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恩州驛見冀州侯

第六章 恩州驛見冀州侯

李府,晚飯桌上。

“十娘,禮車可都安排妥當了,過兩日便要出發了。”

“安心吧,靖哥,朝拜的禮物你不必擔心,不過當真把吒兒也帶去嗎,此去千里之遙,吒兒又小,我怕……”

十娘捏捏哪吒臉頰,語氣盡顯不舍。

今年是子受十三年,按大商祖制,天下各路諸侯與鎮守每四年要朝拜一次帝京,陳述轄地一應事宜,去年由於人王御駕親征南方九苗蠻族,故大朝拜延至今年。

哪吒聽見母親這般說,急得眉頭都要扭成團,不斷朝父親使眼色。

李靖暗笑一聲,隨即清清嗓子道:“放心吧十娘,我們是去朝歌,大商腹地安全定無憂患,來回也不過一個月的功夫,而且哪吒雖小但是天生鍊氣士,不會有問題的。只要哪吒這一路上乖乖聽話。”

哪吒立馬接過話來,“聽話聽話,我一路上一定乖乖聽話。”

殷十娘確是重重哼一聲,“你就是想出去野!要不是王兄寫信說想要見見你這個在為娘肚子裏折騰了三年的好外甥,你以為為娘會放你走?”

哪吒嘻嘻一笑,抱着殷十娘的手臂撒嬌道,“孩兒也想見見舅舅嘛,還有朝歌城,聽說那裏的城牆比咱們陳塘的拒水牆還要高呢,那不得插到雲里去?”

十娘摸摸幼子圓滾滾的腦袋,不禁笑道,“是呀,朝歌的城牆開啟的時候,你站在牆底下是看不到牆頭的,不過你現在去是看不到的,如今天下已經沒什麼能讓朝歌升起城牆了。”

“啊?”

“別急,朝歌的壯麗華美之處可不僅僅在城牆,有建立在雁居山上的禾下書苑,每天早上學子晨讀的時候,大雁就會騰飛起舞,就像是另一片朝霞。有刻在奪目崖上的十二幅百丈壁畫,巧奪天工,據說有些畫裏已經生出了靈魅,還有修建在天上的LYG,無數的軍艦和大舟如鯤鵬般起落。

不過當時為娘最喜歡去的是彩鯢灣,那裏的商鋪什麼都有,西戎的彩泥脂,南苗的銀飾,東海的鮫人珠,北狄的獅子貓,那裏水裏的大鯢呆的很,只有你給它喂點零嘴,你就能坐在它背上戲水,到了晚上,燈火連綿如星河一般……”

——

夜深了,皎潔的銀華透過窗戶如輕紗般蓋在小哪吒身上。

小哪吒翻了個身,說出大段夢話來,“彩鯢灣,我要吃燒雞,燒鴨……大雁,娘親……說的……大雁在哪,吃燒大雁……”

這時,毫無聲息的,從陰影處走出一個高逾八尺的魁梧漢子,寸頭烏臉,濃眉短須,眼似銅鈴,上身里襯皂青衣,外着玄色重甲,肩頭胸前纏着佈滿符咒的鐵鏈,一柄黝黑鐵鐧掛在腰間,氣焰彪炳。

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生氣的壯漢走到哪吒跟前,先是撿起地上的被子,給哪吒蓋上,又擦拭掉哪吒嘴邊的口水,然後輕輕喚道,“三公子,三公子。”

附在哪吒肌膚上的月華輕微扭曲,一個身體虛幻的哪吒便透過被子坐起身來,不過仍有些迷糊,嘴裏還在含糊說著些吃食,抬手揉揉眼,這才看到大漢,喜道,“十一。”

壯漢咧開嘴角僵硬一笑,“走吧三公子,聖皇大人在等你。”

“完蛋了,我望氣術的口訣還沒記全呢,這下師傅又要罵我懶了。”

