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可以稱呼我為,第四天災(1W)

第十八章 你可以稱呼我為,第四天災(1W)

短短的三言兩句之間。

蘇樹已經為月枝勾勒出了一份清晰的上市公司運營計劃書。

旨在於《怪談都市》的世界裏,以打造偶像產業為著力點,大力發展鬼怪自由經濟學,深入探索研究開發諸般靈異力量所具備的生產力潛能。

簡單地說。

其名為:《如何優雅地把鬼怪們給壓榨成油花兒,還讓它們對此感激涕零》。

畢竟,蘇樹也不是什麼惡魔嘛。

他自覺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原來到處遊盪的鬼怪們,可謂都是無業游民。

高情商地講:靈活就業者。

我即將給你們提供了如此穩定的工作崗位,不必過上吃了上頓沒下頓、到處找人禍害的苦日子。

你們還不得好好地謝謝我?

雙贏!贏麻了!

這可謂是一個同時涉及工業、生物業、服務業、高科技行業、乃至於偶像文化產業的新興大熱門領域。

前景廣闊啊。

“所以,月枝小姐你應該要找到和其他邪神間的差異化賽道,發掘自身能力所擅長的垂直領域,在各個行業交互中能夠進行快速響應,通過對勢能積累的簡單復用和點線結合形成聚焦性打法,找到藍海行業的精細化爆點,最終實現更加高效的價值轉化......”

聽着黑髮青年侃侃而談、一副無比自信的模樣,月枝不由得一路跟着不住點起了自己的小腦袋。

接下來蘇樹又是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詞彙,什麼績效考核、KPI、末尾淘汰、24小時工作制、把鬼怪肢解去餵給新鬼怪、努力畫餅但是永遠不兌現什麼的......

說得銀髮少女已經滿頭星星了。

月枝:?

每......每一個字都聽得懂,但是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但,她隱約能夠感受到。

這些奇妙而晦澀的言語之中,真的潛藏着一個顛覆性的奇迹,能夠將她從墮穢的邪神,轉換為人人都敬愛的豐饒女神。

“聽不懂也沒關係,之後有空了,我會去你的世界親自為你把關。”

望着月枝檀口微張的小表情。

蘇樹意識到,他似乎有些太快進了,給了邪神少女一點小小的天災震撼。

......約會裏說這些,是不是有點直男得太過分了?

不是——正常人誰約會,會和對象談怎麼把一堆妖魔鬼怪給裝罐發電啊!

他訕笑了一聲,抬起手,揉了揉月枝的小腦袋。

順滑的銀髮在掌中細膩如絲綢,少女乖巧地垂下了螓首,給他尋找到了一個更愜意的撫摸姿勢,緋紅色的眸子眯成了好似貓咪一樣柔軟的細線。

樹的手,好暖和。

喜歡......喜歡摸摸頭。

將那隻溫柔撫摸的手,慢慢貼住了自己的面頰,嗅聞着上面淡淡的......那屬於黑髮青年所散發出的好聞味道。

將這股氣味深深銘刻在記憶體中的銀髮少女,情不自禁地問道。

“樹......樹究竟是做什麼的?”

面對這個問題。

蘇樹想了想,非常恬不知恥地答道。

“搞藝術的。”

在現實中用刀片繪圖。

在遊戲裏為世界塗色。

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了屬於是,完全沒毛病。

“......噢!”

月枝愣了幾秒鐘,旋即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懂。

如懂?

她其實是去搜尋了一下那些被灌注的現代常識——「藝術家」,好像是屬於那種什麼都會、什麼都懂的奇怪職業。

樹真是個厲害的人啊......

