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不動如山俞咨皋

第179章 不動如山俞咨皋

第180章不動如山俞咨皋

東北風呼嘯着刮過台灣海峽,帶起高達七八尺的海浪,這在冬季已經算是比較溫和的海況了,會友公司的艦隊算是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啟航。

如果沒有遭遇颱風的話,南風季的航行會更加讓人舒心,因為風力遠比北風季和緩。但很顯然,林海無法等到南風季再去與鄭芝龍交戰了。

海風從右舷吹來,艦隊在左舷吃風,乘着側尾風航行到後世桃園市的白沙岬附近。在這裏,艦隊打右舵轉向,開始乘着橫風橫渡海峽。

艦隊一共有三十多條船,以加萊船解憂公主號為先導,緊隨其後的是旗艦定遠號,老閘船義陽號、安遠號、長羅號……在艦隊尾部殿後的則是博望號,以及另一艘加萊船馮夫人號。

林海站在定遠號的艉樓甲板上,先是觀看了旗艦的轉向過程,只見上百名水手正在用轉桁索和吊索操縱首斜桅、前桅、主桅和後桅上的橫帆和斜桁帆。

其中首斜桅上的首斜桁帆和首斜桁上帆操作起來尤為困難,但若是能操作得當,對輔助轉向來說能起到較大的作用。

林海知道在自己看不見的舵室中,還有十餘名舵工正在轉動操舵桿,這是在舵柄上又加了一個操縱機構,操舵桿帶動舵柄旋轉,舵柄再帶動舵桿和舵葉旋轉。

之所以要有操舵桿,是為了讓舵工能站在艉樓較高的位置上,看到甲板上的操帆作業,以便相互配合。全帆裝大蓋倫的操縱實在太過複雜,一個配合不默契可能就會出現很醜陋的畫面。

其實操舵桿離17世紀末問世的舵輪已只有一步之遙,用繩索和滑車連接舵柄的舵輪操作起來要省力得多,這樣舵柄可以做得更短,最大舵偏能大幅提升,船隻的機動性能將會大大改良,到那時轉向對風帆的依賴性就要小得多了。

不過目前林海還沒來得及研發舵輪,眼下定遠號的操縱還是與這年代其他的全帆裝船一樣,好在這些菲律賓土人水手的操船技術是相當不賴,明顯是馬尼拉方面挑選出來的精銳。

看完了定遠號轉向之後,林海又手持單筒望遠鏡看後方艦隊的轉向,雖然規定了各艦隨先導艦轉向,但三十多條船的轉向過程仍然顯得十分凌亂。

這些船隻的操縱性能不一,船體本身也有新有舊,航速差別也較大,編隊航行本身就很有難度,更不用說轉向了。但林海仍然敦促海軍部制定了編隊航行的條例,他認為這是建設一支正規海軍的基礎。

艦隊在完成轉向後開始重整隊形,仍是以一列縱隊向西航行,隨着離海岸線越來越遠,海上的風浪更加大了。

米格爾在林海身邊抱怨道:“這個海峽的風浪實在是太大了,冬季出兵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我們已經盡量選擇了好天氣,剩下的就只能是祈求好運了。”林海沉聲回道。

其實他何嘗不是提心弔膽,三十多條船的艦隊看似威武雄壯,但在天地之威面前卻不值一提,一陣突然襲來的強風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其殲滅。

林海接着又道:“到了福建沿海就會好多了,風浪會小很多,而且沿途有不少良港,艦隊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去港灣里避風,所以我們選擇的航線是在海峽最窄處橫渡。”

從寶島的白沙岬到福建的海壇島,就是海峽最窄的地方,東西相距不過一百三十公里,艦隊乘着橫風走上一個白天差不多就到了。

橫渡海峽的過程十分乏味,艦隊的編隊保持得較為良好,北風季的好處就是風向更加穩定,各船的帆和舵都沒有過多的操作,只用保持大致均等的航速即可。

當天晚上,船隊在海壇島的港灣中錨泊,第二天一早才沿着福建的海岸線南下。公司絕大部分的武裝力量都在這支艦隊中了,林海選擇白天航行,晚上拋錨。

接下來的航程既順風又順水,台灣海峽的表層海流基本與風向相同,但由於親潮和黑潮的影響,福建沿海基本是終年南流,寶島沿海則是終年北流。

在季風轉換期,親潮和黑潮有時會勢均力敵,可能會導致海峽內的洋流基本停止,這時就有可能引發強烈的氣象活動。

所以台灣海峽對風帆時代的海船來說就是這麼恐怖的存在,夏季怕颱風,冬季怕強勁的北風,春秋季節也不見得就能好到哪裏去。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寶島和菲律賓群島明明離大陸不算遠,但文明進程卻遠遠落後於其他南洋島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從中國去菲律賓的針路甚至是先往西走,然後從印尼繞一個大圈過去。

