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五毒甲

一邊余化看着突然出現、輕而易舉擒下蠍子精的綠袍婦人和那頭始終趴在哪吒肩頭、凶氣難藏的紫背蜈蚣，不由無語:哪吒兄弟這是要在人身小天地里開論道會么？

“小主人。”

這時，哪吒心底又冒出一道聲音。

哪吒喜笑顏開，內視自身，果然，獄王眼中小天地內盤坐着一位陰差打扮的高大漢子。

“十一！你之前不是說回陰間待命去了么，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我竟不知道。”

哪吒以心念問道。

他雖未至玄仙，但鬼差十一居於與他肉身相合獄王眼小天地中，使得兩者形成了一道溝通虛實的橋樑，能夠形成類似玄仙境界才有的“念頭交流”，一切只在瞬息間。

早在半年前，朝歌點兵后，哪吒是孤身來的戈壁。

其部屬搬山師設立之初是為了討伐作惡修士與精怪，行攻山克水之事，雖說士卒來歷懸殊、各營部構成複雜，但經過數年征戰，上萬戰員已然配合得當、進退有度，戰力非凡，但哪吒前去戈壁解決兵道一事，面對一成不變的荒涼戈壁，萬餘如狼似虎的搬山士卒卻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可若就地遣散或是改編則太過可惜，加上搬山士卒來歷迥異，並非全是大商軍人出身，若是貿貿然換個頭領恐怕也不好駕馭。所以哪吒當時思來想去還是讓聞達暫代搬山師將主一職，帶隊去南疆待命，聽前南伯侯、今雲州戰線總帥鄂崇禹的調遣。

一來聞達已經與搬山士卒相熟，加上他是太師聞仲的嫡孫，朝野間都要讓他三分，想必搬山師里那些刺頭也要給他幾分面子；二來，南疆那塊地勢向來駭人，窮山惡水，卻正是搬山師大展風姿的舞台。

而十一則也是在那段時間離開哪吒的。

十一離前稍有解釋，說地府那邊有大籌劃，人手短缺，既然哪吒不在一線領兵，當無大危險，他便先行離開，只是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十一則笑着回道：“十一確實是回了地府，只是回地府不久后便聽聖皇大人說太乙已經出關走動，怕那廝會對小主人不利，便又讓十一回來了，但聖皇大人特地交代，回來就莫知會小主人了。”

“哼哼，師父定是要斷了我遇強敵時心中有退路的念頭，生死間有大恐怖，亦有大機緣嘛，他老人家總這樣說。”

十一聞言只是笑笑，然後道，“十一現在是真要走了，如今地府如同人間，亦是萬年未有之大變局，聖皇大人一局棋攏括三界，神鬼皆為棋子，眼前西方血海即將入局，十一一介老卒自要回地府聽候差遣。今日之所以現身是因為聖皇大人口中的契機已經出現，五毒甲重新出世，有五毒護衛小主人左右，便是太乙親至，也足有六成把握換小主人喘息逃命之機了。”

“這五毒甲究竟是什麼來歷？”

哪吒問道，從突然出現的綠衣女來看，這得自鄂老侯爺的戰甲倒不像是普通後天靈寶級別兵器那般簡單呀。

“是兵主蚩尤遺留之物。”

“啊”，哪吒一驚，“原來是他的戰甲。”

蚩尤當年集巫族殘存氣運於一身，是半步祖巫的修為，與軒轅黃帝爭鋒，爭奪南瞻部洲的控制權，雖說最後身死道消，但其戰力足以在聖人之下稱雄，百般兵器無一不精，領兵沖陣縱橫往來，時人以兵主稱之，他的貼身戰甲，那自然不是凡俗。

“昔年蚩尤手下大鑄造師祝炬捉來五頭金仙境界的五毒王族，奪其兵器，囚其魂魄，煉其屍身，合鑄成一甲，便是五毒甲。五毒甲專為蚩尤所制，分盔甲、臂甲、內甲、外甲、尾甲，分別取自五毒中的金剛蠻、捉蟲娘、血陰褫、百眼鬼、玉琵琶，堅不可摧，不懼百毒。又內藏五件五毒的本命法寶，為短矛、羅網、屍幡、煙瘴、玉鉤，各有妙用。不僅如此，大巫祝炬還以巫族密咒給五毒魂魄施下生契，煉為五具陰魂傀儡，生死皆在甲主一念之間。此物當年出爐時，有鬼哭神泣之音，天降雷劫，但不能損傷甲胄分毫。”

哪吒聞言嚇一跳，這麼大來頭？那其威能豈不要直逼後天至寶？

“後來在逐鹿之戰中，五毒甲被軒轅劍劈砍在先，又被雲君長鞭轟擊再后，隨着蚩尤身首異處，五毒甲也四分五裂了，蘊藏的五頭陰魂傀儡全部化為飛灰，五把兵器也都遭受重創，五毒甲的赫赫威名也就到此為止了，其殘存碎片一直保留在人族帝庫中。

直到幾十年前，鄂崇禹的父親在南疆戰場上被毒殺，鄂崇禹臨危受命晉南伯侯位，繼續征苗，商先王帝乙恐鄂崇禹重蹈覆轍，命人尋避毒之物，時有大鑄師穎豪從帝庫中拿出五毒甲碎片，合天下奇金異石回爐重鑄，便是小主人身上這件五毒甲了。”