喜歡。

其實和厲不厲害並沒有關係,只是看到他的面容,就覺得有一種奇妙的安心。

她仔細地去查詢過,詞典上說喜歡是一種荷爾蒙的釋放,是神經情不自禁升浮起的一種化學反應。

然而,名為月枝的少女並沒有荷爾蒙,也沒有神經。

但就是......「喜歡」。

這場遺世獨立的約會,已然在月光的見證下持續了一個小時。

不知不覺,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蘇樹瞥了一眼這家裏蹲土姑娘的頭頂,上面的字幕顯示無情着,召喚時間還剩下:23小時03分鐘17秒。

消耗一枚銀之匙,僅僅只有一天的持續時限......這意味着,他即便用光自己獲得的銀之匙,也只能將月枝駐留在現實短短的十五天。

這連生個孩子都不夠啊喂!

小門,你真是個奸商......

「」

望着眼前浮現出的賣萌表情,蘇樹嘆了口氣,也差不多能夠理解。

幻靈......幻靈——

這個稱呼的意思是想要表達,月枝終歸是由自己幻想出的魂靈么?

如果大白天地帶她上街,在外人看來,自己就像是個精神分裂自說自話吧。

蘇樹並不清楚,是怎樣的奇迹在維持着這般幻想——但他已然明白,若想要讓這般奇迹存續得更久,他便得繼續探索門之鑰的秘密。

只剩下,不到一天的約會么......

那,帶這土姑娘去做點什麼呢?

這麼晚了,好像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那就只有......帶回家?

蘇樹總覺得這個念頭有些微妙的邪惡感,自己真成誘拐小姑娘的壞叔叔了。

黑髮青年偏過視線,肆意欣賞向身邊這隻家裏蹲邪神的精緻側顏,銀髮少女正眺望着滿腔江水波光瀲灧的倒影,緋紅色的眸子彷彿正在月下熠熠生輝。

嗯......她總在欣賞江景呢。

不如說,她有玩過水嗎?

“想玩嗎?”蘇樹笑着問道。

“玩......什麼?”

月枝歪了歪腦袋,繼而又問道,

“什麼是——「玩」?”

嘖,雖然被灌注了諸般常識,但終歸沒有親自體驗過么。

看來,傻姑娘也沒那麼聰明。

那,她為什麼又能精準地嗆出結婚領證的話?

月姑娘,你平常都在看些什麼啊喂。

所以。

沉眠的時候,她又在做些什麼夢呢?

蘇樹拉住了月枝的手,直接朝着通往江岸淺灘的階梯一路走了過去。

這麼晚了,入口都被鎖住了,翻過去終究顯得不太雅觀,所以......

“殺手貓貓!啟動!”

他打了個響指,粉色的大貓貓頃刻浮現在了身側,像是轟炸開駕駛室門扉那般,悄然無聲將通往江水的門鎖盡數地轟炸了開來。

沉溺於與美少女約會的P社玩家,歉意地向市政部門拜了拜手,明天親自來給你換副新的不鏽鋼嗷。

蘇樹脫下了鞋襪,將褲腿挽起,牽着月枝走向了渝山這條橫跨市區的江水。

周遭燈光的照度恍然地黯淡了下來,只剩下月色,遠方的那座跨江大橋,像是一條金碧輝煌的霓虹。

少女白皙潔凈的纖足,踩着江岸淺灘的小石子,慢慢踏入了冰涼的江水裏。

嘩啦——

她珠圓玉潤的腳趾,驟地蜷縮了一下,渾身猛地顫得一個激靈,拉扯住了黑髮青年的手。

“水......好涼,樹......”

“抱歉,不喜歡么?”

蘇樹拉着她要上岸。

“不,我只是......第一次,碰到水。”

佇立在這岸邊輕緩流淌的江水中。

月枝慢慢蹲了下來,漂浮在水面上的裙擺像是一株盛開的鳶尾花。

她將雙掌併攏,小心翼翼地在手心中,捧起起了一汪波光瀲灧的江水。

“冰冰涼涼的。”

月枝怔神的話音輕渺得過分。

“好舒服......”

“在那座夢淵裏,平時居然連水都見不到嗎?”

