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等我
林秋風忍着劇痛靠在牆上,每次呼吸都帶着腥味和抽搐,面前的刀芒越來越近,他的眼前閃過春夏秋冬,閃過千山萬水,閃過斷斷續續的人生片段,恍若走馬燈一般不曾停留只顧穿梭。
長亭外,古道邊。
衣着樸素的婦人正在焦急尋找着自己的孩子。
“風兒,風兒,你在哪啊!”
“娘,我在這呢~~”
樹叢被撥開,從裏面鑽出個小孩,是個男孩子,又黑又瘦的小臉上,滿是灰塵,頭髮約有二寸多長,亂蓬蓬的,活像個喜鵲窩。
“風兒,你又亂跑,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回家,讓為娘一頓好找。”婦人蹲下身子,挑出男孩頭髮里的雜草和樹杈,掏出手帕仔細擦去他臉上的泥巴,輕輕颳了刮男孩的鼻子。
“嘿嘿,娘我去采宜子草啦,後山開了好大一片。”小男孩伸出雙手在天上畫個大圓。“呶,娘,這枝送給你。”
小男孩從內衣里拿出了一朵橘紅色的小花,薰衣草蕙狀花莖上擠着煙紫含着微橘的花苞,外面露着輕盈的翅膀般暖紫花瓣,非常柔軟的質感,透着一點微紅,出塵的美麗。只可惜被擠壓的略顯萎靡。
婦人接過宜子草把它放進手帕里,小心翼翼的收進胸口。“謝謝風兒,娘特別喜歡。不過下次可不要亂跑了,免的娘擔心。”
“好的娘,我知道啦,那我們晚上吃啥呀?”
“走,風兒,我們回家。”
婦人笑笑沒有回答,牽起小男孩的手往村子走去。落日的餘暉把小男孩和婦人的影子越拉越長。
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雲無留跡。
京城西郊的官道上有兩道人影風姿綽綽。
“林郎,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啊,風也很溫柔”
月光柔和似絮,輕勻如絹的浮雲,簇擁着盈盈皓月從雲層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暈,由深而淺,若有還無。不像晚霞那麼濃艷,因而更顯得素雅;沒有夕照那麼燦爛,只給你一點淡淡的喜悅,和一點淡淡的哀愁。
“林郎,明天我就要回蜀門了。”
“嗯。”
“林郎,天氣馬上就要轉涼,你要多添些衣裳。”
“好。”
男子轉過頭來,望着眼前女子的雙眸道。
“清霄,在蜀中等我,等我過來接你。”
“嗯。”
男子拉起女子的手,在目光相視中狠狠吻了下去。
不知不覺中,女子的淚水滴落在月光的銀色之中,猶如夜色綻放的煙花,絢麗卻難以封存,僅有殘留的餘溫,相伴啜泣,在流動着的夜色中,有誰相知,點滴鐫刻的磨痕,誰又能在那裏,駐足長留。
許久,兩人才緩緩分開,男子伸出手抹去女子臉頰的淚痕。
“林郎,我會在蜀門一直等着你。”
萬壑有聲含晚籟,數峰無語立斜陽。
村口站着依依惜別的母子。
“風兒,此次赴京趕考要半年有餘,切記一路上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娘,你且放心,此次趕考,孩兒必定會高中還家。”
婦人輕輕地撫摸着少年的頭髮,再慢慢延伸到了臉頰。
“是啊,我的風兒一定能考上功名,一定能衣錦還鄉。”婦人淡淡笑道。
“娘,外面天寒,你早些回去,孩兒這就出發。”
“去吧,去吧,得空寫幾封信回家。”
婦人望着少年的背影漸行漸遠,只能看到自己親手縫的包袱時才喊道:
“風兒!早些歸家!娘在家等着你!”
少年的身影一頓,便堅定的向遠處邁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線,少年的身子才隨着山風微微發顫。
日落,月出。
月光的清輝把村口婦人的影子越拉越長。
“林郎,我會在蜀門一直等着你。”
“風兒!早些歸家!娘在家等着你!”
“啊!!!”林秋風雙眼怒睜,一口血湧上喉,頃刻間便是滿口猩紅。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舉起自己的右手狠狠向前面揮去。
“哼”申猴不閃不必,看着面前軟綿綿的拳頭冷冷發笑,手中刀的力度又加大了幾分。劈在林秋風的臉頰上,鮮血頓時從他的臉上濺起。
沒有想像中的慘叫聲和退縮,只有還抬着的右手一往無前地向前揮去。
“嘭”猛烈的撞擊聲后,昏暗的地牢中,一道人影重重砸在牆上。
“怎麼可能”申猴掙扎着從地上坐起,麻木和劇痛佔據自己的左臉,眼神已經模糊不清,咽下嘴裏的鮮血,搖搖頭,努力辨別眼前的景象。
林秋風順着視線中的手臂往身後偏去,映入眼帘里的是位身披黃色鎧甲的男子,他的半個身軀已經打破地牢牆壁站在林秋風的身後。
他的身材高大,肩膀寬厚,腰板筆直,結實得像一座石碑。他比林秋風高出足有一個頭,那穩健的身軀,宛如一株挺拔的青松,雙手上土黃色的拳套更是造型誇張,猶如在山林中咆哮的虎頭。
林秋風雙眼一黑倒在男子懷中。男子收起右臂把林秋風環抱到腰間。
“是條漢子。”黃鎧男子感受着林秋風的傷勢,在林秋風身上連點幾下,身上的傷口便停止流血,簡單包紮后,用左手從懷中掏出丹藥塞進林秋風的喉嚨。“鳳蕊,你先帶林先生走,這十二地支老子早就想會會了。”
“陽城,你可要利索點,不然將軍又要嘮叨啦。”一雙白皙如凝脂的玉臂接過林秋風便往地道外走去。
“五行使?”申猴運氣調息,壓下因為怒氣亂竄的內力“劫囚犯,你可知這是死罪。”
陽城下巴微收,目光如炬,雙手抱拳道:“土行,陽城,請賜教!”
“嗆”刀光與拳套碰撞的聲音響徹地牢。
“嗒嗒嗒。”名叫鳳蕊的女子扛着林秋風,往地道外走去。“看來陽城的遁地術終於大成了,這才兩個時辰就挖這麼深,嘖嘖,不得了不得了。”
“哎呀,也不知道將軍費這麼大勁救這個書生幹嘛。”鳳蕊來回扇着面前的空氣。
“真是臭死了,這地牢不會是建在茅房下面吧。”鳳蕊順勢打個寒磣,向地道盡頭的光亮處跑去。
“咳咳咳。”林秋風艱難的睜開雙眼,右邊還能看見光亮,左側卻漆黑一片,胸口和肺部的刺痛,伴隨着咳嗽陣陣襲來。身體彷彿散架一般不能動彈,只有腦袋可以輕微轉動。
“醒了就不要亂動,你傷地很重。”耳邊傳來擔憂的女聲。
林秋風順着聲音本能的向右側看去,昏暗的燭火飄忽不定,自己躺着地床邊坐着位青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