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名字
微陡的山丘連綿不斷。
在二月寒冷的空氣中,這裏遍地岩石,不見青草也不見綠樹。
難以想像這山嶽中才能體會到的特有的景象其實是在高度城市化的紐約市內。
黛安和彼得此時正走在泥濘的山路上,小路的起伏和角度彷彿是為了高效地在人的腳上磨出泡而修建的。
黛安那好看的眉毛緊緊的皺着,雖然她腳上靴子的價格足以買下一台相當不錯的代步車,但它顯然不是為了讓人走路而設計的,而眼前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路足以讓普通人灰心喪氣了。
而她剛招來的貼身保鏢此時更是讓她感到不爽,黛安撇了一眼刻意走在自己身後的彼得,而對方則毫不掩飾的欣賞着自己的背影,甚至見黛安回頭還回應以微笑。
黛安只得努力維持着沉穩的表情繼續向著山中進發。
但是每次邁步時都被靴子踢起的,潮濕的泥土散發的味道都讓黛安的體力和心情不斷逼近下限。
她曾經來過這裏很多次,但那時她只聞到外表樸素的香草散發的香氣,只看到森林、湖水和大理石交織而成的美景,搭配上剛剛出現在視線盡頭那間樸素的教會,讓這裏有種出自童話故事裏的莊嚴感。
而此時無論怎樣的美景都無法讓黛安忽視自己腳踝幾乎要斷掉一般的痛感,但她必須要忍耐,畢竟這次她是為了尋求幫助而來。
但不多時她便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的倚靠在一顆枯死的橡樹上要求休息。
“給我...十五分鐘,不,哪怕五分鐘也好。”
狼狽的請求聲中夾雜着少女的嬌喘,還未等彼得答覆她便自顧自的直接坐到了一塊較為乾淨的石頭上。
而彼得倒也沒有反對,他眺望着視線盡頭的教堂,疑惑的問道:
“所以我們辛辛苦苦跑到這裏跋山涉水就是為了來這個破教堂?”
雖然離教堂還有不短的距離但以彼得此時的視力教堂的模樣早已盡現眼前。
本就佈滿魚鱗狀裂紋的牆壁上層層疊疊的爬滿了乾枯的爬山虎和叢生的雜草,將本是紅棕色的磚牆掩蓋的幾乎密不透風,而每當有風吹過的時候,還有碎屑竟啪啦啦的掉落,讓人不禁懷疑它會不會就在下一秒轟然倒塌。
單從這殘破的程度來看,就算說這間教會有數百年的歷史恐怕也不為過。
而黛安在喘息了許久后終於緩過氣來,她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解答道:
“那座教堂屬於天主教會,是整個紐約最安全的中立區域,沒有人敢在這座教堂里犯下罪孽,所以一直以來這裏都是最佳的談判區域。
這也是為什麼在紐約內會保留這麼一座山的原因。
在陡峭的高山上建造寺院本身就是信仰的證明。而且對於信徒來說,在克服這種苦行的同時也獲得了成就感與歸屬感。
而建立在紐約市內也能讓他們能夠處於權力中心,能夠參與到政治中來。”
彼得瞭然的點了點頭,基本上每個無序混亂的地界往往都需要這樣一個中立區,即便是再無法無天的狂徒最終都需要一定的秩序。
而少女接着解釋道:
“我的家族和天主教會在上百年前便建立了牢固的契約,是我們家族最堅定的盟友,同樣也是我們家族強力的底牌,正是因為教廷的協助我們家族才能在多年前控制整個紐約的地下世界。”
這倒是出乎了彼得的預料,畢竟在他所接觸的漫威作品中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勢力,雖然漫威世界中並不是沒有宗教存在,但基本都很少提及這個世界最大的宗教團體之一。
而此時黛安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打算站起身來,但卻無法控制自己的雙腿,彷彿初生的雌鹿一般顫抖起來。
彼得見狀乾脆將黛安一把抱起,他一手環住黛安的後背一手放在黛安的膝蓋下,用公主抱的姿勢一邊趕路一邊繼續詢問道:
“所以這裏就是我們接下來的安全屋?”