“只有黏糊糊的血。”

聽到這個回答的黑髮青年,莫名地就想要發出一陣嘆息,但他忍住了。

蘇樹想了想,然後......

嘩啦——

一捧冰涼的江水驀然濺上了少女的手臂,將她純白色的裙紗有些浸濕。

幾枚瑩潤的露珠,順着鎖骨曼妙的線條慢慢墜滑。

“欸......”

打了個激靈的銀髮少女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緋紅色的眸子慢慢偏轉了過來,有些怔神望向握住她手掌的黑髮青年。

“水很好看么?”蘇樹問。

“好看。”月枝下意識地答道。

“這只是渝山的江,在很遠的地方,還有蔚藍色的大海,更清澈、更好看。”

蘇樹用簡單的、她方便理解的話語,描繪着那般屬於這個世界的美麗。

這麼尋常的東西。

對她而言,便是前所未見的美了。

不該是這樣的。

因為,不必如此容易就得到滿足。

“所以,沒有體驗過的事,我可以慢慢地一件件教你,月枝小姐。”

他微笑凝視着她那緋紅色的眸子。

“什麼都可以教的。”

話音落盡。

卻沒有沒有任何回應。

蘇樹微笑地望着眼前表情怔神的銀髮少女,將她那有些冰涼的小手,慢慢按到了自己的面龐上。

然而......猝不及防地——

幾隻自裙擺之下所蔓延出的濕黏觸手,驟地勾纏住了黑髮青年的腰間,將他的上半身拉扯了下來。

嘩啦——

江岸的淺灘,霎時水花瀲灧。

銀色如絲綢般的濕漉髮絲,半邊披散在水面上披散了開來,半邊沾黏在了少女那白皙的脖頸之間。

這樣面貼着面、身貼着身的距離下。

蘇樹能無比清晰感受到,銀髮少女那身軀的柔軟。

白皙的雙臂交錯在自己的腦後,精緻的臉頰湊近在自己面前,帶着芬芳清香的吐息,如海浪般一陣陣撲到了面龐上,細弱的觸感好似輕羽搔撫。

“說了......”

月枝赧然地偏開了目光,面龐飛浮起大片微妙的酡紅色,有如酣醉般吃力地囁嚅道。

“——要,叫老婆。”

蘇樹:“......”

他張了張口,卻未能發聲。

因為,遲鈍的神經尚未適應過來,土妹子的進攻性怎麼突然這麼強了。

“樹說,什麼都會慢慢教我,這是真的嗎?”

蘇樹頓了一下,“......嗯。”

自己才說出來的話,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呢。

“那,教一教月枝,對「老婆」,現在應該做什麼?”

黑髮青年陷入了沉默。

注視着這樣皎潔月光之下,水花瀲灧之中的銀髮少女。

凝滯的目光難以偏移,遲鈍的神經無法回答。

因為,在這種時候......說什麼話都顯得有些多餘吧。

於是他低垂下眼瞼,輕輕吻了吻月枝濕漉漉的額頭。

“我會好好教的。”

夜幕幽寂,清冷的月亮高懸於空,渝山的晚上難得看到幾顆星星,因而月色顯得孤寂寥落。

但月枝,並不感覺寂寞了。

原本,沉眠於死城的少女,其實一直都是不懂得什麼叫作「寂寞」的。

自從將樹送離自己的夢境后,她曾彷彿覺得身體裏似是驀然缺少了什麼,有待被填充、盈滿——

現在。

她感到,自己正在被溫柔填滿。

*

漣漪在江岸的邊沿蕩漾着。

來自月枝的觸手,拉扯力比想像中要強得多,蘇樹花費了很一會兒,才把她從江水裏慢慢抱起來。

被浸濕的裙擺沾黏在手臂上。緋紅色的目光柔軟得令人過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遺憾又有些羞赧。

蘇樹想着,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選擇親額頭才對呢?

