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國醫
在一眾奴僕的簇擁下回到房中,換上乾爽的衣物,火盆薑茶伺候着,躺在暖和柔軟的羅漢塌上,徐永的心卻依舊如墜冰窖。
欲哭無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劉嫖什麼性子。
這個女人雖已年近古稀,但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
她對自己的寵愛迷戀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史書中就連死後都不願與正牌丈夫合葬,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他這個小白臉合葬一處,堪稱公主禮制越軌之事第一人。
這樣的女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黑化病嬌,後果不堪設想,萬不可操之過急!
因此他現在只能用“拖”字訣。
可“拖”字訣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如今假稱風寒姑且拖延幾日,幾日之後又要找什麼借口?
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做出一些事情,儘快引起武帝的注意,如果能夠順利受到武帝重用,派去外地公幹一段時間最好,如此劉嫖也說不上什麼來?
可是短短几天的時間能做點什麼呢?
穿越之前徐永已經統計過了歷史穿越小說中人前顯聖的所有方法,沒有金手指的情況下無非就那麼幾種:
抄詩書、搞發明、論國策、當先知、拼見識。
搞發明需要時間和材料,遠水解不了近渴。
論國策、當先知、拼見識都需要聽眾,他現在根本見不着武帝。
再加上裝病不適合外出,似乎目前只有抄詩書或是寫奏章最為可行。
要不就先從最簡單的抄詩書開始……
據徐永所知,武帝最喜歡的應該是七言詩,他修築的柏梁台就規定,只有二千石以上官員、且能吟七言詩的人才有資格登台觀景,因此七言詩也被稱作柏梁體。
這方面,徐永在穿越前也做了充足的準備。
他隨時可以拿出上百首七言詩,許多隻要略作改動寫出來呈到武帝面前,就能夠輕易引起這位暮年雄主的共鳴。
事不宜遲。
屏退了幾名奴僕之後,徐永立刻從榻上爬起來,來到書案前裁出一方白帛,又親自添水研墨,蘸飽了毛筆。
前主此前學習多年的君子六藝令其寫了一手漂亮的隸體。
不多時,兩首規整利落的七言詩便已完成,徐永仔細檢查了一遍,遂將其掛在一旁晾乾。
現在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傳播出去,才有可能將這兩首詩傳到武帝面前,因此此舉也只能算是以備不時之需。
接下來,再寫個奏章送到西安門去碰碰運氣?
武帝的不拘一格、唯才是舉真不是說說而已。
他不但打破了被朝廷要員壟斷的任子制,在全國範圍內推廣察舉制,還專門在未央宮外的西安門內設立了一個直通宣室殿的收發室,由內侍負責接收來自民間的自薦奏疏。
這一朝不少諸如“大漢諧星”東方朔一般出身低賤的名臣,都是依靠這個途徑走到了武帝身邊。
正如此盤算的時候。
“董君,可睡下了?”
門外又傳來了奴僕的聲音。
身子一顫,徐永心有餘悸的應了一聲:“何事?”
“太主聽聞董君染上風寒,特意派人前去宮中請來了御醫,如今正在前堂候着,董君若是還未睡下,不如請御醫進入房內為董君診斷一番,吃些湯藥也好的快些,以解太主心憂。”
奴僕在門外說道。
“御醫都請來了……”
徐永本想說不用,畢竟這風寒本就是裝出來的。
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不肯接受御醫問診,劉嫖會不會懷疑暫且不說,倘若她關心則亂,不顧年近古稀的年齡非要親自前來看望,那豈不是更加難辦?
於是思前想後,他終於還是答應下來:“替我謝過太主,請醫師進來吧。”
奴僕唱了個喏前去照辦。
徐永則抓住空當一連做了十幾個下蹲,讓自己的心律氣息發生改變之後,才重新躺回榻上蓋好被褥靜靜等待。
片刻之後。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魚貫而入。
前者是徐永熟悉的奴僕,後者則是一道娉娉婷婷的苗條身影,身上還背負着一個方形的木質藥箱。
“女醫官?”
徐永裝病虛着的眼睛微微睜開。
也對,劉嫖肯定是以館陶大長公主的身份派人前去宮中請御醫,太醫監自然也是派遣女醫官前來診治最為妥當。
問題是這女醫官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的模樣,靠譜么?
