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間諜

第170章 間諜

第171章間諜

米格爾並沒有很快就出發前往馬尼拉,眼下還在南風季的尾巴上,馬尼拉一時半會還不會得到基隆淪陷的消息,所以林海並不着急。

他打算先把定遠號給用起來,這條大蓋倫如今已是會友公司的旗艦,但實際上卻在承擔訓練艦的功能,米格爾需要先把西式帆船水手訓練的起步工作給支棱起來。

此外,林海把何良燾從淡水薅了過來,優先完成基隆要塞的設計工作,這裏已經是會友公司海軍的大本營。

林海正式用基隆這個地名取代了雞籠,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取得好,預示着會友公司的東番基業將會日漸興隆。

要塞的興建工作暫時還沒有開始,俘虜們眼下正在社寮島上開採石料,淡水磚窯的產能還不夠,基隆的要塞將會是以石材為主,青磚為輔。

林海在基隆呆了幾天後就回到了萬華,目前淡水民政院下屬有四個部門,除了先期成立的警備司和營造司之外,教育司和財務司也在會友公司開張后正式掛牌了,司長分別是方秀娥和陳耀祖。

教育司眼下其實就管着萬華義學,教育司司長和義學校長實際是一回事。林海之所以要掛這塊牌子,還是因為對秀娥在義學的表現比較滿意,所以給她一個司長頭銜以備遷轉。

至於財務司,這其實是公司董事會的直屬部門,但眼下掛靠在淡水民政院。畢竟林海目前還只有這一塊地盤,沒必要搞出兩級財務部門。

財務司除了會計功能之外,還要兼管物資存儲和流轉,以及和土人之間的貿易,相當於以前倫第一負責的那些事。

此外,財務司下面還設有一家銀行,目前除了吸收存款之外,主要是用來向新來的移民放貸。

自從會友公司成立之後,新來的移民就享受不到管飯半年的待遇了,他們能領到的只有一張免費來淡水的船票,以及公司分給他們的田地。

除此之外,包括耕牛、農具、住房、口糧這些都需要向公司購買,沒錢的話就只能找銀行貸款,當然利率是很低的。

財務司的早期工作必須由林海帶着干,同時珠娘要學習的東西也很多,所以回到淡水后,他兩個又是忙得腳不沾地,幾乎就沒過過一天清閑日子。

八月底,歐左吉從東洋航線取道廈門來到了淡水,隨他一起過來的還有許樂天。

許心素和歐華宇是結拜兄弟,許樂天也到過好幾次長崎,兩人自然是不陌生。他們給林海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是福建方面打算招安鄭芝龍了。

“招安?朱都爺打算給姓鄭的什麼職位?”林海聽到這個消息后問道,他所說的朱都爺就是福建巡撫朱欽相,此人是東林黨人,不久后就要被罷免。

“說是要給他個名色把總。”許樂天回道。

“殺了個游擊,結果只給個把總,這朱都爺未免也太小氣了一點罷。”林海笑着道,他不知道朱欽相的仕途已經快結束了,但卻知道天啟六年的這次招撫最終並未成功。

“林兄還有閑心說笑,家父已經用盡了手段,但朱都爺卻是鐵了心,非要招撫這姓鄭的。”許樂天說著又道,“所以家父讓我過來問問林兄,看你有沒有什麼主意。”

“樂天兄弟放心,這次招安不會成功的。”林海又開始演神棍了,他本來以為歷史上是許心素破壞了這次招安,如今看來可能並不是那麼回事。

“林兄為何敢這般肯定?”許樂天表示不解。

“我只是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林海沒有把話說得太滿,畢竟誰也不知道歷史會不會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跡,他接着又道,“就算鄭芝龍真的被招安了,我照樣殺他。”

許樂天不太相信:“你敢殺官?”

“有什麼不敢的,淡水如今蒸蒸日上,大不了我就在這做個草頭王。”林海呵呵笑道,許家在淡水移民之事上出力頗多,主要還是因為林海說要在東番搞一塊基地,方便將來端了鄭芝龍的魍港老窩。

許樂天聞言道:“林兄,你要真能做到這個地步,兄弟就算是服了。”

“不信你就拭目以待吧。”林海說著又道,“其實如果姓鄭的真被招安,也許要殺他還更容易一些。畢竟魍港背靠着大員的紅毛,我們如果要去端他的老窩,還得顧忌紅毛的支援。”

林海當然不怕大員的紅毛,只是不想太早招來巴達維亞的敵視而已,他接着又問道:“去年令尊給吧城的蘇大船主寫信,如今可有後文?”