然而,她太可愛了,所以總覺得有一種對於美的褻瀆。

算了,回家再親好了。

在外邊兒有些怪害羞的。

“晚上,人類是不是該睡覺了?”月枝輕聲問着。

“是的......”蘇樹一愣。

“這種時候,是不是該回家?”

“呃,沒錯。”

“那,月枝沒有家,所以想和樹一起回家。”

警察叔叔、大劉老師,你們聽聽,這可真不是我拐回家的嗷。

“好,一起回家吧。”

蘇樹把月枝慢慢地放了下來,低垂下了視線,望着自己一身濕漉漉的衣衫,不由笑了一下。

嘖,手機估計也給進水了,這下得走路回去了。

小門能不能再給開個傳送門啊?

“欸......抱歉,把樹給打濕了......”

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月枝抬起手,伸出了一根纖細白皙的食指。

她的動作,彷彿具備着某種奇異的魔力。

蘇樹渾身衣物那些濕黏的水分,飛速地開始從布料內滲透了出來,繼而被集中到了她的指尖之上。

包括少女那身濕漉漉的、緊緊貼住身體曲線的裙紗,也那樣霎時重新變得潔凈、乾燥......令蘇樹不由得感到了頗為遺憾。

“操縱水的能力?”

這麼方便的家裏蹲邪神美少女,好像什麼都會一樣,不得不讓黑髮青年由衷發出了讚歎。

“月枝小姐很厲害呢......”

“叫老婆,樹。”

真是怮不過她。

“好好,老婆真厲害。”

他抬起手,捏了捏月枝如粉雕玉琢般的綿軟臉蛋。

被這般看上去身形嬌小的銀髮少女各種要求叫老婆,蘇樹莫名地有種......被蘿莉富婆包養吃軟飯的奇妙感。

“因為,血......也是水。”

原來如此。

操縱血肉,本就是她的能力來着。

真方便啊,看看懶惰的殺手貓貓,只會搞破壞。

重新穿上自己的鞋襪,蘇樹從兜里掏出了手機,按下喚醒,果然......屏幕一片漆黑,宣告罷工。

雖然水分已經被控幹了,然而燒壞的電路畢竟不會復原。

“我......我弄壞了樹的東西么?”

月枝頓時浮現出了手足無措的表情,那樣強行將樹給拉扯進水裏......果然,自己會被討厭的吧?

嘖,已經用你的可愛進行償還了,月枝小姐。

後面要用什麼繼續進行償還,蘇樹表示不好說。

“沒關係,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

估計修也修不好了。

為了表示這一點,樹子直接掄起手腕,反手就用這台陪伴了自己兩年的智能機給打了個華麗的水漂。

啪、啪、啪——

無辜的手機在漣漪中跳躍着,漸行漸遠,最後終於沉底,期待有朝一日在釣魚佬的手中重見天日。

我超!十三個水花!這麼炫酷?

好兄弟,算你完成了一項光榮的歷史使命。

手機:早知道爛在廠里了。

蘇樹拍了拍手,迎着月枝憧憬而稱奇的目光,朝她笑着伸出了手。

“走,我們回家。”

*

從江畔歸來。

已是凌晨一點十分。

牽着月枝的手,蘇樹與她一路朝着自家小區行去。

幾公里的路途,說遠並不遠,熟悉道路的他,最多一個小時也就回去了,權當和美少女夜景閑適散步。

要先給月枝做頓夜宵么?她應該還沒有品嘗過人類的正餐......

啊啊,無論給土妹子投喂什麼,都彷彿能看見她浮現出品嘗到爆衣美食般的酡紅色。

真是好養活啊......

這般愉悅地想像着月枝屆時會露出的表情,蘇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微笑。

天穹的月輪隱約變得愈發妖艷,慢慢蔓延出了一絲猩紅的色彩。

無人的街道上,兩旁的路燈散發著昏沉而寂靜的薄光。

蘇樹眨了眨眸子。

莫名地。

他彷彿感受到,某種鮮活的生動感正在從自己耳畔邊被推離。

這條街道上......

