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闕
第4章金闕
車輿過金闕,直抵議政殿,無一人阻攔。
若換了旁人只怕早已被宮門守衛削掉了輿蓋,可這位,只怕他們還未有動作,就要被蝶骨衛削掉了頭。
這蝶骨衛乃王上所賜,更是王上親衛的驍騎衛分支,武功放在驍騎衛中那也是個頂個的好,尤其,是蝶骨衛的首領蝶甲,聽聞那可是能同王上那驍騎衛首領打個平手的人物。
議政殿門口,衛王近身從侍遠遠迎出百米,手捻浮塵,笑意融融,和藹非常。
蝶乙靠近車轅,低聲道:“公子,王上的人迎出來了。”
聞言,衛挽叫停了馬車,正了正襟,端扶青鳥,才示意青追掀開帷幕。
美人低眸,出了轎攆,霎時,天光悄然爬向烏雲之上,嬌羞的嶄露頭角,光暈揮灑在她芙蓉凝脂的臉龐,一時竟叫人瞧不真切。
她踩着轎凳,步步如蓮,極慢極緩,雍容姿絕之中,清泠孤絕,似冬日山澗身披霜雪的神佛。
行至宦者令身前,微微頷首:“勞德叔遠迎。”
縱然是見慣了美人的錢有德都不禁要感嘆一句:“武安君這是什麼話,王上惜重君,老奴就是迎到淮武王府也使得,且跟老奴來,王上正等着您呢。”
她一邊回應着錢有德的關切,一邊不得不騰出一根思緒思索眼下的古怪。
宋慈身兼晉陽第一才女之稱,驍騎衛斬殺宋氏一族,其中並無驚才出眾的宋氏女,竟無一人發現。
若不是另有隱情,便是有人從中作梗,有意而為。
也不知她這位王叔到底是什麼心思。
“武安君,到了。”錢有德慈愛的聲音傳入衛挽的耳中,喚回了她的思緒。
衛挽提着裙側,跨過議政殿的門檻,抬眼便對上了那隱含猜疑的王眸。
她端端正正跪在大殿中央,廣袖一展:“武安拜見王上。”
良久,衛王倏地笑了:“武安快起,此時只有你與寡人,不必如此見外。”
她低垂的眉眼,顯得愈發雲靄,抬眸間剎那驅散:“禮不可廢,更何況武安敬重王上,自然要禮數周全。”
衛王如今也不過才正值不惑之年,可看上去整個人卻顯得陰鬱枯瘦。
衛挽笑了笑,只怕是最近這後宮也並不安寧,王後有孕,各宮夫人豈能放過如此好的機會,還不得夜夜釣着她這位王叔縱情聲色。
“你這孩子!”衛王一笑,大殿回蕩。
她朝前走了幾步,裙擺逶迤在身後:“王上猜,武安今日去了何處?”
衛王劍眉挑起,大掌撐着玉案:“無非就是那些金銀玉器,錦布衣庄之地,寡人還能不知道你?”
“非也,王上。”她語序一頓,“武安今日去了香滿樓。”
“武安可是想出降了?怪寡人竟一直將你當成孩子。”衛王調笑着,可那雙眼怎麼看怎麼陰沉。
此言一出,她鳳目中才有些嬌惰,看似極其信賴那高坐玉案之人:“王上,您可莫要冤枉武安,可憐武安一心為您,您卻笑話武安!”
衛王聞言哈哈大笑,也不忘反問她:“哦?此話何意?”
她倏然抬頭,鳳眸在抬起時霎時瞪大:“武安今日赴雲陽姐姐舉辦的小宴,本以為一如往常的閑談幾章話本,閑聽幾首小曲,閑看幾個美人,誰承想……小宴行至一半,雲陽姐姐不知從何處將宋淮那罪臣之女宋慈擄到了小宴之上!”
“這般大膽的行徑,不就證實以驍勇聞名天下的驍騎衛皆是些無能之輩,竟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人都處之不了。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讓諸國恥笑!”
衛王重重敲下鎮山河,一副怒容滔天,壓都壓不住:“此事當真?”
“自然當真。”
她的眸中漾着坦然的目光,彷彿真的極具驚怒:“武安認為,不論雲陽姐姐是從何處偶遇那宋慈的,應先私下將人交給王上處置,以全我天家顏面!可雲陽姐姐當眾放言能讓那罪臣之女免於死刑。武安這一聽,王無戲言!若再讓她說下去,豈不動搖了您在臣民心中猶如神明的形象。”
“盛怒之下,武安只能舍下自己的名聲以全王上的名聲,殺人滅口。”
衛王怒拍玉案,冷呵出聲:“這雲陽侯真是教養了個好女兒,成日驕奢也罷,偏還無半分禮義廉恥!”
