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回家
第91章回家
程翡繼續說道:
“至於陳淞,據說他是在流民的隊伍中被李廣田挖掘的。
因為李廣田的姻親故舊多是些普通農戶,他最信任的,除了這些人,就是同鄉同族,他們都不曾讀過什麼書。因此,他們雖然一開始聲勢浩大,後面也面臨過差點被人奪權的風險,也有幾方勢力看重他掌握的兵力,試圖掠奪。
李廣田又不願輕易信人,很提防那些攜家帶口投奔過來的讀書人,怕他們一心為家族謀利。
而陳淞當時卻是獨自一人,既無父母,也無兄弟姐妹,更無妻兒。因此,他後來成了李廣田的左膀右臂,專為他謀划。
后……後來,有人說有他的存在,流民軍才從曇花一現的農民起義隊伍,成為一支比較成熟的軍隊。
不過,他們最後還是失敗了。陳淞也不知所蹤。”
獨自一人……
裴芃本想問,他怎麼淪落到獨自一人的地步的?
轉念一想,是了,如果一切按程翡“夢”中的發展,裴蔚怎麼會放過害他損失那麼大的裴榮呢。
裴芃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十年後他們就成了聲勢,而在這期間,朝廷都沒有派兵鎮壓么?還是說鎮壓了也未成功?
你說他們這支隊伍被其他勢力試圖收入掌中,如果天下承平,朝廷安穩,會有什麼勢力敢伸這個手呢?
所以,難道就在這十年間,天下就徹底亂起來了嗎?”
程翡沒想到裴芃就通過她不經意間提到了幾句話就猜到了這麼多,此時也只能點頭答道:
“呃,是這樣。但我對這期間發生的事,夢的並不詳細,所以……我只記得有一個王爺攻入了京城,搶了皇位,但也沒坐穩,後來又陸陸續續冒出了好幾個皇親國戚爭奪皇位。總之,京城那邊過幾年就亂了。”
裴芃聽到這些事,竟然不覺得很意外。古已有之,不是么?天下都快徹底脫離掌控了,金尊玉貴的那些人,卻還要掙破頭地搶一年、一月、甚至是一日的皇位。
她曾在史書中看到過類似的發展,而這種結局,出現在他們裴家身上……
裴芃有些酸澀地眨了眨眼,輕輕嘆了口氣,雖然不讓人意外,但還是讓人心痛。
但她其實並不能做什麼,她既阻止這種爭奪,更沒必要加入這種爭奪,看來還是好好經營泰州比較好。
好歹,在天下亂起來的時候,她的女兒不會像陳淞一樣需要混在流民中逃生。
好歹,泰州的百姓中,會少出現,甚至不出現流民。
程翡覺得鋪墊得挺到位了,小聲問道:
“所以,表姐,您能把我家裏人也接來嗎?京城畢竟不太安全。”
她又很快補充道:
“正好,您能把京城那邊的產業逐漸收攏了,省得最後損失了。”
即使程翡不提,裴芃也不會真的把母族扔在京城不管。不僅對他們不安全,對自己也不安全,萬一有人抓了程家人來威脅她呢?
雖然她不至於受威脅到放棄立場或原則,但到底還是沒必要留下這樣的漏洞。
她點頭:
“好,我會安排的。不過現在並不合適,一下子動作這麼大,容易被人猜忌,慢慢來吧。”
她又輕笑了一聲,瞥了眼程翡:
“不過,你倒是很相信我啊,如此篤定父母家人在我治下就不會出事?”