——是不是有些安靜得過分?

明明是江畔邊岸平日堪稱繁華的道路,即便是夜晚也頗為熱鬧。

卻居然......在散步的這幾分鐘內,一輛經過的車都沒有。

蘇樹的目光,緩緩掃視過了街道兩側的便利店和開着的酒吧。

卻,依舊見不到哪怕一個行人。

恍惚地,眼角的餘光似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蘇樹慢慢抬起頭,幽邃的夜空中,一架機翼閃爍着紅光的航班飛駛掠過,在雲層間留下了一條淺淡的白線。

他猛地停頓下了腳步。

與此同時。

月枝也驀然捏緊了他的手。

“樹......”銀髮少女歪了歪腦袋,“我聞到了,很危險的味道。”

“嗯,我也感受到了。”

......沒有聲音。

蘇樹皺緊了眉頭。

一架航班,剛剛從自己的頭頂飛掠了過去,卻居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人聲、蟲鳴聲、江水流淌聲......

彷彿周遭一切的環境音都被剎那間推遠,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逐漸變得沉重的呼吸。

是......鬼怪么?

既然月枝出現在了現實,那麼,莫非《怪談都市》的諸般鬼怪,也隨之入侵到了現實之中么?

心中清曉月枝比自己要強得多,然而在這般詭異的時分,蘇樹仍舊下意識強調道。

“捏緊我的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我身邊。”

“嗯......”

話音......堪堪落盡。

空曠而寂靜的街道上,陡然響起了清脆的腳步聲。

噠。

噠。噠。噠——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脆響,由遠至近地開始傳來,每一次響聲之間的間隔,幾乎都分秒不差。

完美地體現出了腳步聲的主人,那高貴而典雅、穩重而端莊的、近乎於一絲不苟的儀態。

蘇樹慢慢虛起了眸子。

他的正前方。

一名紫發的、身姿窈窕的美人,似是掀開了世界的薄紗般,就那樣從原本空無一人的道路上,慢慢地走了出來。

她胸口白襯的圓潤弧度,被撐得有些飽滿得過分。

裹着紫絲褲襪的豐腴大腿,邁動間盡顯端莊與優雅。

漆黑的風衣,以肩頭綁帶束錮披拂於身,衣擺在身後微微晃蕩。

長靴的高跟踩踏在地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彷彿有如踩踏在人的心房。

“終於找到了。

“蟄伏氣息的手段,不得不說的確很精彩。

“但......很抱歉,混沌教團的餘孽,渝山並不是讓你肆意撒野的地方。”

帶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清冷的話聲,從紫發美人的唇中緩緩吐出,在寂靜的街道上蕩漾了看來。

隨着她的言語。

一名披着紅色皮革大衣,腰間別著黑白秘銀雙槍,身後背着一柄漆黑猙獰大劍的銀髮帥大叔,同樣從她的背後慢慢走了出來。

原本皺着眉的蘇樹,一看見這位銀髮大叔的形象。

他的神情,不由得陷入了一陣愕然的凝滯。

“但......但丁?!”

《惡魔五月哭》裏的但丁?!

莫非是Cosplay?

不,這還原度,未免也太高了!

就是本人?就是本人!

望見但丁走出來的一瞬間。

蘇樹紛亂如麻的思緒,頓時冒出了一個驚人的念頭——

和月枝一樣。

遊戲中的角色......被召喚到了現實。

“嚯......看來我在現實里,還挺受大家歡迎的么。”

聽聞到蘇樹訝然的話聲。

身為惡魔獵人的銀髮大叔只是聳了聳肩,調笑的語氣有一種頗為自豪的感覺。

“所以,眷者,特地把我召喚出來,這位就是這次要處理的惡魔么?”