儘管順風順水,但由於沿海地區的水文複雜,同時為了保持基本一致的航速,從海壇到廈門的航行一共花了四天時間。

天啟六年臘月初一,會友公司的艦隊終於泊進了嘉禾嶼上最大的海港港,這裏北東南三面都被陸地包圍,開口的西面正對着漳州府,算是相當不錯的避風錨泊地。

到了此處,林海總算是把懸着的心放回了肚子裏,雖然部分陸軍官兵已經吐得七暈八素,他們其實都坐過海船,但卻從未經歷過連續六天的大風大浪。

林海有些後悔沒有在海壇讓陸軍棄船上岸,之後走陸路到廈門匯合,眼下他必須讓陸軍在廈門休整一段時間再說了,好在最先出動的肯定是海軍。

許心素早已得到消息,親自帶着兩個兒子和楊祿、楊策兄弟到港口迎接。

“爹,六老七老,這就是林兄弟的船隊。”許樂天遠遠指着定遠號說道,後者高聳入雲的桅杆在港中猶如鶴立雞群一般。

除了許樂天之外,其餘幾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林海的船隊,許心素和許一龍還只能看個熱鬧,一旁的楊祿和楊策卻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的個親娘,這林千戶哪來的這麼多鴨屁股,這得花多少銀子啊!還有一條大夾板船,你娘的老子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船,這林千戶哪來的水手能開這西洋船?”

楊策如炒豆子一般發出一連串的驚呼聲,他身旁的楊祿倒是沉穩一點,不緊不慢地回道:“你莫忘了,林千戶是從泰西來的。而且除了水手之外,他只怕還有不少炮手,你看看那船舷兩側的炮門。”

此時,會友公司艦隊的炮門都是閉合狀態,楊策聞言驚叫道:“這裏頭不會真有鬼佬那些長管子大炮罷?這他娘的……他娘的……老子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最好是有。”楊祿在一旁回道,“不然就憑咱們兄弟加上福建水師,老船主的仇只怕是報不了了。”

“噓……那邊可有一位把俞大帥當寶的冬烘老朽。”楊策用下巴往許心素的方位挑了挑,他雖然叫他哥聲音小點,但自己卻提高了音量。

這時,在港口不遠處的一座高大的酒樓中,年過花甲的福建總兵俞咨皋站在頂層的窗前,開着窗戶眺望正在港停泊的艦隊,那雙渾濁的眼珠也如楊祿、楊策一般瞪得溜圓。

他是見識過荷蘭艦隊的,幾年前明荷澎湖衝突時,他是福建的副總兵,當時曾在澎湖與紅毛交過手,在洋人的堅船利炮下吃足了苦頭。

正當俞咨皋看得入神時,他的貼身侍女前來稟報:“老爺,陳管家來了,在外頭求見。”

俞咨皋仍在看着窗外,頭也不回道:“叫他進來罷。”

很快,那陳管家進來道:“老爺,許把總派人來下帖子,說是今夜在聽濤閣擺酒,請老爺去作客。”

“老爺我今日有些乏,替我回絕了罷。”俞咨皋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聽到陳管家告退的聲音后,忽然又轉過身來道,“算了,我還是去罷。”

當晚,許心素在廈門城中擺下酒宴,為林海接風,官居一品的福建總兵俞咨皋親自來捧場,算是給足了許心素和林海面子。

但林海卻姍姍來遲,他要先安頓好陸軍官兵的住宿,同時向外海派出巡船,畢竟港也是內海,這對於會友公司的海軍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戰場。

