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十年後。
陳塘關，李府。
“三公子，三公子！”
老管家滿府奔走，手裏拿着個粗竹簡，大聲呼喊着。
“怎麼了，吒兒呢？”
殷十娘從花圃里聞聲走出來。
老管家名為李安，比李靖還要年長几歲，是府里的老人。
李安回道：“夫人，朝歌來信了，是三公子的信。”
“朝歌來的信？那定是蘇貴妃的信了，你去西邊找找看，老爺出門前交代吒兒守在那邊，也不知道做什麼。”
李安應下，往宅子西邊尋去。
李家是將門，尊西方白虎，所以西院是兵庫和練武場所在，李管家一進西院就瞧見人了。
無他，只是那三公子爬的太高。
整個西院也是整座李府中最高的建築是靠後的一座八面石塔，這塔高八層，一到七層都不設門窗，宛如實心的一般，唯有第八層是八面開窗，裏面供奉着的正是陳塘關的鎮關之寶。
乾坤弓。
此時一個少年人正在第八層欄杆上坐着，倚在柱上。
只見他一頭長發被一根黑繩束在身後，一身青底紅雲紋的貼身勁衣，五官英俊自不必多說，難得的是那股少年人獨有的張揚隨性、英姿勃發的氣質。
此子正是陳塘關總兵李靖的第三子，李哪吒。
“三公子！朝歌來信！”
李安舉起手中的竹簡。
“好，知道了！”
只見突然憑空出現一陣風，帶起李管家手中之物，送到哪吒手裏。
“三公子你小心點，別摔了！”
哪吒打開信，口中應着，“知道知道！”
老管家嘿嘿一笑，也不知道笑什麼，樂滋滋背手離開了。
“好，來看看這段時日天地間可有什麼趣事。”
哪吒也是沒法了，陳塘是邊陲之地，消息閉塞，往來唯一有玩頭的東海是他的絕對禁地。
殷十娘說了，只要戲水，腿打斷。而對小兒子百依百順的李靖在哪吒一次無意中談及說太乙那道人曾言，東海有其機緣后同樣下了嚴令，絕對不可去東海。
所以哪吒只好請他朝歌城的蘇姐姐幫忙，每隔一段時日就送信來，講講天下間的趣事秘聞。
那位當年險些葬身狐口的蘇妲己如今可是不得了，十年前那次大朝貢后借故留在朝歌，就在那年商王邀群臣狩獵的獵場上不怎麼怎麼博得了王上的青睞，沒多久便入宮做了妃子。
幾年功夫便升至貴妃，如今後宮地位只在姜皇后、黃楊兩貴妃之下，她那裏的消息自然是靈通的。
“西伯侯終於湊夠一百位義子了。”
哪吒看到第一則消息就不禁笑出聲來，上面說西伯侯姬昌不日前收下了第一百位義子，名為雷震子，聽說天生有操控雷電的神通。
“還是造勢么？不過也不見舅舅有什麼反應。”
如今西岐那邊的動靜是越來越大，自打上次朝會西伯侯以犬戎作亂為由未曾前往朝歌拜謁后，動作不斷，據說西岐內常聞鳳鳴，頻頻有仙人顯露蹤跡，也不知是真是假。
“闡教和截教又打起來了？”
這第二則消息是說在大商國境內，一家名為縱火門的仙宗和一家名為赤焰宗的宗門打起來了。
縱火門是截教火靈聖母傳下的道承，而赤焰宗的開派祖師乃是闡教十二金仙中赤精子的弟子。
起因不過小事，兩派弟子同時發現了一縷靈焰，這兩教都是以火法為根本，自然都想收入囊中，便約定比斗控火之術，誰贏誰拿。
不過在後來的比斗中出了岔子，赤焰宗的一名弟子被縱火門弟子失手給燒死了。
這出了人命兩方便撕破臉皮了，也不是一縷仙焰能擺平的事，雙方當場大打出手，又是幾條性命隕落，然後就是死了小的來了大的，天仙都死了三位。
兩宗比斗很快又上升到教派之爭，一個說闡教的火法不如截教，另一方則說你們祖師比我們祖師低了輩分，源頭上就比不過。
最後導致赤精子和火靈聖母都出面了，此事才作罷。
而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三起兩教爭鬥事件了。
世人皆在揣測兩教到底是起了什麼衝突，卻少有人留意到雙方斗火的餘波燒熔了一座城池和十二座村寨。
死了兩千餘人，無家可歸不計其數。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但此事大商亦不好處理。
自打闡教廣成子下山任軒轅黃帝帝師，為闡教謀取大量功德后，三教與人族正統便脫不開干係。
便是老君那般清靜無為的性子，也在大禹治水時親手煉製了一枚測量水位的定子贈予大禹，人教弟子後來也紛紛藉此關係入大夏王朝任職，亦是賺取不少功德。
後來大夏氣數盡了，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截教門人紛紛下山輔佐成湯先祖。