許樂天道:“蘇大船主給我爹回信了,說是紅毛高層的意見不一致,印度委員會中支持我們的主要是與老船主交好的斯派克斯,但他們的總督卡爾龐捷卻傾向於尊重大員商館的意見。”

VOC在亞洲的最高權力屬於以巴達維亞總督為首的印度委員會,這個委員會一般有六名成員,許樂天所說的那個斯派克斯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首任荷蘭平戶商館的館長,曾在平戶工作了十六年之久,和李旦之間的私人關係十分要好。

“如此說來,我們暫時還無法讓大員紅毛放棄對鄭芝龍的支持。”林海聞言有些失望,如今他的老閘船隊回來了,再加上又有了定遠號,他本來打算在年底或明年年初去魍港找鄭芝龍麻煩,但卻又有點擔心會和大員紅毛交火。

“林兄莫急,左吉從東番離開時,在大員附近抓到了一個人。有了這個人,或許蘇大船主就能扳倒大員的紅毛長官了。”

林海不明就裏,只聽許樂天和歐左吉娓娓道來。

他們說的這人叫薩爾瓦多迪亞茲,本來是澳門的一名中西混血兒,天啟二年在去往馬尼拉的商船上被荷蘭人捕獲,被大員當局用作漢語和葡語翻譯,並逐漸獲得了荷蘭人的信任。

此人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如今的大員長官德韋特曾向他透露過一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這個德韋特也是一名秘密的天主教徒,他的手上有一個金色的聖物箱,以及教皇的特許狀,並曾經展示給迪亞茲看過。

今年三月初的時候,迪亞茲從明朝漁民手裏買了一條小舢板,計劃偷偷離開大員回到澳門,然後向議事會出賣他所知的大員情報,結果卻在台灣海峽中被歐左吉捕獲。

歐左吉從他身上搜出一個筆記本,裏面用漢語記錄了很多關於大員當局的商業和軍事秘密,所以他將這人扣留在船上,想着將來可能有用。

結果等他返航回到廈門后,才知道原來這個迪亞茲和許樂天是認識的,他一直在向許家出賣關於大員方面的情報。但由於擔心引起大員當局的懷疑,所以他向許家出賣的都是一些大路貨。

這次見了許樂天之後,迪亞茲為了能獲救,直接把他所知道的情報和盤托出,其中就包括現任大員長官德韋特為何要死心塌地幫助鄭芝龍。

原因有兩點,其一是鄭芝龍也知道他是個秘密的天主教徒,其二則是鄭芝龍經常向德韋特行賄,可以說是既捏住了他的軟肋,同時又時不時給他喂兩個甜棗。

至此,鄭芝龍為何能取得荷蘭人支持,以及前任大員長官宋克之死的謎團都徹底揭開了。

林海聽完許樂天和歐左吉的話后也不由頗為驚奇,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段宛如諜戰劇般的離奇故事被淹沒在歷史的煙雲中。

“這個迪亞茲現在在哪?”林海很快就想到要怎麼利用這件事了,於是連忙問許樂天和歐左吉。

“在廈門,我爹打算年底的時候把他送去巴達維亞。”許樂天說著又道,“紅毛是絕對不會容忍大員長官是天主教徒的,所以有了迪亞茲之後,蘇大船主應該能把德韋特從大員長官的位置上擼下來。”

林海沉吟了片刻后道:“你想過沒有,迪亞茲可是從大員叛逃的,他的話會被巴達維亞高層所採信么?德韋特只要來一個打死不認就完了。”

許樂天道:“不是有那個聖物箱,還有什麼教皇委任狀么?迪亞茲知道韋特把這些東西藏在哪裏,只要讓吧城派個欽差到大員來,突擊搜查一下就能拿到證據了,這個蘇大船主還是能辦到的,畢竟吧城的委員會裏還有個斯派克斯在。”

林海搖了搖頭道:“迪亞茲既然知道韋特的秘密,如今他叛逃了,韋特多半會把聖物箱和教皇委任狀給轉移到別處去了。”