不過姿貌倒是挺靠譜的。
明眸皓齒,亭亭玉立,一襲長發盤起了一半,呈雙鬟步搖髮式,紅色麻布深衣雖然寬大,但被一條深色束腰束縛,反倒更顯的曲線優美。
這年頭女醫不多見,如此年輕美貌的女醫更是鳳毛麟角……
“董君,這位醫官是當今天子親封的女侍醫,曾專為孝景皇后調養身體,若非太主命人去請,只怕還請不來哩。”
奴僕見徐永面露疑色,頗有眼力勁兒的介紹道。
“女侍醫?”
還是武帝親封的女侍醫?
徐永若有所思,歷史上記載中似乎只有一人有此待遇,於是下意識的問道:“可是名醫義妁?”
“董君聽過?正是義醫師。”奴僕忙道。
還真是此人!
徐永不由又多看了女醫官兩眼。
厲害了,義妁可是天朝歷史上的四大女名醫之一,被漢武帝冊封為國醫,亦被後世譽為巾幗醫家第一人。
人長得好看不說,醫術又高,還如此年輕,真是美好啊……
“女醫義妁,見過董君。”
女醫官卻並未假以顏色,只是淡淡施了一禮,而後放下肩上藥箱,美眸先是在徐永臉上仔細望了一遍之後,才開口問道,“聽聞董君染了風寒,是否感到咽痛,怕冷還是怕熱?”
“咽喉稍有些痛,但不嚴重,略有些怕冷,也不嚴重,只是止不住咳嗽,咳咳咳!”
面對這樣一個有真才實學的名醫,徐永的回答頗為保守。
義妁微微頷首,又從藥箱中取出一個脈枕擺在塌邊:“請董君伸出手臂,我為董君診脈。”
“請。”
徐永乖乖照做,順勢對那奴僕使了個眼色,命其暫時迴避。
“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董君與義醫師有事叫我。”
奴僕會意退出房外,不過出於男女禮節,並未將房門帶上。
而義妁則在他手腕處墊了一方帛絹,輕輕搭上玉指靜待片刻。
大約也就過了三五個呼吸的功夫,她便已收起帛絹與脈枕放回藥箱,起身說道:“董君的風寒並無大礙,我若是再晚些來說不定已經康復了。”
“義醫師真會說笑。”
徐永尷尬一笑。
心說果然騙不過這位名醫,幸好提前教奴僕迴避了。
不過這位女名醫居然還會玩梗,倒着實令他有些意外。
哪知義妁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緊接着便又意有所指的道:“倒是董君腎氣耗傷的情況頗為嚴峻,借牘筆一用,我留下一個補腎益氣的方子,董君命人抓藥煎煮日夜各服一次。”
“不過恕我直言,這方子雖能補腎益氣,卻也僅是輔助罷了。”
“董君若不想英年早衰,今後還當節制房事,修身養性,否則恐難以長壽。”
說著話,義妁已經自顧自的來到書案前面,執筆蘸墨,在幾條現成的竹簡上書寫藥方內容。
顯然她方才進屋時已經悄然觀察過了屋內的情況,看到了書案上研好的墨汁。
還是個細緻縝密的姑娘……
“多謝義醫師提點。”
徐永嘴上道着謝,目光卻瞅了屋外一眼,確認奴僕距離較遠之後,才壓着聲音神神秘秘對義妁說道,“不過義醫師,其實我也有些醫術傳承,補腎益氣的方子我自己就能開,而且比你的更好。”
“?”
義妁頓筆,美眸疑惑的望向徐永。
“此方名為六味地黃湯,已經經過了上千年的臨床應用,藥效過人,乃是不傳之秘。”
徐永又一臉神秘的道,“咱們打個商量,稍後你向太主復命時,只要告訴太主我的確染了極易傳人的風寒,非修養半個月、不不不,一個月才可康復,我便將這方子雙手奉上,如何?”
徐永穿越前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
考慮到大漢醫療水平有限,後世的那些特效藥物也沒有條件提煉製作,因此他特意尋了許多流傳至後世又晚於大漢的著名藥方記下,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