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矛盾的人
相比於在辦公室的正式,阿方索和費霍神父的見面反而放在了令人輕鬆的宮廷花園裏。因為在阿方索眼裏,費霍神父現在是自己書面邀請的客人。
雖然臨冬,無花欣賞。不過自然的環境的總是讓人暢所欲言,阿方索很樂意成為一個聽眾,認真聽着神父對於就“宗教和理性”這兩個原本過去矛盾的詞語是如何相互交融在一起。
“很精彩的解釋,格利格奧樞機沒能在這裏欣賞,這真是一個遺憾。”阿方索大為感慨地說道。雖然西班牙沒有前兩個世紀那麼迷信和無知,但是“宗教和國家的永恆原則”依舊是人與宇宙理論關係的基礎。
“樞機那麼忙,恐怕不會屈尊吧。”費霍神父對於格里格奧樞機並沒有好感,自己都年近50了,還在神父教階磋磨。如果自己只是普通人也就算了,畢竟同齡還在神父教階的,大有人在。可是偏偏自己也算個名人,有比塞萬提斯·薩維德拉(西班牙文學家)更多的讀者,追隨者眾多,甚至進入了“馬德里經濟協會”。很多知情人都告訴他,教會內有一股傳統派強烈質疑他,所以一直阻撓自己的升遷。而作為西班牙教會領頭羊人物的格里格奧樞機竟然不知道,傻子才會相信。
“他會的。樞機是一位現實的人,當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某個事情發生的時候,就會選擇加入其中,尋找一個屬於教會合適的位置。”阿方索看得明白這位樞機的為人,在1790年教會願意放棄部分特權,並簽署《教會協議》,就說明他是一個有底線的務實主義者。這樣的人雖然比較困難取得大便宜,但是卻能方便溝通。
“你欠缺的只是一個平台來。世俗的力量是的確可以依仗,但是缺無法傷及那些傳統派在教會的位置,因為換了一批舊人,新人如果保持舊人的想法,那麼和舊人就沒有區別了。”阿方索指出目前費霍神父的不足的地方,他在世俗方面表現得十分活躍,但是在教會裏,卻顯得獨來獨往。
“教會內部的平台,陛下是支持我,學習依納爵·羅耀拉是建立一個新的修會嗎?可是新修會需要經過羅馬教皇的同意啊。”費霍神父光想想過去的自己對宗教狹隘的批評都能受到教會內部的排擠,更不要說,經過這些年升華的新宗教理念能不能教皇接受,都是頭疼的問題。
“舊衣穿新人,有時候舊衣的外表,就很容易讓人迷惑。”阿方索搬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借屍還魂”計劃,繼續說道,“昔日的耶穌會阻擋了宗教改革的擴散,而我相信,現在的教皇面對來自法國的危機,也會重新尋找新的盾牌。而我希望這份盾牌,握在西班牙那些試圖解開傳統禁錮的人手裏。”
費霍神父此刻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多出了一個重大的責任,比起讓自己的哲學思想進入大學,顯然這份國王給予自己的任務,更能影響西班牙的社會形態。當教會不在成為現代化的阻礙者,那麼這樣的國家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
接下來兩人整整交談近1個小時,主要討論的就是新耶穌會的行動方針和指導思想,阿方索建議費霍神父從底層神甫們進行拉伙。因為從法國1789年的革命群體的組成和這些年布恩麗池議會的教士代表的表現,底層神職人員因為更接近社會現實面,所以大多支持革命或者主張社會改革,他們這類群體更容易被吸納進來。
“一個心懷國家進步的神甫或許在教會的影響力為不足道,但是當他們的數量達到一定級別,量變會引起質變。”阿方索還特別舉了一個例子,“否則為什麼法國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選擇加入第三等級自立的國民議會?為什麼法國布里索派政府那麼厭惡巴黎民眾呢?”
費霍神父心領神會,不過神父玩玩沒想到國王竟然會脫口而出“量變引起質變”這類哲學的話,心裏對這位國王的評價提高了不少。
而在另一邊的巴黎,伊瓦涅斯受上級的命令,着手調查弗朗西斯科.米蘭達和法國政府的聯繫。
不得不說,布里索派的政府不受巴黎普通大眾的歡迎,極大方便伊瓦涅斯獲得那些重要情報。光是巴黎所選舉的議員,布里索派一席未得。更不要說後面,在國民公會成立后,布里索派在議會把親近無腿褲漢的山嶽派(山上之人:立法者之意)冠上了“無政府主義”的帽子,一直想要降低巴黎在全國的政治地位。巴黎的群眾能喜歡他們才是怪事。
而調查近半個月的結果,也讓人十分反轉和疑惑。
伊瓦涅斯在攥寫報告的時候,都對這樣的人產生了好奇。
首先弗朗西斯科.米蘭達不是主動來法國的,是雅克.布里索所影響的政府,用中將軍銜,邀請他來法國的。當然,懸頭事件的確是米蘭達為了升高西班牙和法國的敵意,故意做的。
其次,米蘭達和布里索在美洲的合作並不愉快。
從法國內政部,一名親近山嶽派的官員透露。布里索曾提議米蘭達,依靠他的號召力,在加勒比群島召集上萬人的自由軍隊,配合法國在聖多明各的駐軍,侵入隔壁的西班牙領地,挑起一場席捲美洲的革命,讓西班牙後院失火。事成之後,法國任命他為聖多明各總督。
這是一個十分機密的事情,但是這位官員卻願意透露,不是他不愛國,而是因為這份計劃已經遭到米蘭達的拒絕,成為了廢案。他在嘲笑布里索等人挫敗的同時,也厭惡米蘭達,這樣一位自由鬥士得了法國的情,不識抬舉。
“我們的軍隊所向睥睨。米蘭達能升遷上將,完全就是沾了迪穆里埃將軍和人民軍隊的光。可是他拒絕美洲革命的事業,我不得不懷疑他是外國人派來的間諜。”那位內政部官員在雅各賓俱樂部里,毫不客氣的進行詆毀。
整理了所有的信息,伊瓦涅斯發現米蘭達,這個人真的是十分的矛盾,由美國獨立的例子在先,他為什麼要拒絕外國的援手?如果他不想借法國的力量,他為什麼搞懸頭事件,試圖挑起西班牙和法國的外交矛盾?
“難道他是因為嫌法國人給他的聖多明各總督太小?還是根本就不喜歡這個稱謂?”伊瓦涅斯不置可否地自問自答。然而這個答案,自己註定無法知道,因為接觸米蘭達的工作,不是法國情報站負責的。
伊瓦涅斯一邊還在措辭,如何把米蘭達表現出的矛盾和他想要西屬美洲獨立的形象能夠統一起來。另外一邊,剛從沙利杜騎馬場(國民公公所在地)回來的索科洛夫。一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立刻把手中,就把已經擰皺的兩張紙頭撕開四半,丟在了垃圾桶里。
一旁的西班牙秘書並沒有阻止,因為他自己也想把那兩張紙給撕了。其中一張是法國外交部長勒布倫的邀請函,邀請各國還在巴黎的代表進入一直拒絕外國人觀摩的國民公會。另外一張是今天,國民公會在布里索派支持通過的一個針對外國的新法,雖然只有一頁,但是名字很響亮,《要求民族自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