地喝了一口，隱隱有端茶送客的意思。
不過，他高興地太早了。
“我聽說EXO現在有點問題？”
易浩彥看着對面那張老臉，扔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牌。
“嗯？是你！”
李秀滿表情頓時大變，兩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輕人，再也沒有了剛才雲淡風輕的模樣。
EXO是他的心血之作。
這個12人的超大型男子組合包含了4名中國成員，向來擅長男團，並且一直覬覦中國市場的李秀滿把他們作為公司騰飛的希望在培養。
一直以來韓娛市場，真正能賺錢的就是男團。像少時這樣的女子組合太稀有，頂級男團才能撐起一個公司才是這個行業的鐵律。在東方神起分裂之後，李秀滿從來沒有放棄過再培養出一個超級男團。如今的EXO在經歷過兩年的積累之後已經開始走紅，2013年，主打曲《咆哮》更是被美國公告牌榜單選為“年度最佳K-Pop單曲”，組合憑藉該曲獲得KBS歌謠大賞“年度歌曲獎”。
可以說EXO已經站穩了一線男團的位置，正在向超一線飛速攀升。這個男團組合可是公司不折不扣的頂樑柱，也是SM的未來，和已經出道多年，開始慢慢走下坡路的少時和SJ相比完全不一樣。
可是2014年，這個組合也出現了危機。
兩名中國成員先後退出組合，而且是直接回國並起訴公司合約無效，根本沒有繼續留在韓國的想法！
關鍵這兩個人都是組合的高人氣成員，未來也是中國計劃的絕對核心，他們一走不僅僅打斷了組合上升的勢頭，更是動搖了SM未來的根基！
如果這事有易浩彥的參與，那就更嚴重了！
在韓國，除了CJ之外，他確實沒什麼自己的勢力，可在天朝就完全不一樣了。
怪不得老狐狸頓時亂了分寸。
“你猜？”
易浩彥穩穩靠在椅背上，輕鬆的欣賞着對方的表情。
他很享受這一刻。
“你！”
李秀滿放下了茶杯，直接站起身來。
“哈哈哈！別緊張！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Kris是5月份提出的離開，鹿晗是10月份。那時候我還在醫院裏躺着，怎麼可能參與這個事呢？李總監，你說是不是？”
易浩彥仰天大笑，笑聲爽朗而放肆。
笑的李秀滿臉色漆黑。
被這樣一個小輩兒當面嘲笑，老狐狸的臉都丟盡了。
“不過，我記得EXO不止兩個中國人。不是還有兩個沒走嗎？”
等到笑夠了，男人重新看着李秀滿，眼神瘋癲，態度溫和。
這幅模樣落在老狐狸眼裏，簡直是魔鬼。
殺人誅心。
“易少爺沒必要摻和這事。”
“你求我啊~”
“……”
即使這裏只有三個人，李秀滿也實在說不出口。
房間裏安靜的可怕。
“秀晶——”
過了好一會兒，老狐狸才艱難開口。
“鄭秀晶的事情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我得去問問我們秀晶自己的意思，畢竟這也是李總監你的建議嘛~”
易浩彥不等李秀滿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他站起身來，隨意拍了拍老狐狸的肩膀，一搖一擺地走出了會議室。
李秀滿看着他出門，站着久久未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