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改明搶了
“日來兄別說笑了好么,當今陛下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只要是他想乾的事,朝臣反對有個屁用?”
徐永當場笑道。
大儒董仲舒的事姑且不論。
後來司馬遷因李陵降敵之事和武帝唱反調,武帝也照樣把他給閹了。
還有那些個武帝在位期間位高權重的丞相,其中也至少有一半不得善終,武帝是那怕事的人么?
徐永這話雖然說的粗鄙,聽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好話,但武帝聽了心中竟莫名有些受用,勾起嘴角道:“就算如此,董君也該先表現出一些過人之處來,當今陛下唯才是舉,不拘一格,身邊最不缺的便是秀才異等,董君如此藏着掖着,陛下怎能看得見你?”
“那是以前,自兩年前大將軍衛青過世之後,陛下身邊已難以找出一個可獨當一面之人,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否則這兩年怎會連發幾次‘求秀才異等詔’?”
徐永滿不在意的反駁。
“你!”
武帝終是被問到了痛處,眼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怒意。
水之冷暖,飲者自知……身邊究竟有沒有這樣的人才,如今又面臨怎樣的困境,沒有人比武帝更加清楚。
若換在平時,有人敢當年說出此等無異於嘲諷的話來啊,只怕早已死了十回。
但現在武帝依舊沒有忘記自己偽裝的身份,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怒火。
不過同時他完全失去了與徐永扯皮的興趣,背過身去掩蓋憤怒且悵然的情緒,聲音低沉的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相勸了,告辭。”
“那我的事……”
徐永覺察到武帝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不過也沒多想,連忙追問了一句。
“該說的我自會替你轉達陛下,權當做償還你前幾日的幫助,不過陛下是否召見你,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武帝擺了擺手,連禮都沒施便向外走去。
徐永送到門口,笑呵呵的道:“那就拜託了,我已將製鹽之法寫成了奏疏,只等日來兄的好消息,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好說。”
聽了徐永的話,武帝眼中又劃過一抹異色。
……
“你說什麼,金郎中又是沉着臉走的?”
劉嫖還不知道武帝已經將自己的身份從郎中上調到了侍郎,聽了翠竹的報告之後又是滿臉的憂色,抖着下垂的腮幫子惶恐道,“這又是怎麼了,來時好好的,還給美貽送來了一車布帛,怎麼一扭臉的功夫就又變了啊?”
“太主,這個金郎中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太主如此在意?”
翠竹忍不住問道。
劉嫖當即眼睛一橫,冷聲斥道:“不該你問的別問,掌嘴!”
“諾!奴婢多嘴,奴婢該死。”
翠竹嚇得連忙跪在地上,一邊掌嘴一邊告罪。
“算了,起來吧。”
劉嫖此刻實在沒心情與一個侍女計較,又魂不守舍的道,“你尋個機會去試試美貽的口風,探探他究竟與金郎中說了些什麼,注意不要表現的太過明顯,哪怕什麼都探不出來也不要引起他對金郎中的疑心……”
……
次日。
徐永還在睡夢中,忽然被屋外響起的一陣嘈雜聲吵醒。
正常情況下,這種響動是不應該出現的,因為竇太主年紀大了喜歡清靜,院子裏的奴僕平日裏根本不敢呼嘯打鬧,否則少不了要受些責罰。
本來想着外面有奴僕看守,應該不久就會平息,徐永並不打算從暖和的被窩裏鑽出來。
可不成想,這嘈雜的聲音居然越來越響,而且越來越近。
“怎麼回事?”
徐永不得不起身披上衣服,準備出去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結果才剛剛起身。
“咣當!”
伴隨着一聲巨響,他的房門忽然受到一股巨力,以一種十分粗暴的方式敞開。
一股涼風趁機鑽進屋內,吹得徐永縮了下脖子。
而與涼風一同衝進入屋內的,還有十來個身着黑色甲胄、腰間佩戴利刃的武士。
領頭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鬍鬚與頭髮都有些捲曲,面部輪廓與五官則帶了些許的異域風格,看起來很像西北胡人。
“哼!”
中年男子瞅了徐永一眼,發出一個冰冷的鼻音,隨即用古怪的口音對身後的武士喝道:“給我搜!只要是寫了字的東西,全部帶走,一樣不留!”
“你們是什麼人,究竟要幹什麼?”
徐永一頭霧水。
要知道這裏可是竇太主園啊,除非出了什麼驚動長安的大事,否則天底下應該沒有人敢在這裏放肆,更不要說還是一副抄家的架勢。
“你就是董偃?”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永。
徐永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危險,不過還是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正是,請問閣下是?”
“駙馬都尉金日磾,今日奉陛下之命前來查抄你藏於家中的禁書。”
中年男子冷聲說道。
“禁書?”
徐永愣住。
漢朝對禁書的管控的確比較嚴厲,一經發現輕則入獄,重則發配。
不過據他所知,漢朝封禁的書籍範圍並不大,主要集中在可能影響統治的占卜星象類和兵法類書籍上,而這類書幾乎不可能與他扯上關係。
並且此類書籍也只是針對平民百姓封禁,公卿貴族則不受任何限制,因此無論怎麼查也不應該查到竇太主園裏來。
所以查抄禁書根本就是借口……
想到這裏,徐永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昨日他才剛剛拜託“金卯”向武帝遞話,提到了製鹽秘法的奏疏,結果今天一早武帝就命人前來查抄禁書,而且目的顯然不在抓他,而是要把他這間屋子裏所有寫了字的東西全部帶走。
武帝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不是昭然若揭么?
“卧槽!”
徐永整個人都麻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展開,“不愧是武帝啊,我這還想着賣賣關子,引誘武帝召見我呢,結果人家根本不上套,直接派人前來明搶?”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金卯”的確是把話遞到了。
而他的製鹽秘法也確實引起了武帝的興趣。
這個結果雖然並未達到預期,但至少達到了一半,起碼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自己已經正式進入了武帝的視線。
既然如此,製鹽秘法也就可以交出去了,總之先給武帝一點小小的後世震撼再說。
正如他此前對“金卯”說的那般,他對製鹽秘法有信心,絕對可以讓武帝自此移不開目光。
“金都尉,不用搜了,我知道陛下要查的是哪本禁書,我願主動交出。”
徐永果斷來到卧榻旁邊,從榻下取出一個裝着簡牘的木盒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