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為了二世

“迴避！”

“長官來調查，有你們什麼事？”

“都把頭低下。”

長官們擔心這些傢伙胡亂講話，又或者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情，得罪相里車這個陛下跟前的大紅人，急急忙忙想着讓這些黔首閉嘴。

其實自從秦二世登基以來，朝堂上過去那種高壓已經緩和了很多，尤其是殺了趙高、逼死姚賈、請走李斯這三件事幹得，重用蕭何、張蒼這些事，非常地振奮人心。

扶蘇的聲威仁德浸潤人心不說，對於基層管理的影響也非常大。

至少在秦二世繼位之後，所有的中下層官吏都開始投鼠忌器。

在此不妨做個不太雅觀的比喻，有些人在世界上活的好比一條狗，對於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的痛苦選擇了高傲嘲諷狂笑；

可是對於地位比自己高傲的人，其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幾乎是晝夜不分的觀察着，一旦看到形勢不對頭，立刻就跑路了。

帝國換了一個全新的領袖，底層的那些平日裏作威作福習慣了的傢伙，一看風向不對，識相的立刻對着民眾搖起尾巴來。

甭管心裏是不是真的願意尊重民眾，但是面子上根本不敢胡來。

所以自從秦二世繼位以後，別說天下普通民眾感到自己身邊的人際關係轉向變好了；就是大秦帝國社會地位最低下的刑徒，他們的長官們也開始不敢再像過去那樣欺負人了。

在秦二世繼位之後，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裏，刑徒們的生活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變化。

清晨和傍晚兩餐待遇也改善了，現在的飯里有菜有米，偶爾還能喝到一碗肉湯。

那些監督工程執行的長官即便工程很緊，任務面臨完不成的風險，也不會惱羞成怒、強行抽打刑徒泄憤之類的。

反正那種事慢慢地就消失了。

去年冬天，有的墓坑裏的刑徒，甚至穿上了家裏人寄來的冬衣。

其實刑徒也有家人，不過是因為犯了錯被拉來做壯丁。他們中絕大部分都會有人寄來衣服，但是在秦二世繼位之前，他們是收不到衣服的，反正送到是送到了，就是沒人給發。

人嘛，最重要的還是生活，離不開衣食住行這五樣。

秦二世一繼位，他們的生活方方面面都開始轉好。

漸漸地，心裏也就不再自卑。

而長官們、老秦人士卒也集體性地對這些異國外鄉人說話和氣起來了。

過去那些秦人都是串通好的一般，對刑徒們幾乎都是疾言厲色，聲威並喝，不見他們什麼好臉色。

這一年都能看到笑臉了。

雖然秦二世還沒有任何安排下來，但是所有刑徒們都在私下議論說，他們能夠在有生之年回家了。

過去刑徒們看到有達官貴人來，哪敢抬頭啊。

貴族和庶民的高低貴賤之分，像是一座大山，壓在子民身上長達千年的時間了。

而秦始皇給庶民下個稱號叫黔首，黑頭。怎麼聽着也不像是在稱呼人，好像是形容一種動物。

直到秦二世繼位之後，第一時間廢黔首，改稱呼百姓。

百姓們心裏自有評斷。

在過去，這些刑徒們根本不敢這樣腰直着問官吏話的。

但是今天，他們反正就是直起腰來問話了。

所有人都覺得有些意外，但是……他們不覺得哪裏有什麼不對。

本來就該這樣，大家都是人，憑什麼你就高貴一些，我就低賤卑微？？？

啊？憑什麼？

刑徒們望着相里車，看到相里車不說話后，一個個失望地轉過身去，就要下深邃的洞坑裏了。

“是！”

相里車雙手負在身後，滿懷信心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雖然捫心自問，他沒有自己的祖師爺還有祖輩那樣崇高，可是他深受當今陛下器重。

陛下不想苛待民眾，希望天下的官吏面對把權勢讓渡給官員的民眾，都能夠像是父母照顧小孩一樣，選擇寬容、教育、保護。

相里車深受二世恩德，所以他做陛下認為官吏該做的事情。

他很清楚，他沒有那些先輩墨者們那麼高尚、純粹，更沒有當今陛下的胸襟和宏願，但是他這個人，知恩圖報。

他對待民眾好，不為百姓，是為了當今的皇帝陛下——秦二世。

果然，那些刑徒們無視了長官，一個個紛紛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那些持着長劍的將士們一個個臉上都開始冒汗了。好像過去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就要被人揭發了。

將士們也跟着刑徒們望過來，看着相里車。

相里車相貌和藹，對着眾人昂首說：

“陛下重建了墨門，我們就是新墨者。以後陛下會選用墨門的思想作為治國的思想，法家愚民役民之術，成為過去了！”

相里車話音落地，讓他感到一陣后怕的是，忽然間在場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礦場上面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靜，連葉子掉落在地的聲音也能夠被聽的一清二楚。

在沉默過後，爆發出一陣轟鳴。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二位威武！”

“二世萬年！”

“……”

“……”

“二世萬歲！”

刑徒們舉着鋤地的鎬，挖石頭的鍬，測量的長桿，振臂大呼。

這可是秦始皇陵啊！

層出不窮的讚頌像是波浪一樣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相里車和身後跟着的墨者學生們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場面，他們的耳朵都快要聾了。

年輕的學生們感覺頭頂的帽子，都要被這些人的聲浪給震着掉下來了。

年輕的墨者們只能獃獃地望着這些刑徒。

怎麼說呢，他們本以為刑徒都是些壞人，下九流。可是今天這場面和他們想的完全不同，他們也太強了，難以置信，這二十萬人要是有一天起了逆反之心。

學生們可不傻，他們立刻就被眼前這將近不過兩萬人的宏大場面給震懾到了，一個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甚至都不敢斜着眼再看這些刑徒了。

刑徒們本來就是半飢餓狀態，就算是秦二世上台他們待遇好了，但是永遠也不可能給他們吃飽飯的。真要吃飽飯了，那就出大事了。

拿鐵鎬的永遠也是少數人，持劍的秦人才是絕大多數。

仁政也是有底線的。

總之按道理，他們沒這麼大力氣，可是方才信仰加身，他們自然而然就呼喊出來了這些話，這才引發了如雷的響動。

不過礦坑裏的人就不同了，他們只能在礦坑下仰望上面。

將官們戰戰兢兢，四下遊走下令，不許出聲，小心引起塌方。

是啊，二十萬人，集體說個不字，都能引起山體崩塌，別說這樣一直吼了。

很快章邯屬官就過去提醒相里車了，這裏是陵墓，地下都挖空了，不能出大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