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便宜不沾王八蛋！
其他幾個莊子的社長們來的很快，畢竟陸四十九是以郝凡五郝知縣的名頭請人，只要這些社長們還打算在寧陽縣混日子，就沒人敢得罪郝凡五這個知縣老爺。
只是這些社長們剛剛趕到陸家莊，郝凡五就直接黑着臉訓斥道：“爾等辦的好事兒！本官早在去歲之時就已經三令五申，責令爾等好生照看農事，倘若發現了蝗蟲要第一時間上報官府，爾等又是怎麼做的？”
將幾個社長訓斥一番后，郝凡五又冷哼一聲，扭頭對陸四十九吩咐道：“你且將如何除蝗滅蝗之事細與他們說了，好讓這些混賬回去主持除蝗滅蝗之事。”
陸四十九整個人都麻了——之前是怎麼說的來着？十二叔說要勸他們幾個除蝗滅蝗，等他們來了你卻要以勢壓人？知道你郝縣尊看重十二叔，可是你特么把我推出去幹什麼！
暗自吐槽一番，陸四十九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幾個社長說起了如何除蝗滅蝗：“晚上以火光誘之，白天則讓人驅趕雞鴨到地里，同時還可以帶着孩童在地里張網捕捉，可以用火烤了吃，也可以煮死了之後用油煎着吃，這東西用油極少……”
郝凡五見幾個社長只是恩恩啊啊的應着，忍不住皺着眉頭訓斥道：“爾等也不要想着祭祀蝗神什麼的，那蝗神也不會在乎爾等死活，須知歷代祭祀蝗神者眾多，卻不見得有誰能靠祭祀蝗神抗過蝗災的，要想活命，終究還是得靠除蝗滅蝗才行。”
陸十二也站了出來，對着幾個社長說道：“諸位也看到了，這蝗蟲撲到火里一樣會被燒死，若是真有什麼蝗神，這些蝗蟲又豈會自尋死路？”
幾個社長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光看陸家莊火燒蝗蟲的效果，這些社長們覺得郝凡五和陸十二說的沒有錯，可是在內心深處，這些社長們又不願意相信故老相傳的蝗神是假的。
眼看幾個社長還是遲疑不定，陸十二不禁微微嘆息一聲，說道：“諸位，咱們這些莊子都是沾親帶故的，我陸十二平日裏為人如何，想必你們也都知曉一二，難不成我還會誆騙你們？就算諸位信不過我陸十二，難道還信不過咱們郝縣尊？縣尊大人說了，只要咱們按照吩咐除蝗滅蝗，他老人家便會上書朝廷，請求皇上免了咱們寧陽縣的錢糧。”
終究還是“免了錢糧”這四個字的威力更大一些——自從徐達北伐，山東歸了大明之後，寧陽縣的老百姓就分到了地，按照每丁給地十五畝，每畝地需要上交十二斤糧食的標準來算，一個五口之家就該有四十五畝地，要交的糧食就有五百四十多斤。
要是能省下這五百多斤糧食，家裏的男丁就能吃的更好一些，男丁吃的好一些，力氣就足，力氣足了就能開出更多的地，而新開出來的地又不用給官府交糧食，這裏外里得省下多少糧食？而且開出來的荒地還是自己家的，可以傳給子孫後代，而代價僅僅只是除蝗滅蝗？
哪怕是沒讀過書，也算不出具體能省下多少糧食，但是這些社長們單憑直覺就能感覺到，這是從官府身上佔便宜的好機會。
有便宜不沾王八蛋！
幾個社長互相對視一眼，一齊躬身道：“請縣尊放心，我等回去就組織人手除蝗滅蝗，絕不會放過一隻蝗蟲！”
望着幾個社長離去的背景，郝凡五忽然嘆了一聲道：“十二啊，本官錯了，你也錯了，可是你又對了——咱們原以為要擺一桌上好的酒席才能解決問題，誰知道兩個炊餅就把他們給打發了！”
陸十二也有些懵。
這踏馬和說好的劇本完全不一樣好嗎！
沒用造謠吃蝗蟲能生兒子，也沒什麼官老爺強行逼迫的戲碼，就因為蠲免錢糧這四個字，這些人就能高高興興的回去除蝗滅蝗？
只是想了想，陸十二又覺得正常——自個兒總是不自覺的站在穿越者的角度看事情，郝凡五則是站在官老爺的角度看事情，都是高高在上的角度，根本沒有站在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想問題。
陸十二忍不住呸了一聲道：“狗肉上不了席面！”
郝凡五卻是忍不住笑了笑：“能不能上得了席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願意除蝗滅蝗，秋收時不至於顆粒無收，百姓不至於餓殍遍地，這就足夠了。”
笑過之後，郝凡五又正色說道：“十二啊，本官明天一早就返回縣衙，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幫着本官勸說其他村子也除蝗滅蝗，如何？”
陸十二試探着說道：“縣衙有佐貳官，有書吏，有衙役，小人乃是一介白丁……”
郝凡五直接揮手趕開了陸四十九，低聲說道：“縣衙如今沒有佐貳官，本官以下便是那些書吏，而那些書吏又和城中鄉賢士紳們牽連甚深，本官也不太信得過他們。”
陸十二心中一驚，就連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縣尊，這，這……？”
郝凡五冷哼一聲道：“這什麼？胡公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身為寧陽縣知縣，可是能調動的人手卻只有快班衙役，六房書吏多是些心口不一之輩，想要除蝗滅蝗，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陸十二知道今天這事兒沒法善了了。
如果郝凡五沒有說出這番交淺言深的話來，事情就還有迴轉的餘地，可是郝凡五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出來了，就意味着郝凡五郝知縣是鐵了心要把陸十二綁到除蝗滅蝗的戰車上。
不從？
那你是想要跟那些鄉賢士紳們混在一塊兒咯？
郝凡五雖然不好直接對鄉紳們下手，但是對付一個只在蒙元時期讀過兩年書而且沒有功名在身的窮書生還是很簡單的。
正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尹，縣太爺想整一個人都不需要誣人死罪，只要尋個莫須的罪名往大牢裏一關，到時候是渴死餓死還是搓扁揉圓，也全由得縣太爺心情。
而且人家郝知縣還許了個甜棗，許諾等蝗災的事情過去后就舉薦陸十二到縣學讀書。
可是要真跟着郝凡五回縣衙，陸十二的心裏又多少有些不爽。
那個誰說的好啊：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我堂堂一個穿越者，還能讓你個七品芝麻官給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