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歸終
月光映亮了甄逸的龍袍，以及他身邊的雪嬌公主。
不知是緣自心底對生的渴望，亦或者是血親相連的奇迹。甄逸他確確實實睜開了眼，柔和的注視着他這機謹明慧的小公主……
“宓兒，父皇在，父皇一直都在。”
甄宓歡喜地抱住甄逸，將他拉了起來。雖說是甄宓在拉，可甄宓哪裏拉得動，無非是甄逸強行扛着虛弱的身軀在女兒面前硬裝罷了。
甄逸牽起甄宓，瞥了眼昏死過去的德妃，心裏不知思量着什麼。
“父皇，娘親讓宓兒把這個交給你。”
隨即，甄宓解開了盤在頭上的髮髻，裏面藏着的是代表雪域至高榮耀和權威的皇璽……
甄逸從甄宓的小手裏接過皇璽，眼神變得犀利嚴苛。
終於…終於讓甄逸等到了這個時機，等到了宗親按捺不住謀反，甄逸可以名正言順一舉殲滅宗親的時機。
甄逸踏着這由漫長的鋪墊、萬千的謀策、無數的鮮血凝成的道路，進行了最終的收局。
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徹天幕，藏匿在皇城多時的暗衛在一瞬間傾巢而出，這支從未露面的軍隊在此時正如一顆暗棋直直的插入九宮。
這位雪域的執棋者，也正式向整個天下宣告。
“將軍！”
……
隨着一聲巨響，凝香閣被亂軍攻破。常樂王橫槍創入裏屋，看見了獨自坐在床上的貴妃，冷笑着抬腳踩在了榻上。
“公主…奧不，現在是皇貴妃吧。臣見過皇貴妃，不知貴妃可知道陛下皇璽的下落？”
貴妃苦笑了一下，輕輕回道：“常樂王，妾乃一婦人，又怎麼知道象徵著至高王權的皇璽呢？”
“貴妃深受皇兄恩寵，又怎會不知？貴妃莫要言笑了……”
“常樂王，今日妾不是也沒有看住陛下，留宿凝香閣嘛。常樂王何故此想……”
常樂王冷冷的掃了身後一眼，周圍的軍士退了出去。
貴妃心裏驚了一下，她將五公主甄頤藏在閣樓，彩葉和一眾宮人看護着，這批軍將按理來說應該發現不了她們。貴妃如今期盼的就是甄逸能夠帶領百官，扭轉局勢。所以，如今她能做的只有拖下去，拖到甄逸到來的那一刻……
閣樓，彩葉抱着驚恐的甄頤躲藏在衣櫃，從縫隙中望着閣樓里的軍將，輕輕安撫着公主。
“穎公主，咱們可千萬不要出聲啊。”
閣外不斷有下人被軍將拎出斬殺，甄頤嚇得緊緊貼在彩葉懷裏，無助地顫抖。
“公主，不怕不怕……”
彩葉也僅僅是個十七八的女孩，雖說陪貴妃經歷了許多，可如今與死亡擦肩，心中自然少不了恐懼。
軍將進入了閣樓，腳步聲不斷逼近，彩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趁軍將搜其他柜子的時候，彩葉獨自沖了出去，軍將見此自然追去。
甄頤從縫隙中親眼看到彩葉姑姑被軍將刺穿了身體，嚇得緊緊捂住小嘴，無聲的啜泣。
“閣樓里還有人嗎？”
“沒了，這是閣樓里最後一個，看起來應該是個女官。”
“讓她死了，怪可惜的。兩位公主還沒有找到嗎？”
“沒有，找遍了整個樓，還是沒有發現。若是找不到她們，貴妃恐怕也不會開口。”
……
“外面什麼聲音？這是誰的軍隊！保護吾王，快去保護吾王……”
隨着喊殺聲漸起，常樂王一愣，瞪了貴妃一眼帶着軍將沖了出去。
“這是誰的軍隊，何時襲來？”
亂軍殺回了常樂王身側，將常樂王團團護住。
“吾王，敵人太猛了，咱們守不住了！”
“這是哪裏來的，咱們的其他軍隊呢，怎麼不來護衛支援！”
亂陣中，一襲明黃征袍吸引了常樂的注意力，定睛一看竟是太子。
“小子，你壞我大事！我要殺了你……”
太子見到常樂，仇恨便湧上心頭。身側的柳卿如拉住了太子，輕聲說道：“殿下，讓臣來！”
話落，卿如便沖向了亂軍中，直奔常樂王而去，常樂見此連忙同衝來的卿如對了幾招，見不敵便在軍將護衛着連忙退去，直至退到凝香閣內。
常樂王身上被卿如刺了三劍，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屋內，喊道。
“甄瀾豎子，壞我大事！”
未及反應，門后的貴妃舉起手中的花瓶向常樂的頭重重砸去。
“這一下是為了皇后姐姐！”
常樂王本就虛弱，受了重擊踉蹌倒地。貴妃又舉起一個花瓶，又摔了下去。