但丁瞥了一眼蘇樹身側身形纖細的銀髮少女,不由嘶了一口氣,目光頓時轉向了自家的眷者。

“嗯。”紫發美人點頭。

但丁的指尖,微微旋轉起了自己的秘銀手槍,有些唏噓地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對女人下殺手,還是看上去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至少外表是。”

“呵......”

聽聞到惡魔獵人話語的紫發美人,只是搖了搖頭,微笑道。

“她說不定,比你要強哦,但丁。”

“嘿,這話我可不愛聽了,眷者。

“即便如此......那我也可以,選擇直接擊殺她的眷者。”

但丁抬起手,將黑洞洞的槍口,徑直對準了黑髮青年的面龐。

月枝緋紅色的眸子虛了起來,抬手擋在了蘇樹的面前。

“所以,這位看不清臉的小哥。”

舉着槍的但丁,幽幽嘆了口氣。

“你還是直接把你的幻靈撤銷吧,免得被爆頭的場面太難看。”

面對着惡魔獵人的槍口。

蘇樹皺了皺眉,面色並無一絲緊張,只是慢慢按下了月枝的手臂,開口向對方詢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聽聞到這個問題的紫發美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饒有興趣地反問道。

“你不認識我?”

她好像很詫異。

“嗯,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認識你才是對的。”

蘇樹仔細審視向了這位紫發的高挑美人,繼而注意到,對方飽滿的胸口正懸吊著一枚晃蕩的證件。

「鄭靈夜」

「渝山市天災對策局副局長」

「隸屬自然災害應急防治管理部」

“天災對策局、自然災害部......”

蘇樹又瞥了一眼鄭靈夜身側的但丁,沉吟了片刻,頓時明白了。

“原來如此,你是官方的人。”

聽聞到他的話音。

鄭靈夜虛起了幽紫色的眸子,對方恍然的模樣和她想像中有些不太一樣。

居然不是混沌教團的人?

“所以,你們也有角色卡?”蘇樹直接開口問道,“你們也能夠進入遊戲?”

“嗯......”

聽到這般專屬於新手眷者的發言,鄭靈夜實在看不出他是演技,何況假扮成新手也沒有什麼意義。

“居然是自然覺醒的眷者么......”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頜,本來覺得在掌握之中的局勢,有些莫名走偏了。

“我們當然都有角色卡,就和你一樣。”

思索了片刻,鄭靈夜微笑着開口道。

“受到眷顧之後,總有人覺得自己就是天選之子。但,世界上,和你一樣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

原來如此。

蘇樹聽懂了。

並不僅僅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使用《門之鑰:世界》?

自己只是被選中的小白鼠之一?

“所以,你們想做什麼?”

“這話,應該由我問你才對,這位看不清臉的先生。”

鄭靈夜懷抱着手,纖細的指尖摩挲着自己的下頜,注視着蘇樹身側的銀髮少女。

穿透人心的目光,彷彿蜘蛛正在審視着自己的獵物。

“你在召喚《怪談都市》裏的邪神,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又是通過什麼手段,將那一作遊戲鎖定到平台首頁的?”

蘇樹的瞳孔微縮了一下。

對方不僅看不清自己的臉,而且也並不清曉小門的存在!

為什麼?

是小門的作用么?

門之鑰,是獨屬於自己的系統?

但......他們卻依舊能夠進入遊戲,還能召喚遊戲角色到現實中?

“我應該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蘇樹並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

“那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嘁......好棘手的女人。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蘇樹笑了一聲,“抓捕我這位遵紀守法的好市民么?鄭局長。”

“準確地說——沒錯。驅散你的幻靈,跟我到天策局走一趟吧。”

鄭靈夜微笑着說。

“你這樣的新人眷者,若排除了混沌教團的嫌疑后,我們是非常樂意於吸納的。在天策局,你可以獲得各種福利,接收到各種有關於眷者的官方指導......”

“那,月枝她......”蘇樹沒有繼續說下去。

“抱歉,對她的召喚應該被列為禁止事項。”

“為什麼?”