黛安象徵性的掙扎了兩下,隨後老實的搖了搖頭。
“我只是要去見一個人,獲取一些情報,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也許能找到獲勝的手段。”
“取勝?這...真的有可能嗎?”
彼得出於禮貌沒有直接否認黛安的想法,在趕來的路上他已經從黛安口中了解到敵人的身份,以及大概的狀況。
他們顯然沒有什麼勝算,畢竟最大的敵人來自於自己家族的內部也就意味着對方知道自己一方所擁有的所有底牌,哪怕是個敵人是個傻子恐怕也很難輸。
黛安卻沒有在乎彼得的質疑,她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的回答道:
“我不會輸的,哪怕有一絲的機會我都會抓住它並將它轉化為勝利的曙光。”
聽她的聲音明明現在呼吸還沒有恢復平穩,好像馬上就要倒在地上一樣,但她的側顏卻散發出了平時所沒有的野性,讓人感到有些耀眼。
沉默中兩人已經來到了教堂前。
出門迎接的人卻與教會的風格截然相反,那是名有着清澈眼神的青年,金髮碧眼,年齡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上下,但是從他那莊重的儀態里,可以看出與他的年輕不相符的自信和經驗。
整潔的黑色教士服似乎連陽光都被吸引,舒適的躺在青年的肩頭,與那沉着的儀態相結合讓人感到他的君子氣度更上幾層樓。
“好久不見了,黛安小姐。”
溫和卻有着輕微疏離感的微笑,柔和的聲音,如果說能給第一印象做一個排名的話,那大概眼前這個青年大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榜首。
不過黛安卻不為所動,只是努力的維持着沉着的表情。
“好久不見,約書亞。”
不過很快又意識到她還躺在彼得的懷裏,於是連忙掙扎着爬下,但腳踝鑽心的疼痛卻讓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注意到了黛安的不適,約書亞沒再多說什麼,直接將黛安和彼得引入了教堂內。
和那破敗的外表不同,教會的內部雖然並不華麗,但被打掃的很乾凈,不管是長椅還是金屬燭台全都一塵不染,因爬山虎和雜草掩蓋所以缺乏光照的室內卻沒有給人陰暗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沉靜的氣氛。
彼得攙扶着黛安在一處長椅坐下,而自己則屹立在一旁。
而約書亞道了聲抱歉,走進了教會深處,不多時便端來兩杯裝滿紅茶的黃銅杯子,約書亞的動作輕柔,疏離卻又並不讓人感到不適,若不是約書亞身上的教士服,黛安此時倒像是坐在一處宮殿內享受着一位貴公子的招待。
而作為保鏢的彼得自然不可能受到招待,不過彼得倒也樂得如此,他此時正仔細得觀察教堂的結構。
雖然黛安曾表示這裏是中立區域,但也並不意味着這裏絕對安全。
而黛安則輕輕抿了一口紅茶,享受着這兩天來難得的輕鬆時刻的同時心裏也在斟酌着接下來該如何闡述她的遭遇以及她該為此支付多少的報酬。
而約書亞則早已明白黛安的來意,他微笑着搖頭,示意黛安稍加等待,正當黛安感到疑惑時教會的大門再次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提着一個手提箱走了進來。
“科頓叔叔!”
黛安立刻認出了來者,正是世代為他們家族工作的管家科頓。
黛安本欲直接跑過去擁抱這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管家,但就在行動前她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站在了原地。
而科頓見到黛安的表現卻並未失落,反而欣慰的點了點頭。
“黛安小姐,這兩天讓您受驚了。”
黛安的眼中當即便有熒光閃爍,但她還是強忍着情緒努力維持着平靜,雖然她十分信任眼前的管家,但現在的狀況讓她不得不保持警惕。
“米爾克都做了什麼?”
