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落
孤島素月懸，蟾宮白鶴還。清夢眠寒霜，囈語訴幽泉。
清輝普照，月光如銀。
也不知過去多久，透過窗戶，在皎潔的月光照映下，房中披裹着一層銀霜。
某種東西似乎在空氣中輕輕的顫動，又像是潺潺溪流逐漸向著羅殊流淌。
漸漸地潑灑在地的月光也星星點點的向著羅殊匯聚。他能感受到陣陣陰涼之氣穿過他的身體順着經脈遊動。
這感覺似是雪山初融，汩汩寒泉緩緩流下。
這泉流沿着經脈在周身循環往複，周而復始。逐漸水流匯聚變得越來越多，流速越來越快，形成一道波濤洶湧的河流湍急而下。
此時的羅殊有些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引導這股真氣去往何處。內心焦急，卻又只能看着它在體內不斷橫衝直撞。
經脈在這股真氣激流的衝撞下已經不堪重負，搖搖欲墜。
羅殊身體四處傳來火熱的痛感，細密的汗珠從他的額頭倏倏滾落。
月光下，他臉色慘白，雙眼緊閉，睫毛微顫。
突然間一股暖意自下而上從經脈逆行沖向體內的亂流。
“糟糕，這是什麼！”
羅殊心中暗道不好，若是這兩股力量相撞，他的經脈豈不是要頃時崩塌，一命嗚呼....
月華如水，照耀在羅殊身上彷彿鍍上一層朦朧的光輝。
羅殊咬緊牙關按照練氣決所述，拚命催動念力，想將體內兩股真氣分開。
但終究是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着兩股激流，越來越快，越來越近，在他體內“轟“的一聲，碰撞到一起。
“我命休矣！”羅殊此時心中已然絕望。
兩股真氣猛烈的碰撞到在一起，卻沒有像他想像中讓經脈驟然崩塌。
兩股真氣雖然分庭抗禮，糾纏不休，但一時間竟達成默契，處於平衡之間。
那股陽熱真氣似是更勝一籌，有意引導着洶湧的寒屬真氣，漸漸將它撫慰平緩下來。
真氣在身體中不斷游竄，忽冷忽熱。
此時的羅殊正處在一個奇妙的狀態，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充斥着真氣。
而這真氣也在經脈內流轉周身各處，力量充盈真氣肆意奔騰，彷彿要將自己撐爆，但他又不敢妄動。
隨着時間流逝，體內經脈河道被這強大的激流來回沖刷竟通暢了許多。
忽然靈光一閃，心中大喜：“我知道了！匯溪成江，奔流入海。只要我以意御氣，引導真氣匯聚於識海與丹田之中，不就大功告成了。”
一念至此，羅殊登時心中澄澈。
他凝神靜氣，集中精神，嘗試調轉體內真氣，控制它們流入丹田之中。
漸漸的那股陰寒真氣逐漸從糾纏中剝離出來，緩緩匯入丹田。
而陽熱真氣卻逆流而上湧入識海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羅殊只覺自己的識海越發沉寂，而體內的真氣不再肆虐，一絲暖意從羅殊體內流出，慢慢的滲透到羅殊全身。
羅殊覺得整個身體置身晴空艷陽之下，微風煦暖。
他感到渾身舒暢，身體的疲憊之感煙消雲散。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整個人神采奕奕，一種莫名的力量從羅殊的體內爆發出來。
雙拳攥緊，羅殊的眼神中閃爍着興奮和激動，此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什麼叫做練氣。
自己已然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練氣入體！
羅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體內那一絲真氣的跳躍，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隨着真氣在體內遊動，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體內的變化。
興奮之餘，又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當時兩股真氣競相碰撞兇險異常，若是這陽屬真氣也似陰屬真氣一般暴戾狂躁，只怕這次凶多吉少了。
這陽屬真氣來得倒真奇怪，我明明只感覺到冷月幽光，陰濁肅殺之氣，卻不知這灼灼陽氣從何而來？”
正當羅殊冥思苦想中，突然感覺胸前一陣悶熱，彷彿有火焰灼燒。羅殊大吃一驚，急忙扯開衣領低頭看去。
此時胸前衣襟已被燙得一片焦黑，陣陣青煙升起。
只見黑白玉佩緊緊貼在胸前，那白玉雕刻得陽魚此時在月光下閃爍着瑩潤的光澤。
魚兒竟似是活物一般，魚眼閃爍正緊盯着羅殊，似有不屑、鄙夷之意。
羅殊心頭一震，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這陽魚似又從未動過，靜謐安然。
”難道是我看花了眼么？”
羅殊不由伸手摸向胸口的白玉，觸手溫潤，一種柔軟細膩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自己沉浸在這種莫名的感覺中時，一縷白芒忽然從胸口鑽入體內。
這縷白芒稍縱即逝，轉瞬之間便隱沒於羅殊的身體之中。
羅殊大驚，運起真氣急忙觀察起自己的身體。
試了半天也無法感覺到這白芒存在。
此時羅殊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這黑白玉佩似乎和他有了某種聯繫。
“這黑白玉佩果然不是普通的玉石，自己之所以能夠控制體內那股陰寒真氣，正是因為這塊玉佩的緣故。”
雖然有此猜測，但羅殊不敢有絲毫懈怠。連忙收斂心神，運轉自身真氣。
隨着真氣流遍全身，可以清晰得看到自己五臟六腑、感受到身體的經脈骨骼，身體中彷佛有七個氣旋藏於七處器官。
識海之中似有三盞燭燈，只是自己僅有一盞長明，其餘兩盞僅有微弱燈光瞧不分明。
“這應是林韻師姐所說的三魂七魄，我只有命魂寄身，未得天地二魂青睞所以孤燈濯濯。
即便如此日後只要我勤加修鍊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一念至此，羅殊不禁壯志激懷仰天長嘯。
”啊！”窗外忽的傳來一聲嬌呼。
羅殊也是嚇了一跳，急忙抬眼望向窗外。
月明星稀，樹影婆娑，哪有半個人影.....