小哪吒皺着眉,從床上一躍而下,牽起十一特意佝僂身子才能夠着的寬闊手掌,隨其走向黑暗,然後消失。

……

十天後。

一路行了一千餘里,初出陳塘時興高采烈的小哪吒已經懨懨提不起精神。李靖看在眼裏,心疼的很,便說道:“吒兒,前方不遠便是恩州,今晚我們在城內驛站休整,為父晚上帶你買些零嘴帶着。”

哪吒聞言一喜,連連點頭。

臨近申時,一行車馬便來到恩州城郭外。

李家世襲陳塘總兵一職,百年前東海水妖作亂,李家家主又被加封東海鎮守,位列大商十三鎮守之一,亦是世襲罔替,論武官地位,僅在武成王與四大諸侯之下,如今李府主母又是天潢貴胄,可謂極盡恩榮。

恩州城主聽聞消息后哪裏敢怠慢,領着下屬早早出城候着,此時望見數里長的禮車不禁暗自咂舌,當瞧見長矛如林的護衛兵馬又不禁肅然。

等到李靖的大黑馬踱步到身前不遠時,恩州城主立即上前行禮,“恩州牧趙吉見過李總兵。”

李靖一生謹慎,恪守本分,自然不會去行那倨傲之事,亦是下馬還禮,兩隨後兩人再次上馬入城。

“驛站可還有閑余?”

早在帝乙先王在位時便曾下令讓聞太師操持國內驛站修繕擴建一事,幾十年已過,大商境內驛道網絡已經極為完善,尤其是一些城池重鎮的附屬驛站,按規定三里之內是不允許有其他建築的,為的就是兵馬過境時可就地紮營安歇。

恩州城主刻意馭馬落後李靖半步,口中說道:“有的,驛站那邊已經打掃乾淨,不過城內民居也是騰了好些出來,足以讓車隊人馬安歇,也為總兵安排好了獨棟宅院,您是先去何處?”

“謝過趙城主,不過李某此番途徑貴地是為公務,住驛站即可,而且李某這些弟兄平日裏爬冰卧雪慣了,有平地紮營已是幸事,侵擾民居作甚,勞煩趙城主還是將房屋還給百姓吧,煩請城主派人送些米糧肉食就好。”

趙吉苦笑回道,“李總兵這番言語倒是與冀州侯如出一轍,若是總兵堅持,那下官唯有聽命,這就派人手去加購些席墊與乾草送去驛站,至於米糧肉食自然管飽。”

李靖面有喜色,連問道:“冀州侯蘇護如今也在城中驛站?”

“是,蘇候爺是昨天夜裏到的,估摸今晚還要再歇一宿,明日才會啟程。”

李靖大笑,“煩請趙城主前方帶路,我與蘇兄可是好些年沒見了。”

驛站一座偏院內。

雖然步入中年但依舊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字的冀州侯蘇護坐在床沿邊,看着面色蒼白的女兒,輕聲說道:“喝完葯感覺可好些了?”

此刻床上躺着的正是蘇護之女,蘇妲己。該女眉如細柳好似工筆勾畫,眼似半月暗蘊盈盈秋波,口若殷桃小巧玲瓏,便是當下風寒入體以致面色蒼白亦是別有一番嬌柔姿態,怪不得在冀州有“蘇娥皇”之稱。

“為父當初就不該許你離開冀州,你從未出過家門,哪裏能經受這跋涉之苦。”

蘇妲己只是柔聲回道:“爹爹,女兒已經好多了,不礙事。”

蘇護正要說話,身體突然微愣,腳底感受着地面傳來的震蕩,以他多年領兵的經驗瞬間便判斷處不遠處有上百匹訓練有素的車馬朝驛站駛來,不禁納悶,這恩州既不是公侯出沒之地,也不是邊關重鎮,哪裏來的如此多的車馬。他安撫女兒好生休息,自己則出了偏院,徑直往驛站外走去。

站在驛道上,隱隱可見遠處漸起的揚塵,蘇護招來一兵卒,問道:“來者是哪方人馬?”