“這一下，是為了今日凝香閣今日拚死相護的婢子下人！”
常樂王昏厥在地，全身抽搐着。貴妃拔下發簪，對着常樂的另一個眼睛重重的刺了下去。
“這一下，是為了今日保家衛國戰死的雪域銳士。”
一聲凄慘的長嘯，貴妃將常樂的另一隻眼睛挖出，憤恨地望着這個挑起事端的惡魔。
“娘娘，臣護駕來遲！”
卿如的聲音響起，隨後卿如挺劍沖了進來，看見昏迷的常樂王鬆了一口氣。
“娘娘真不愧為女中豪傑，卿如佩服。”
貴妃還未從方才的事變中明白過來，直到身上浸滿血污的太子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方才記起今日的種種慘劇……
貴妃抱住太子，傷心地哭了出來。
方才貴妃已知曉皇后慘死的消息，貴妃自幼時便受到這個大姐姐的照顧，一晃十餘年已逝，和皇后的點點滴滴不停的在貴妃心裏回溯。
微弱的溪流也會衝垮大堤的防線……
“瀾兒，皇后待我如親人，若不嫌棄，小姨願為你的娘親，替姐姐護你一世周全。”
太子心裏苦澀非常，緊緊貼在這個善良嫻靜的“小姨”身上，點了點頭。
“娘親……”
……
椒房殿的風雨仍在呼嘯，陰影中甄逸抱着冰冷的皇后跪在地上，甄逸看着皇后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顏，眼裏顯出一絲複雜的神色，沉默無言……
這局棋他贏了嗎？
宗親已定，消息封鎖及時，不日便可假傳消息令雪域親王返京，一舉削權……
士族已平，數年內崛起的士族在政變中傷亡殆盡，士族子弟再無足夠的翻身機會，縱有功成亦是甄逸之棋子……
自端詳宮以來雪域的一切矛盾在這個契機中一舉而定，完全超出了甄逸先前的謀划。這無疑是大勝，一場足以彪炳史冊的豐功偉績。
可是……他又怎麼能說贏了呢？
畢竟他下這部棋就是為了替摯愛爭得一席之地，去為摯愛奉上這天下。
而今，紅顏何在……
皇后冰冷的身體讓一向自負霸道的甄逸徹頭徹尾認識到了自己的軟弱無能，與自己的失敗。
甄逸將自己的龍袍披在皇後身上，輕輕吻着盛妝下的睡顏，可是懷中的美人再也不會給予任何回應。
甄逸撕心裂肺的咆哮聲響徹雲霄，椒房殿外的暗衛齊齊跪伏在地，感受他們的君王內心的無奈和痛苦。
這時殿外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出來，弱弱地聲音傳到了甄逸身側。
“父皇，宓兒陪你……”
甄宓跑過來依偎在甄逸的身邊，看着永遠睡去的皇后，不知不覺抹起了眼淚。
“母后是永遠不會醒來了嗎，母后對娘親和宓兒很好，宓兒想母后……”
甄逸溫柔地撫摸着宓兒的頭，強裝鎮定地露了個笑容。
“你的母后是仙子，她在這個世界的使命已經結束了，所以她要去回到仙界，她在那個世界會祝福你，為你祈求永生平安。”
“母后也會祈求太子哥哥和頤妹妹平安嗎？”
“當然，你的母后最喜歡的不就是你們兄妹三人嗎？”
“宓兒不傷心了，宓兒為有這樣一個仙女母后感到自豪……”
甄逸看着眼角閃着淚花咧嘴笑着的甄宓，也跟着笑了起來，懷中冰冷的佳人彷彿也受到了某種感召，嘴角也輕輕露出了笑容……
甄逸望向屋外，忽然發現一身血的太子跪在椒房殿門前，不知有多長時間了。
“母后，瀾兒來遲了……”
……
黎明破曉，陽光將光亮投進宣政殿內，甄逸一身龍袍威風凜凜坐在高台，台下群臣已少了大半，儘是親信。
陸城和卿如坐在台下兩側，是為左右丞相。
左相陸成起身，從甄逸手中取來聖旨，向天下宣告皇后薨逝諸侯進京弔喪的消息，並且宣讀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亂政宗親皆誅三族，親王進京後方才得知宗親起事失敗，亦已伏誅。
甄逸恢復郡縣，撤封國，論功行賞，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朝堂上，甄逸望着君臣凝一的雪域王朝，輕輕問道。
“皇后，這應是你想要的家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