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雪
第12章大雪
屋子裏一片昏暗,宮保南鼾聲如雷。
江小道蹲在炕梢,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時抽兩下鼻涕。
下雪了,北風煙雪,好大一場!
沒多大功夫,放眼望去,院子裏就已經白茫茫一片,往遠處看,天地素裹,稠密的雪簾如同一場大霧,籠罩在遠山山頂。
江小道不聲不響,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
少傾,房門“吱呀”一聲響。
關偉端着一個藥箱,上面擎着一盞油燈,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裏,爬上炕,湊到江小道身邊。
“小老弟……不對,現在得叫你大侄兒了,怎麼樣,手還疼嗎?”
江小道不吱聲。
他的手還在,江城海剁他時,用的是刀背。
即便如此,柴刀落下的時候,他左手的掌骨也折了,手背上自然跟着皮開肉綻,流了不少的血。
江城海雖然幫他接上了骨頭,但傷口卻還沒來得及處理。
關偉見他不說話,便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唉,真不知道你是幸運還是不幸,說你幸運吧,伱這是上了賊船了;說你不幸吧,像你這半大小子,能找個靠山,也不容易。”
江小道仍然不說話。
“小道,別怪你爹心狠,拜山頭可不是那麼好拜的,你得證明自己靠得住!拿柴刀背剁你,骨頭斷的齊整,你歲數小,三兩個月也就好了。把手拿來,別亂動,六叔給你上藥。”
江小道伸出手:“我沒恨他,他本來可以一槍崩了我的,留我一條命,不錯了。”
關偉一愣,旋即搖頭笑道:“你小子是挺有意思,怪不得大哥稀罕你。”
江小道別過頭,繼續看着窗外漫天的大雪。
“看啥呢,沒見過雪啊?”
江小道卻抬手指了指院子裏的豬圈:“你們過年的時候,是不是要殺豬啊?”
關偉瞟了一眼窗外,一邊給他上藥,一邊說:“不殺,那兩頭豬是做生意用的,過年的時候,咱們買肉吃。”
“有酸菜嗎?”江小道問,“到時候能不能讓我過來吃一口?”
“那就得看你爹的事兒辦的順不順了。”
“他到底要辦什麼事兒?”
“少打聽,你知道的越少,事兒辦得越穩當。”包紮好傷口,關偉拍了拍江小道的腦袋,“行了,趕緊睡吧。”
說完,他便抬腿踹了一腳宮保南。
“傻狍子,往那邊點!”
宮保南哼唧一聲,挪動了兩下。
由於房間不夠,他們三個人只能擠在一間小屋裏。
吹熄了燈,江小道窩在床里,大概是因為手掌疼痛,橫豎睡不着,便用手肘懟了懟關偉。
“六叔?”
“咋了?”
“你們跑江湖的,是不是都會黑話啊?”
“那當然,開了春點,才能走南闖北,春點不通,寸步難行。”
“能不能教我兩句?”
關偉側過身,在黑暗中笑眯眯地說:“那可不是三兩天就能學會的。”
“就先學兩句。”
“想學什麼?”
“嗯……”江小道想了想,“併肩子是什麼意思?”
關偉有些驚訝:“你還知道這個?併肩子就是朋友、兄弟,一起干,反正大差不差就這意思。”
“佛爺呢?”
“小偷。”
“支杆掛子又是啥?”
“看家的護院。”關偉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是讓我教你,還在在這考我呢?”
江小道嘿嘿笑了笑:“我也就只聽過這些。”
“行了,睡覺吧。”
“六叔。”
“又咋了?”
“拉屎怎麼說?”
“拋山。”
“我想去拋個山。”
關偉低聲咒罵了兩句:“這事兒用不着跟我請示,自己去吧,茅房在後院。”
這時,宮保南在炕頭也跟着罵了一句:“大半夜的叨叨個屁,讓不讓人睡覺了?”
……
翌日清晨。
眾人吃過早飯,江城海便把江小道叫到身邊。
“兒子,記住我昨晚跟你說的話了嗎?”
江小道點點頭:“記住了,沒你的吩咐,不能再回這邊來,別人要是問我認不認識你,就說不認識!”
江城海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沒有多問,轉而叫了一聲宮保南。
“老七,今天你把他送回城裏,這段時間,讓他跟老崔待着混口飯吃。”
宮保南立馬捂起肚子,表情痛苦地說:“大哥,昨天晚上下大雪,我着涼了,從今天早上就開始不停拉肚子,還是讓關偉送他過去吧。”
關偉一聽,立馬罵道:“你可真能忽悠啊,昨兒晚上就你睡的炕頭,跟豬一樣,我怎麼不知道你拉肚子了?”
江城海也是厲聲訓斥:“懶驢上磨屎尿多!老七,這事兒沒別人,就你去了!”
宮保南無奈地撇撇嘴,看了一眼江小道:“吃完了么?吃完趕緊上路!”
江小道有點發懵:“爹,老崔是誰?我不認識他啊。”
江城海也不多解釋,只是說:“別管那麼多,見了面你就知道了,總之,你跟着他,能吃上飯就是了。對了,老崔可是個老江湖,你這些天跟着他,要好好學。”
江小道半懂不懂,只好硬着頭皮跟宮保南一塊出發。
一夜大雪,即便是城裏,道路也很難走。
叔侄二人,一路上縮脖端腔,忍着刺骨的寒風,朝南城趕路。
江小道雖然跟宮保南有過節,但兩人就這麼默不作聲的走着,多少也有些尷尬。
“七叔?”
“哎喲!”宮保南故作驚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管我叫兒子了?”
江小道嘿嘿笑了兩聲:“之前都是誤會,現在咱們不是一家人了么!”
“誰跟你是一家人?江湖險惡,別逮着誰都認親,省得哪天讓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呢!”
說到江湖險惡,江小道自然深有體會,大豁牙子那晚是怎麼坑他的,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多謝七叔指點,我想問你個事兒。”
宮保南瞄了一眼江小道,冷笑一聲:“你是想問我,老崔是誰吧?”
“是啊,我又不認識這個人,我爹光說讓我跟他學,可我連他是幹啥的都不知道,學啥呀?”
“唉,他乾的營生可不一般!”
江小道一聽,立馬眼神一亮:“是不是打把式練功夫的?”
宮保南搖搖頭:“要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