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囊血射天

山升嵐，水起霧，各方山水神靈一起造就了一座根在地上卻顯化於天的雲海大陣。

雨師、共工，兩尊龐然法相托起了一道黃袍山天瀑。

一頭年邁老蛟領着數千族眾逆水而行，硬生生開闢出一道醒目大江，承接起HLJ天瀑。

廬山上一道衝天而起的清亮劍光蕩滌了無數邪魔，舉重若輕接下了廬山天瀑。

南疆黃榕以星火燎原之勢遍生千里之地，成為新生的盤瀆源頭，浩浩蕩蕩的千蛟御水跨龍門的奇景化解了一場由大星移位引發的滔滔弱水。

而在黃河壺口之畔，成名許久的雲君以一己之力營造出一副龍吸水的瑰麗景象，拉出一條聲勢壯闊的壺口天瀑，成為子受二十九年天河水患的收官之筆。

同時，突然出山的雲君這次並沒有悄然隱退，而是受封黃河水神，尊為靈源王，為大商國陸地水運之主，與總領群山的東嶽碧霞元君並列，位列大祝寺山水神靈譜牒的最高等。同樣，自此往後，大商國在敕封神靈時，再也不會以王號贈之，其餘四岳四瀆之主為公爵，四鎮五湖之主為侯爵，余者再次之。

這一日，大商國層出不窮的手段與隱士高人讓世人震驚，同樣，眾人也感嘆，大商王朝的手伸的太快，從什麼時候開始，蛟龍溝與南海也和大商朝走到一起去了？要知道，在過往的許多年裏，諸方勢力對四海及蛟龍溝並不是沒有想法的，只不過除卻西海投了西方，北海投了道門，余者都沒有絲毫的鬆口。

直到近幾年，局面好似一下子亂了起來，先是不問世事多年的鳳族突然選擇了西岐，然後天庭四處招兵買馬，收攏了不少散仙大妖，其中就包括蛟龍溝的乙木一脈，再後來，東海、南海相繼與大商國較好，蛟龍溝另一支，黑水一脈也投了大商，不由讓人感嘆時局變化太快，自打巫妖大戰後變得平靜的洪荒大地，似乎又要熱鬧起來了。

子受二十九年就是在這樣的亂像中過去了，大商肅清山水，大封山水神靈，闡、截之爭加劇，北伯侯暴斃，武王姬發立周，天河失控，一連串的變故讓人應接不暇。

轉眼來到子受三十年，三月十五。

又是一年女媧娘娘壽誕。

這一天，子受領文武百官敬香女媧廟后並沒有返回王宮，而是來到了朝歌西郊外。

出城不久之後，一座龐然建築便映入眾人眼前。

土石為基，四方分明，長寬逾百丈，高有四層呈階梯狀，每層高有五丈，高台東面設有一道三丈寬的百層石階，此時四層土台四周皆站有一圈全副披掛的執戈武士。

四層台基便有二十丈高，而台基之上又矗立有一座氣勢恢宏的五層高樓，高樓巨石為柱，金楠為梁，頂上是一層露天平台，四面設欄，黑石紅磚鋪地，四角立有大旗，旗上是暗紅色玄鳥圖紋，迎風招展。

平台正中擺着一方巨大的案幾，案幾一旁放着一尊青銅箭架，另一旁則是立着一方大鼓。

這座佔地極廣的巨大樓台看起來極為簡單粗獷，但又處處透着巍然霸道，攝人心魄。

這座煌煌大氣的巨大樓台與朝歌東郊的摘星樓幾乎同時動工，由宮中另一位貴人黃貴妃督造，只是由於西郊草原多有靈鹿出沒，這座煌煌大氣的樓台便得了個秀氣的名字，喚作鹿台。

但鹿台地處朝歌以西，登台石階兩側兩座高大的白虎石雕以及高樓平台之上的那方巨鼓鼓面上張牙舞爪的白虎圖紋則彰示着這座鹿台的真實用途卻是用於戰爭殺伐。

眾人來到鹿台前，年過四十正是鼎盛年紀的子受率先登階，身側是中宮元配姜王后，緊跟在後的，是箕子、伯夷、叔齊、子薇、子啟以及不日前回朝歌省親的殷洪、殷郊兩位王子等一干王室宗親。

王族之後，一如往常，跟着的是總領全國民事、同時主管禮樂、典儀、諫言的三朝元老首相商容，以及逐漸從老首相手中接過全國民事、有七竅玲瓏心之稱的亞相比干，兩位丞相之後，則是站在大商文武兩途巔峰的太師聞仲、武成王黃飛虎，再接着，以梅伯為首的八位上大夫，再然後，是位高權重的九寺九卿。

九卿之後，是豫州牧吳幽與京一軍主帥殷破敗，這兩位及身後的百官在登台之階前停下，目送着前方一干君王、上官登上鹿台，只是值得一提的是，在前方那群大商國最為尊貴的人群中，有一個以其身份地位本不該位列其中的少年此時正跟在子受身後左側。