科頓嘆息着回答道:
“他聯合了外人綁架了您的父親,埃里克先生,隨後又借用埃里克先生的憑證引入了外人的力量脅迫了家族內諸多的長老並強行取代了埃里克先生的位置,家族內的防禦力量還未啟用便被瓦解了。
除此之外他還和其他的地下幫派達成了諸多交易,很多細節連我也不曾知曉,但我可以肯定他已經和政界的某些人物達成了協定。
他希望將家族重新變回那個紐約地下世界的領頭者,他想成為地下世界的無冕之王。”
雖然黛安心裏已經有所準備,但聽到米爾克的所作所為她還是忍不住一拳砸向了長椅。
皆因米爾克不僅背叛了家族還將她和父親以及先輩多年的籌劃毀於一旦。
伯納諾家族紮根於美利堅已經多年,而伯納諾家族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美利堅建國之前。
在最初混亂的年代裏他們家族為了積累資本獲取影響力做了許多不光彩的事情,但他們家族內在的驕傲讓他們不能接受繼續沉淪於此。
所以在黛安爺爺的那一代時他們便開始積極的剝離家族內地下的黑色與灰色產業,開始向著商界,政界發展。
也正是因此他們家族才從紐約地下世界絕對的統治者慢慢的衰落為眾多強大的家族之一。
而他們的回報也正是他們正在慢慢的走到台前,走到陽光之下,也許有一日他們可以走到舞台之前。
但米爾克僅憑一己之力在不到一周的時間裏摧毀了伯納諾家族近乎三代人近二十年的努力。
這樣黛安怎麼能不憤怒?而且情況恐怕還會更糟糕,伯納諾家族恐怕會淪為政界某些大人物的工具。
而一旦開始為這些政界大佬服務那伯納諾家族就再沒有翻身之日了。
看着黛安砸在長椅上的拳頭科頓眼神中流露出隱隱的心疼,但他沒有上前安慰,只是將自己所知的情報一一道出。
“米爾克少爺將埃里克先生關押在他所聯合的幫手那裏,他們非常神秘,我暫時還未調查出他們屬於哪股勢力,但很有可能和唐·格里托利有關。
家族內支持米爾克少爺理念的人很多,甚至包括一部分長老,而剩下的人大部分也因他如今的勢力龐大而選擇屈服,而還願意支持您和埃里克先生的聲音都被米爾克少爺所控制。”
隨後科頓將手提箱打開,放置於地上,只見裏面放置的是一沓沓百元大鈔。
“黛安大小姐,米爾克少爺已經通過銀行凍結了你持有的所有銀行卡,同時還監控了你的信用卡,一旦使用就會鎖定你的位置,我想你會需要這些現金。”
接着他又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個電話以及一個地址。
“在這個地址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架私人飛機,他們會等您一周時間,你可以乘坐這架飛機回到意大利,向您的親人們尋求幫助,即便無法奪回您在美利堅的權力至少也能保證您的安全無憂。”
看着地上的現金和紙條黛安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眼中的淚水已經滿溢。
而科頓終於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他隱蔽的向彼得點了點頭,隨後深深的看了黛安一眼,似乎想將她的模樣刻入腦海之中。
“黛安大小姐,請您保重。”
科頓輕聲告別後便迅速的離開了,黛安則拭去臉上的淚水,收好箱子和紙條。
而一直沉默旁觀的約書亞此時又站了出來。
“關於米爾克的協助者我想我們有一些線索。”
黛安驚喜的看向約書亞,沉吟了兩秒后她輕聲承諾道:
“如果我能夠成功奪回家族控制權的話我們家族每年的捐款將會在現在的基礎上再增加兩成。”
約書亞卻搖頭拒絕了黛安的提議。
“這是我們身為盟友應盡的義務,您和米爾克之間的糾紛屬於你們家族內部事務我們無法插手,但除此之外我們會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幫助。”
黛安也並未堅持,只是沉默的注視着約書亞,等待着他說出那個名字。
“威爾遜...”約書亞輕聲說道:“他的名字叫做威爾遜·格蘭特·菲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