她盱了眼衛王,漆黑的眼瞳轉了又轉,欲言又止。
在衛王示意的目光下,才道:“王上,您是不是將驍騎衛中的精英都賞給武安后,沒有可用之人啊,要不,武安還您?”
衛王聽着好笑:“胡鬧,寡人一言九鼎,賞你的便是賞你的,危機之時,蝶骨衛能保你一命,至於此事,寡人會查清的。”
聞言,她低垂的眸徹底蒙上了一片陰鶩。
“武安這次做的不錯,衛家女郎驍勇些好,省得在外受了欺負,可有什麼想要的,同寡人說?”衛王笑意柔和,此時倒是有幾分宗親長輩關愛小輩的樣子。
衛挽卻在衛王慈愛的目光下,抬着下頜揮了下手,頗為大氣:“武安才不要需要什麼賞賜,身為天家貴女,合該維護王上聲譽。”
聞言,不知哪句話戳到了衛王的心坎,惹得他印堂發黑的臉愉悅萬分:“好好好!不過,武安啊,你這年紀可不小了,改日寡人挑幾個看着還不錯的,讓錢有德將畫像送於你府邸。”
衛王大掌撫了撫玉案上的書簡,似笑非笑着道:“若你有喜歡的,盡可差人來告訴王叔,若是門第不顯,王叔便替你做主納入後院為幕僚也並無不可。”
衛挽故作嬌羞的斂下了眼,似蟬若翼般長睫掩住鳳眸中的冷戾:“都聽王上的。”
聽聞這話,衛王頗為滿意她的乖巧,回府時,衛王又從私庫中賞賜了她足足三大箱的金釵鈿合,貝闕珠宮。
她純善的笑意直至淮武王府的馬車駛出金闕,才驟然消失。
“呵……”輕笑之間,丹蔲玉指已然落於髮髻之上,霎時,那細小釵環已然刺入那白皙小臂三分。
青追紅了眼,顫抖着握住她還在緩緩用力的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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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殿。
衛王靠在龍椅上,帶着薄繭的手交疊放在腹部,輕闔着眼眸,似懶散打盹的蒼龍。
“王上,”錢有德端着盞古茗踱步進來,茶盞落在玉案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武安君的鸞轎已經出了金闕。”
衛王睜開威儀的眸,大掌撫平面前的空白旨帛,聲線隱含猜疑:“你說,究竟是寡人這賢侄太會演戲,還是寡人棋差一招。”
聞言,錢有德揣着浮塵的手一滯:“老奴,不敢妄加揣測。”
衛王眯着眸品了一口茶:“寡人恕你無罪。”
“依老奴看,應當都不是,武安君入京那年尚且年幼,當不知曉您與淮武王之間的爭奪,”錢有德微彎着腰,恭敬萬分,“況且自幼養在您與王後身邊,待王上視如親父。至於容氏公子……縱然他那些年待武安君如珠似寶,可他畢竟是亂臣賊子,怎比得過王上在武安君心中的地位,養育之恩何來報?容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親疏有別!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咱們武安君承您相傳,怎會栽在一個男人手中。”
話落,衛王微微點着頭,錢有德盱着衛王緩和的面色,長舒了一口氣,而後雙手作揖,大拜而跪:“老奴有罪!請王上責罰。”
衛王聞言,蹙了眉:“何罪之有?”
“老奴自作主張,託人替王上去那京郊亂葬崗瞧了瞧,那宋氏女當真氣息全無,那頸間勒痕可怖駭人,可見武安君維護王上之心。”
衛王大掌落於錢有德低伏的肩上安撫的拍了拍,欣慰道:“何錯之有,你不過為寡人籌謀,做得好!”
轉而,一手向上,虛扶起錢有德:“如此,倒是孤心胸狹隘了。”
錢有德穩住身子,微微俯身:“此言差矣!王上身負家國,每一棋皆應步步籌謀,何來狹隘之說。”
此言,哄得衛王舒展了眉眼:“也罷。武安對孤赤膽忠心,合該嘉獎!至於雲陽,禍亂氏族,實非一眾卿家貴女之典範,擬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