哪吒瞭然，不曾想這五毒甲還有這番曲折來歷，但隨即想起一事，又問，“那個女子？”

“那女子本相是一隻八百年道行的蜘蛛精，有個名頭喚作捉蟲娘，乃五毒之首。這族奇異，雌雄大不相同，雄蛛喚作捕雀郎，成年後有山嶽大小，善搏鬥，先天壓勝一切禽鳥，早在遠古之初便被妖庭的十位太子領銜一眾高手將其滅了種，如今僅有極少數蟄伏在蠻荒之地中，不敢露頭。雌蛛便是捉蟲娘，體型與成人相仿，善織網，毒性強，先天壓勝一切爬蟲，所以又被稱作蟲王、毒娘子，天地間數量也不多，唯有南瞻部洲南疆雨林和北俱蘆洲十萬大山裏有一些。

眼前這隻捉蟲娘是大商請動一位隱世供奉從南疆雨林擒來的，許下諸般好處，立了契約，讓她入主五毒甲，護鄂崇禹一世周全。鄂侯將甲轉交於小主人時應當是與這隻捉蟲娘有過商議，所以當時甲胄並沒有抗拒便依附到小主人身上。只是她不曾想到，才上了小主人的身便被十一拘禁起來了。”

“啊，這是為何？”

十一笑中帶着揶揄，“方才說了，此族雌雄迥異，除體型與天賦神通外，相貌也是天差地別，化為人形后，雄者醜陋，雌者美艷，而且捉蟲娘天生媚骨，尤善陰陽採補之術，當時小主人年少，十一怕這畜生不知好歹魅惑小主人，便自作主張將其封印了。”

哪吒鬧了個大紅臉，“瞎說八道！”

十一哈哈一笑，又繼續道：“小主人應當還記得數年前你首次出門遊歷時曾入火雲洞拜謁先賢，臨別時五帝曾各度過一道靈光進五毒甲？”

“自然記得。”

“其實五毒本就是暗合五行的，否則天底下毒蟲何其多也，為何單單將這五族單拎出來放在一起？不過當年巫族信力不信法，鑄造五毒甲時並沒有顧及到這一點。五帝度入的靈光乃是蘊藏一絲功德之力的五行本源，乃是真正稀缺的天地奇珍，有了這五道靈光，五行相生之下，五毒甲便有了躋身後天至寶級別兵器的可能，比起損壞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這五道靈光又是五道死約符令，與當年祝炬佈下的生契密咒不同，死約符令限制之下，小主人與食用靈光的毒蟲存在境界反哺，一方修為精進，另一方也會受益；可是一旦小主人身死，食用靈光的毒蟲也會當即立斃，但它們的死活卻影響不了小主人。除此兩條外，小主人與服用靈光的毒蟲不存在任何制約關係。”

哪吒笑着搖頭，“我不過天仙修為，五毒之蟲若是真與我簽下死約必然是虧大了，我不願做強人所難之事。如此說來，十一今日現身是因為五毒中的玉琵琶出現了？你命捉蟲娘將其捉拿，是要使其吞服我甲內蘊藏的靈光，迫使她成為我的貼身護衛，成為我將來對敵時的一張替命擋死的底牌？

此事作罷，不必再提，我會放玉琵琶一條生路，這捉蟲娘亦可放手，地府既然繁忙十一回去便是。瞻前顧後非我本意，我哪吒是娘娘座下的童子，承聖皇道統，學法二十載並非虛度，便是太乙親至，我也敢與他鬥上一斗，那老兒且不一定能收下我性命，況且，死便死了，何須賠上他人性命？”

哪吒言辭鋒銳，但十一不以為意，反而僵硬面龐上笑意愈濃，“強迫他人之事十一做過不少，五毒性命說實話十一也並不放在心上，可收服五毒之事還真不是小主人想的那樣。”

“哦？”

“方才便說了，這五道靈光乃是蘊藏一絲功德之力的五行本源，豈僅僅是一道死約符令那麼簡單？五毒之蟲跟腳雖然不低，但毒性太強，天道制約之下金仙境界便是瓶頸了，永生無望大羅，可若是它們吞服了這五行本源，便有了衝破這層瓶頸的可能，小主人相信十一，這是任何五毒之蟲都抵擋不了的誘惑。況且，五毒甲中的五把兵器都是五毒中的金仙祖宗祭煉了無數年的寶貝，只要它們願意入住五毒甲，這些自然都是它們的掌中之物。

小主人若是不信，便與十一打個賭，小主人只需把其中利弊如實告知這隻玉琵琶，看她如何選擇。若是她不願服用靈光，那萬事皆休，此事不再提起，若她願意，小主人日後便要繼續收服五毒之蟲，如何？”

哪吒聽罷，只是稍作沉吟，便點點頭，說道：“也好。”

“對了，還要與小主子說一聲，當年五帝將靈光度進五毒甲時，捉蟲娘是毫不猶豫便吞下了其中的木行本源，如今恐怕小主人是趕她她也不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