那兵卒答:“已經派出探馬,侯爺稍等。”

片刻后探馬回報,來者打着陳塘李氏大旗,人馬過百。

蘇護聽聞喜不自勝,喚親兵牽來坐騎,縱馬前迎,待瞧見隊前那熟悉之人,大笑不已。

李靖此刻坐在馬上,一手牽繩,一手扶着打着瞌睡搖搖欲墜的哪吒,望見前方有三兩騎狂奔而來,便定睛細看,待辨明了來人,亦是大笑縱馬離了車隊,把小哪吒頓時驚醒。

————

日薄西山時,驛站外已經搭起帳篷,蘇李兩家護衛加起來足有三百來人,皆是青壯好漢,一時間生火造飯,嬉笑怒罵,角力摔跤,場面好生熱鬧。

而驛站庭院內,一顆大青樹下,李靖與蘇護兩人坐在石墩上,石桌上有酒,還有兩碟涼菜,哪吒在房瓦上撲雀。

“早聽說你三子乃是個靈童,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好福氣!”

這話李靖也不知聽人說了多少遍,但還是喜笑顏開,輕輕嘬了一口,紅光滿面,烈酒入喉,甚是暢快,笑着回應道:“論福氣誰又比得上你,全忠如今軍政嫻熟,妲己乖巧淑雅,兒女雙全,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蘇護聽得這話是喜憂參半,老友當面,也不掖着藏着,便道:“全忠確實有些天資,冀州將來交付他手我也放心,只是妲己卻實在讓我憂心。”

“此話何講?”

“妲己十二歲時便有媒人上門提親,不過當時她還年幼,為兄便一一回了,待到十五六歲時,應是訂婚的年紀,不過我許她不必考慮聯姻,可以挑選自己心儀之人,為此為兄拒了不少公侯,可眼看明年小女便要到二十年紀了,整個冀州以及附近鄰州居然沒有她能看上眼的年輕俊彥,實在令我憂心。

前些年她泛舟時被些孟浪閑人瞧見,傳出個蘇娥皇的名聲,這女子因色揚名,非我所喜也。”

事關女子,還是晚輩,李靖不好多言,說了兩句“放寬心”“好女不愁嫁”之類的安慰話,便把話題扯向他處,問道:“北邊現在是何局勢?當時不是說太師領旨平叛么,怎麼六年已過,太師還未回朝?”

蘇護也醒悟過來,接過話頭,順着說道:“哪裏是平叛之事,若是些諸侯平叛都要勞煩太師出征的話那北伯侯哪裏還有臉食君之祿。

當年那場叛亂背後有鬼方的影子,西北的戎、狄也蠢蠢欲動,所以請太師過去是為了與鬼方女王簽訂盟約,暫保北疆安穩,你也知道,那時南疆戰事如火如荼,東海、渤海局勢不明,饒是我大商富強也難以維持三邊開戰。”

蘇護抿下杯中余酒,又提壺將兩隻空杯滿上,接着道:“我聽最新的消息,北境盟約已定,太師不日便要與鬼方使者回朝,北境百年太平可期。”

李靖聞言大笑,“幸事!幸事!”

兩人將剛滿上的烈酒一飲而盡。

“如今南蠻已定,九苗之地盡數納入我大商疆土,北境眼見安穩,西戎受兩代西伯侯的抵禦,已經承平多年,渤海鮫國自顧不暇,如今便只剩下黃海沙潮與你東海水妖之禍了,前者是天災我們暫不去說它,只說你東海,你我轄地相距甚遠,我也不知詳情,如今情況如何了?”

李靖眉頭微皺,緩緩道:“東海情況複雜,龍族有規矩,近陸處的水域由龍子龍孫輪流當值,上個百年輪到龍母的一個侄孫,那頭有龍族血脈的黑蛟性情暴虐,所以多次率妖上岸,給東海沿岸造成了不小損失。

三年前恰逢是百年之期,換了值守,我多方打聽,曉得了龍王三太子恰好三年前成年,所以我猜新任值守應當就是那龍三太子,敖丙。從這三年看,近海水域倒是風評浪靜,不過也不好推斷這三太子究竟是性子平和,還是有所謀算,只希望是前者吧。”

兩人闊別多年,時而談論軍國大事,時而又懷念起一同在朝歌求學的時光,哪吒被下人抱去睡覺時兩人還在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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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哪吒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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