少年身姿挺拔，青衣內襯赤紅外甲，對於這位名頭極響的少年將軍，眾人也並不陌生，正是目前國內最為年輕的一師之主、人王的親外甥，陳塘李氏的三公子，李哪吒，今日以奉弓近衛的身份隨人王共同登台。

片刻之後，眾人來到高樓之巔，子受在案幾前站定，首相商容快步上前，來到欄杆之前，望着台下不知今日為何來到鹿台的文武百官，張口便是石破天驚：

“天帝縱水，人王申飭！”

首相年邁卻不老朽，聲音洪亮，開頭八字被輕風帶出去很遠。

鹿台下的百官不覺有些恍惚，根本就聽不見老相接下來的話語了。

去年那場天河滿溢來的着實奇怪，大商境內也是流言四起，有人說是天河裏滋生了一頭大羅金仙境界的域外天魔，在興風作浪，有人說是天上的幾位星君起了爭執，鬥法時不留神將星辰推入了天河中，還有人說是看守天河的那位水軍元帥因醉酒誤事，這才沒能及時止住禍事，不過也有人說那位元帥這次是背了一個大黑鍋，真正醉酒誤事的另有其人。

不光是大商國內，便是四大部洲各方勢力也都議論紛紛，不過畢竟是九天之上的事情，一時半會也弄不清楚，但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師門中人上天入地的都不在少數，很快便有天庭里的確鑿消息傳出來，讓人震驚的是，在這場天河崩潰的禍事中，損失最大的竟然是天河水軍！

光是從明面上來看，天河水軍六部，五部死傷慘重，直接身隕在弱水中以及在與域外邪魔交戰中死去的兵卒便有兩萬有餘，可謂元氣大傷，主將有兩位直接跌境，在如此損失之下，誰也不忍斥責水軍將士看護天河不利了。

據說那天之後，新上任的翼火星君便在凌霄殿內請罪，說未能及時察覺翼火星星核老化，實乃死罪，據說玉帝發了很大的火，當著眾仙家的面訓斥了許久，最後更是下令將翼火星君押下去受雷劈之刑。而且不光是翼火星君，連捲簾大將也不知怎麼受了牽連，也被責罵了，玉帝甚至說出了死腦筋這樣的重話。

不過最令人訝異的還是天蓬元帥，那天事發之後，一身酒氣趕到天河帥帳的天蓬元帥所見的，只是泛濫的弱水與四下打撈同袍屍體的水軍將士，險些發了狂，仰頭怒罵，“君不君，則臣不臣！”

那天之後，有人親眼見到，設立在第二十五重天的水軍元帥府一下子就成了一座空宅，雖然這處豪華府邸自打建成起天蓬元帥也沒來住過，但畢竟代表着天帝的重視與禮遇，天蓬元帥也不敢過於怠慢，便派遣一隊水軍衛師在此值守，起碼面子上也過得去，卻不曾想，不知怎麼勃然大怒的元帥竟是連面子也不想維持了，那隊衛師在接到元帥調令后，一刻也不停留，馬上便回了水軍營地，隨後，天河水軍便宣佈封營，天河五重天，凡靠近天河十里者，就地射殺！

見天蓬元帥如此大的反應，各方勢力也不由揣測，莫非當日元帥醉酒誤了事真是和玉帝有關，可如此一來，玉帝又圖什麼呢？

朝歌之中也不乏消息靈通的，不少人便對那位天界之主心生不滿，明着暗着不知罵了多少髒話，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此時此刻，竟聽聞亞相說出這樣的話，真是那玉帝老兒背後搗鬼？

當下，便有些性子爆裂的大臣破口大罵，當然更多的，則是驚異於自家大王的這份魄力，“天帝縱水，人王申飭！”，聽聽這話，何等的霸道，諸人大多咧嘴一笑，腰板挺得筆直，也是，不就是玉帝么，大王一聲令下，打上去也就是了，想遠古時期妖掌天時那真可謂俯視眾生，但不也被打下來了？

眾人心中思緒萬千，看着鹿台上抑揚頓挫的老丞相，也就是聽個熱鬧，具體說了什麼，誰也沒聽進去。

“天帝不修德行，王引弓射之，以為戒！”

姜王后左行十步，來到白虎大鼓前，取下鼓槌，開始擊鼓。

眾人精神一震。

黃飛虎大步向前，抓起案几上的一個鼓脹皮囊，甩手便往天上一扔，這武成王也不知修鍊到了何等的境界，這一扔，皮囊竟直衝雲霄。

哪吒右手從肩頭卸下軒轅弓，左手從箭架上取下一支金箭。

子受接弓取箭，左腳前邁一步，挽弓如滿月，鬆手，弦震，箭出，尖嘯聲起。

箭如流星，直入雲霄，隨後，一團猩紅血霧在天穹上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