程翡只是笑,沒再說什麼。
她覺得還是不要這麼早透露最後的結局了,萬一她透露得太早,影響到裴芃的行事風格和決定呢,那反正會真正影響到歷史走向。
可見,程翡雖然一心抱大腿,卻也不會蠻力推進歷史進程。
裴芃也沒追問,太久之後的事,她現在得知太多,考慮太多,擔心太多,反而無用,徒增煩惱罷了。
畢竟,她也知道,任何事都不是孤立發生的,在程翡“夢”中的那些xx年發生何事之前,一定會有漫長的發展過程,並不能靠着預知的力量而直接跳到那個結果。
所以,她只要做好當下的事,並不斷關注局勢發展即可。
她挑起簾櫳,看向後面緊隨着的許磬和陳淞坐的那輛車,心中有了主意。
原本,她只把這個外甥當作是隨手一幫的小可憐,對他既沒有太多責任,也沒有太多期待,能讓他衣食無憂地活着,就是她難得地善意了。
畢竟她對他娘裴榮都沒幾分姐妹情,更何況是外甥呢。
但,聽程翡這麼一說,裴芃對陳淞的關注又上提了幾檔。
或許在程翡看來,陳淞追隨了註定失敗的主公、最後又不知所蹤,並沒有楊駱這樣直接投奔了最後贏家還位極人臣的人物更厲害。
所以,程翡即使對陳淞有些好奇,卻並不多。
但裴芃心知天下亂起來后,陳淞這種謀反的公主子的出身、生來孱弱的身體、並未出仕養名的經歷,是多麼大的劣勢。
可他能從這樣的困境中掙扎出來,抓住他當時唯一能抓住的李廣田,並且把那支流民、農夫組成的勢力培養的逐漸正規起來。
即使在程翡話中只是寥寥幾語,裴芃依然發覺了這個外甥的潛力。
既然有潛力,那最好就是為她所用了,也必須為她所用。
許姝已經收到了裴芃寄來的信,說他們已經從京城動身了。
許姝算算日子,從寄信那日到如今,腳程快一些的話,怕是已經到了城陽縣了。
而如今即使沒到,想必也沒幾天了。
雖然這段日子許姝也經過了一些歷練,也不再是那個不經事的小郡主,可阿娘回來,還是讓她覺得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彷彿再遇到什麼事也不用怕了。
而且,雖然許姝不想表現對她阿爹的感情,但她還是有些思念他的,也有些擔心他,京城發生那麼多事,她又怕他被人利用來對付她阿娘,又怕他自作主張惹怒阿娘。
不過,不管有再多的擔心,他們都平平安安回來了呢。
程翡開心地把信細細疊好裝進信封里,再用鑰匙開了書房隱秘一側的柜子,把信放了進去——這是她阿娘的習慣,通信,即使是說些家常小事,也要細細收好。
因為,很多算計,往往就藉助這些毫不起眼的地方。
許姝原本也不太在意,也就是經了最近的事,她才突然發現,即使他們不招惹旁人,旁人也總要招惹他們,因此,還是得細心一些了。
許姝把信收好,快活地用雙手輕輕拎起裙擺,跨過門檻跑了出去。
“管家,我阿娘他們要回來了!把院子打掃一下,準備阿娘愛吃的菜和果子。”
管事笑眯眯地拱手行禮,正要回話,就見她又飛快地跑開了。
“表哥,我阿爹阿娘快回來了,我阿爹沒受傷,也沒出事,很平安的。你可以給祖母寫信告知他們了。”
許釗一愣,本來應該開心的,但許姝提到祖母,他又只得苦笑。說實話,他這段時間只給父母寫了信,祖母,叔伯,堂兄弟,他都沒敢寫,他也不知道,在那些關心和為他謀划前程的背後,到底是有幾分好意了。
許姝並沒有留意堂哥的神色,說完后就又跑開了。
“楊駱,我阿娘他們要回來了,我表姨母也要回來了,你很快就不用幫她管理釀酒的事情了。”
楊駱正坐在院子裏的亭中捧着一側書讀,聽到許姝這話,笑着說:
“正好,上午那邊還傳來了消息,說是開封了幾壇,雖然有釀壞的,但也有釀得不錯的。他們還想讓我去試試酒呢,但我想着第一次嘗味道,怎麼也該是三娘子這個大功臣去做,就讓他們重新封住了。看來也封不了幾天了,等殿下他們回來,用我們城陽縣自己釀的果酒,為他們接風洗塵。”
許姝樂了:
“這倒是好事呢,我阿娘一向愛酒,但又不愛太烈的酒,果酒正正好。”
城陽縣公主府正忙碌地迎接着遠歸的家人,裴芃一行人已經到了泰州府城。
京中的消息,到泰州雖然慢了些,可也傳了過來了。
尤其是幾個長官當中,刺史王寅的嫡親孫女是皇后,正是此次京中謀反事件中擦肩而過的半個受害人;別架曹邵,卻是謀反同黨裴榮的表弟,兼明面上沒傳開、小圈子裏人都知道的舊情人。
雖說這種對立關係不至於影響到王寅和曹邵之間的關係——畢竟拋開和裴家的拐彎抹角親戚關係不論,王曹兩家也是世代的交情和姻親呢。
但,他們倒是各有擔心的對象就是了,而這種擔心,目前也只有問裴芃這個親歷者最靠譜了。
這一次,泰州官場從上到下又一次迎接裴芃,更隆重的是,王寅也在。
他的腳還有些坡,到底是歲數大了,恢復得慢些,可對上裴芃的視線,卻還是一派瀟洒,他頷首笑了笑,右手撫上了鬍鬚:
“殿下,一路可還順遂?”
裴芃也笑:
“有驚無險罷了,好在是結局不壞。”
曹邵卻沒有加入他們的討論,他的視線凝在了裴芃側後方的一道身影身上。
陳淞。
其實曹邵已經有五六年沒見過他了,而且陳淞自幼體弱,曹邵原本見他也不多。
不過,裴榮總是嘆息這個兒子的身體不好,怕是養不大,曹邵難免對陳淞也多了幾分憐惜。
因此,一見他,就認出了他。
“小淞,你也來了啊。”
“是,我也來了,舅舅。您還好么?舅母和表哥表妹他們還好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