他走出房外，四下看去卻也無甚發現，心中正暗自疑惑。
突然聽到一個慵懶的少女聲音：“哪來的獃頭鵝，大半夜不睡覺，卻在這大呼小叫，叫人好生討厭。”
羅殊循聲抬眼望去，只見月掛枝頭，明月倒影下，坐着一位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約莫十三四歲。
黑髮紮成碎辮，一身鵝黃色的上衣，坐在屋檐之上玉足輕搖，嬌俏可愛。
此時的她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羅殊，雙眸靈動清澈。
羅殊看清對方的容貌不禁一愣，只覺此女面如桃李眉若柳葉，眼含秋水。
一襲鵝黃衫子將少女襯托得美輪美奐，小臉粉雕玉琢，手中正提着一隻油汪汪的雞腿兒。
羅殊雖然也接觸過林韻這種成熟美人，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明媚少女卻是第一次見到。
一時間駐足原地，看的有些痴了。
少女見羅殊呆愣原地，有些慍怒，心想：“這人獃頭獃腦，這般直勾勾的看着我，好生沒有禮貌。連我偷吃雞腿也被他瞧了去，哎呀，這可咋辦！”
忽然一躍而下，輕快落到地上，少女對着羅殊似嗔似怒的說道：“獃頭鵝，你還看，再看本姑娘把你眼珠子給扣了！”
羅殊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閃過一絲羞臊，慌忙拱手回道：“敢問姑娘尊姓大名？深更半夜為何在我們伙房屋頂之上？”
“嘻嘻，你管我是誰，你這獃頭鵝小屁孩又是誰，本姑娘呆在哪兒需要你管，別在我面前礙眼。”
少女笑吟吟的對羅殊說道，聲音清脆悅耳。
羅殊聽完不免一愣，隨即臉頰泛紅，尷尬的撓撓頭：“姑娘，我...我是今年剛入門的外門弟子，名叫羅殊，可不叫什麼獃頭鵝。
今夜在屋內修行，偶有頓悟一時高興，有些忘乎所以，打擾了姑娘雅興，得罪之處還望姑娘莫怪。”
“哼，原來是新入門的小屁孩！你聽清楚啦，姑奶奶叫唐柔兒！算了，看你這麼懂事，姑奶奶大發慈悲不怪罪你啦！”
說到這，唐柔兒略微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本姑娘今夜閑來無事，特地來此，來此，嗯....來此檢查下你們伙房的廚藝有沒有退步！”
唐柔兒雙手叉腰，瞪了羅殊一眼，話語間有些心虛的說道。
“原來是唐柔兒姑娘，不知姑娘是哪位長老座下弟子。這深夜來此怕是容易引起誤會，若是被我們吳長老看見，姑娘免不了被一番責罰的，還是快些離開為好。”羅殊好心提醒道。
“你這獃頭鵝大驚小怪，你們內事房是吳老頭管事吧。他見到我也要客客氣氣的叫聲姑奶奶，我還怕他不成，哼！你這獃頭鵝問東問西，快些回去練功吧，別在這打擾本姑娘的雅興！“
唐柔兒揮舞着小手，驅趕蒼蠅一般，對着羅殊說道。
“額...那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我這就回屋。唐姑娘也早點回去休息，日後若要考校伙房的廚藝，還請白日再來。”
羅殊拱手施禮，也不再多問，隨即轉身往屋內走去。
唐柔兒看着羅殊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中嘀咕道：“這人獃頭獃腦，年紀不大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倒是有趣的緊。
比起那個吳老頭，滿嘴阿諛奉承強多了。倒也不錯！”
唐柔兒看着手中油汪汪的雞腿兒，狠狠的咬了一口。唇齒留香，滿足的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
回到屋內，羅殊瞧着天色依舊黯淡，便盤膝而坐，繼續吐納修習。
他靜坐良久，待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這才睜開雙眼，緩緩吐出了一口陰濁之氣。
短短數個時辰的修鍊，羅殊已然有種脫胎換骨之感。雖一夜無眠，但是精力依然充沛。
羅殊走出房間，深吸一口氣。只覺幾縷陽光灑在身上，陣陣暖流在身體流淌漸聚於識海。
心中靈光一閃，有些驚喜道：“是了，昨夜月下修鍊凝練真元多為陰屬真氣，陰氣下沉存於丹田。若在白日修鍊陽氣充沛，自然可以多煉化陽屬真氣凝於識海，這便是上為陽下為陰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