許樂天聞言嘆了口氣:“你說的有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韋特本來就是個代理長官,只要讓吧城的委員會對他有所懷疑,說不定就會把他撤換了。”

“我還是覺得成功的希望不大。”林海說著又道,“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讓左吉把這個迪亞茲帶到長崎去,把他交給末次平藏。”

“你是說讓末次平藏去向幕府告發荷蘭人是天主教徒?”許樂天很快反應了過來,長崎代官末次平藏對大員的荷蘭人可謂是恨得牙痒痒,為此還曾通過李旦居中拉皮條,通過松浦信清向荷蘭平戶商館施壓。

“沒錯。”林海點點頭道,“最好能鼓動末次平藏先把韋特給劫持了,帶到倭國去讓他踏繪,這樣一來就是鐵證如山。”

所謂踏繪是德川幕府用來判別基督徒的一種手段,具體做法是把十字架、聖像等放在地上,然後讓被懷疑是基督徒的人去踩踏,不願踩踏的就被判定為基督徒。

一般來說,虔誠的天主教徒都是無法通過這項測試的,但新教徒在這方面就要靈活得多,比如荷蘭人為了能與倭國通商,就經常在長崎踏繪。

德韋特的手上既然有教皇的特許狀,而且一直把聖物箱帶在身邊,那他的信仰肯定十分虔誠,絕對無法通過踏繪測試。

“把韋特給劫持了?這談何容易?”許樂天聞言目瞪口呆。

“只要出其不意,沒什麼不可能的,荷蘭人不會想到末次平藏會這麼干,畢竟他們雙方還是有很多生意往來。”林海卻覺得這是完全可能的,因為這不過是崇禎元年濱田彌兵衛事件的提前上演而已。

在原本的歷史上,兩年後末次平藏手下的船頭濱田彌兵衛就成功劫持了當時的大員長官彼得奴易茲,這事最終導致日荷貿易中斷了四年之久。

巴達維亞總督先是把惹惱了倭人的奴易茲給判刑下獄,關了兩年後看幕府還是不同意讓VOC重新在倭國設立商館,於是乾脆把奴易茲給引渡到倭國任憑處置,這般奴顏婢膝才最終取得了幕府的諒解。

“左吉,你覺得可行么?”許樂天接着又問歐左吉。

“我不太清楚大員長官平日的警備情況,這事我覺得可以問問迪亞茲。”歐左吉在一旁回道。

“有理,他應該是對此最為了解的。”許樂天點頭回道。

“事不宜遲,請樂天兄弟速速回到廈門,把我的意見向令尊稟報,請他老人家定奪。”林海說著又道,“無論令尊如何抉擇,還請樂天兄弟儘快來淡水告知我和左吉,畢竟南風季就要結束了,左吉也不能在淡水待太長時間。”

“好,那我現在就動身。”許樂天是風風火火的性子,當即就要起身去淡水河口。

“何必這般着急,明天再回去也不遲。”林海又把許樂天給喊住了。

他說著又道:“還有一事,如今既然知曉了韋特和鄭芝龍之間的關係,我想令尊也沒必要再給紅毛賣貨了,斷掉他們的貨源,也許更能促使巴達維亞當局倒向我們這邊。”

這個建議其實林海在剛從倭國回來的時候就向許心素提過,但卻未被採納,原因是擔心把大員荷蘭人徹底推向鄭芝龍那邊。

現在既然知道鄭芝龍捏住了韋特的軟肋,那除非是把韋特擼下台來,奢望大員荷蘭人保持中立就未免太過天真了。

“一官曾將滿載瓷器和其他貨物及接濟物品價值高達2萬兩的9條中國帆船在奴易茲到達前交給德韋特,這批貨物可能是他們搶劫所得。”――出自巴達維亞總督亨德里克布勞沃爾在1632年12月1日的《東印度事務報告》。該報告定期由巴達維亞總督提交給荷蘭的十七人董事會,以便掌握公司在亞洲的行動。

另,薩爾瓦多迪亞茲的故事出自耶魯大學歐陽泰論文《荷蘭東印度公司與中國海寇》,歷史上他成功回到了澳門。德韋特是天主教徒並曾向迪亞茲展示過聖物箱和教皇特許狀、迪亞茲曾向許心素出賣荷蘭人情報都是出自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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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海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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