所以直到如今，大商朝廷里還有許多截教門人，便說那位位極人臣的聞太師，就是碧游宮金靈聖母坐下弟子。
而大商作為人族正統，闡教又那裏肯讓截教一方把持，所以好些闡教神仙又收了大商要臣之子為徒，比如武成王黃飛虎的嫡長子三歲時就被帶去了闡教道場。
如今大商百官多多少少都與闡、截兩教有關聯，涉及師門鬥法，便不好管，也管不了，只能做一些擦屁股的事。
哪吒心中煩悶，長吐一口氣，自語道：“師父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再看第三件事，總算是個好消息。
大商第一間城隍廟已在朝歌落成，不久前新設立的大祝寺也確定出了大商治下其他城池城隍廟的選址和規格，不日便要開工了。
這是大商自十多年前真君廟之後的第二次建廟，而且是朝廷主建的大規模廟宇，不過祭祀的對象不是某個人，而是地府官吏，以及戰死的人族英靈。
對百姓的說法是為了鎮壓逃出地府的孤魂野鬼，保家宅平安。
對山上神仙的說法是為了連通陰陽，補全輪迴大道。而當朝歌那座以燧人氏為主官、地府日夜遊神為輔官的城隍廟建成之時，天降功德，仙樂不絕，也似乎足以證明這一點。
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用法，也許只有商討制定此策的那幾位知曉了。
不過好在那段時間哪吒就在一旁侍奉，端茶倒水什麼的，倒也知曉一星半點。
儘管已隔不少時日，但想起酆都帝苑中那間小亭子裏的恐怖陣容，哪吒還是不禁暗自咋舌。
再看最後一件事。
倒是個怪事，也是件妙事。
有個自稱純陽散人的，編造出一份榜單，有意思的是這榜單名為朝歌榜。
據純陽散人自己說乃取“高歌黎明，喜迎朝陽”之意，與大商國都朝歌同名純屬是因為商王搶先說了出來，自己兩百年前便想好此名，絕無剽用可能。
此人口氣極大，說他這榜單囊括天下英才，三界百族盡在其中，能登上此榜者需得是三十歲以下的天仙，五十歲以下的玄仙，五百歲以下的金仙，天仙之下、金仙之上不入此榜。
其實早前洪荒時期便有人做出類似的榜單，不過很快列榜人便承受不了冥冥中的因果之力從而身死道消，後來也就無人作此打算。
沒想到這不知跟腳出處的純陽散人居然能擔下這大因果，真是怪哉。
這竹簡上附有一份純陽散人放出的初稿。不過十來個名字，三個境界的都有，說是一年後便會有正榜公示天下，一百個名字，往後一年一換。
哪吒少年心性，對這等事自然十分感興趣，連忙去看初稿上的名字。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個熟名，楊戩。
楊戩名列榜上金仙第一，榜上註釋不過寥寥數句：
玉鼎真人領進門，麾下千百草頭神，曾與玉帝相爭鬥，而今立廟灌江口。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哪吒眼中爆發奪目的光彩，望向榜上另一位金仙境。
卞莊。
“倒是沒聽過這個名字。”
後面註釋這樣寫着：
玄都法師授妙法，老君爐里拿釘耙，百丈法身號天蓬，十萬水軍尊元帥。
哪吒閉眼仔細想了想，還是沒能找到有關的信息，“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與楊大哥並列？”
再往下看，便是玄仙境的幾個名字，註釋也更簡略些。
摩昂，西海龍族大太子，師從西方教大勢至菩薩。
袁洪，妖族散修，梅山通臂猿猴化形。
張桂芳，大商王朝青龍關總兵。
哪吒看完一喜，“原來我大商也有上榜的高手！有時間定要去拜訪一下。”
再看天仙境的便只有名字了：黃天化，金吒，木吒，敖丙，雷震子，余化，土行孫等。
“嘿，這裏面名字熟悉的可多了，大哥、二哥、天化哥哥都在，哦，這位義子也在。敖丙又是誰，居然還排在雷震子前頭，不過聽着好像又有些耳熟，是誰來着？”
哪吒正思索着，剛有些頭緒，眼睛卻瞥見蘇妲己的最後一句話：
哪吒小弟，你怎麼不在榜上？
哪吒頓時羞紅了臉，大叫一聲：“我要不是被師父勒令十年內不可破地仙境，估計都在玄仙那一欄了！”
少年恨恨一捶欄杆，“十年之期馬上便到，我定要這天下都知曉我陳塘李哪吒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