林海對福建水師的墩堠系統並不放心,還是自己派出巡船更安心一點。同時,海軍所有人員都在船上住宿,以便在有敵情時可以快速反應。

會友公司幾乎所有的海上力量都在此處了,無論怎麼小心謹慎都是不為過的,為此林海甚至不惜把俞咨皋給晾了半個多時辰。

“卑職來遲了,請俞大帥恕罪。”林海蹭蹭蹭跑進聽濤閣的雅間,來到俞咨皋身旁作勢要下跪。

“今日只是私人聚會,林千戶何必行此大禮。”俞咨皋雖然年過花甲,但動作仍然十分敏捷,一下就把林海攙住。

林海感覺托住自己小臂的那雙大手十分有力,低頭一看,只見俞咨皋手上長滿了老繭,那是常年耍兵刃耍出來的。

“此人雖然沒能打敗鄭芝龍,但並不是個繡花枕頭。”林海在心中暗暗忖道。

俞咨皋雖然是軍戶出身,但他同時也是中了武舉的,那沒把子力氣是不可能通過的,同時還得讀過兵書戰策才行。須知,俞大猷可是有三個兒子的,另兩人都寂寂無名,只有俞咨皋爬到了總兵位置上。

“再說,林千戶剛到中左所,先安頓部下要緊,這何罪之有。”俞咨皋說著又道,“不過這巡船倒是沒必要派了,本帥自坐鎮中左以來,已大力整頓了漳州府沿海的烽堠,同時也加派了巡船。”

“原來大帥早有安排,卑職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林海用拍馬屁來化解尷尬,他此前確實對俞咨皋很不放心。

“為將者,小心謹慎總是沒有錯的。”俞咨皋捋着鬍子說道,“你上次在許把總麾下守城時所上的那個條陳,本帥也看了,甚得兵家之妙……”

俞咨皋對林海很是客氣,林海自然也是投桃報李,一通馬屁把俞大帥拍得甚為受用,當天的宴席賓主盡歡。

不過當說起何時出兵南下進剿鄭芝龍時,俞咨皋一邊自吹自擂好像隨時都能滅了鄭芝龍一樣,一邊卻又以兵馬未備、糧草未足而搪塞,直到酒宴散場也沒說出什麼有實際意義的話來。

好在關於林海要的火藥,俞咨皋並沒有推三阻四,直接很爽快地就表示要撥給他。

晚宴過後,林海把許樂天和楊祿楊策兄弟叫了過來,問道:“這俞總戎坐鎮中左所也有好幾個月了罷?三位可知曉他究竟有何打算?”

許樂天率先回道:“他自打來到中左所后,首先就是整頓了城防和漳州府的墩堠,和林兄當時的守城之法也基本差不多。然後就是向朱都爺哭窮,說是沒兵沒錢沒糧,反正就是不肯出兵。”

林海聞言道:“這朱都爺也拿他沒辦法?”

“能有什麼法子,福建如今是真沒錢,朱都爺也在向皇上哭窮,想要截留賦稅,但皇上卻不準。”許樂天說著又道,“再說俞大帥在朝中有人,朱都爺也確實不敢把他怎麼樣。”

“哦?這話怎麼說?”林海不解道,聽許樂天解釋之後才明白,原來俞咨皋的親家就是同為泉州人的工部尚書吳淳夫。

此人是閹黨五虎之一,林海也是知道的,他聞言暗暗忖道,看來還是要和俞咨皋保持距離,否則可能會對自己不利。

其實後來俞咨皋倒台確實和閹黨有關,福建新任巡撫朱一馮雖然不是東林黨,但是私下裏對閹黨也是很看不慣的。崇禎元年他在閹黨逆案未定時力參俞咨皋,結果搞了個兩敗俱傷,俞咨皋下獄,朱一馮也被閹黨餘孽借故罷官。

“這廝其實是畏戰,他很清楚福建水師有幾斤幾兩,根本就不敢去打那姓鄭的,只是一味在許大掌柜面前吹牛罷了。”楊策在一邊接話道。

“我也覺得是這樣,俞大帥是知兵的,而且他不像之前戰死的陳游擊那般自大,所以他是打算就賴在中左所守城。”楊祿也對楊策的話表示同意。

感謝老豬悟能打賞10000兩!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晚明海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晚明海梟
上一章下一章

第179章 不動如山俞咨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