“原因,你應該比我要更清楚,這位不知名的「樹」先生。”

鄭靈夜微笑着說。

“她是來自於《怪談都市》的邪神,不是么?”

月枝的手掌慢慢捏得變緊了一下。

蘇樹扣住了銀髮少女的手心,搖了搖頭,回以了微笑的反問。

“那又如何?”

“只是外形被願望改變了,但其本質一如既往——就像人永遠無法剋制自己指甲的生長。”

作為靈感無比充沛的淵階眷者。

鄭靈夜一眼就明白了,月枝究竟處於一個什麼狀態之中。

“她太危險了,她的能力如果不小心失控,足以顛覆一座城市。

“天策局絕不能冒這個風險,你難道不清楚這一點么?”

蘇樹陷入了無言的沉默。

凝望着黑髮青年那凝滯的表情。

月枝慢慢低垂下了緋紅色的眸子。

嗯......果然是這樣啊。

自己一開始,就不應該醒來。

不該遺留為樹遺留下誓約,也不應該浮出自己的夢淵。

給樹帶來麻煩了。

“沒關係的,我只是被樹的願望,所召喚而來的幻影。”

銀髮少女有些赧然地微笑了起來。

“今晚,樹能陪我說這麼久的話,我已經很開心滿足了。

“就像是一個美妙的、令人沉浸的夢呢。

“但,夢是會醒的。”

夢終究是會醒的。

月枝並不感到遺憾。

有了能夠做的美夢,她今後的沉眠,也不會再感到寂寞了吧?

“所以,到了道別的......”

“——我早就知道了。”

黑髮青年那蕩漾開清朗的話聲,令得在場的其餘三人神情一怔。

“她是邪神、她很危險、她的本體其實是一團扭曲的血肉......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惡貫滿盈的第四天災。

什麼時候會妥協於所謂的桎梏。

蘇樹的手,輕柔地撫上了月枝的面龐,揉按着她那如軟玉般的肌膚。

“夢是會醒的沒錯,但大家每天都會做夢,希冀做那麼一個虛妄的美夢。

“她是我選的女孩,所以,我會好好地教導她一切。

“和其他任何人,同不同意。”

他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說。

“全都無關。”

“嘿......”

但丁忍不住廝笑了起來,他總覺得這小子非常順眼,但,身為幻靈守護人類的職責才是第一位。

“抱歉了,小傢伙。”

“嗯,對於這個世界,我也感到抱歉。”蘇樹笑着道,“但,抱歉是最沒用的話。”

“眷者?”但丁瞥向了自家眷者。

鄭靈夜低垂下了幽紫色的眸子。

“嗯,你說得對。

“所以,抱歉。

“要活的,但丁先生。”

剎那間。

嘭!

獵魔的秘銀雙槍,槍口猛地噴吐出了一陣熾烈的火舌。

閃爍着尾焰的彈幕,如流水般覆蓋了黑髮青年的全身要害。

但丁並不認為這般槍火的傾瀉便能拿下這位眷者,不然的話,自己為什麼連他的面容也看不穿。

慢放......

子彈好似在變慢。

高度凝滯的精神之下,一切彷彿都在在蘇樹眼中被慢放......慢放到,幾乎不堪運動。

“殺手貓貓!”

身側所浮現出的殺手貓貓,揮舞起了猛烈如風般的拳頭,精密地將每一顆貫穿而來的子彈擊落於地。

叮!叮!叮叮叮——

“嗯......果然是替身啊,和遊戲裏的那位上班族一模一樣的能力。

“殺手貓貓的轟炸么,「樹」先生,很強的潛力,但終歸差距過遠了。”

鄭靈夜支起了十指,彼此交錯,然後......驟地緊握。

瞬息之間。

她的周身,彷彿蔓延出了無數有如蛛網般的紋路圖案,朝着這整條街道覆蓋而去。

淵階的眷者。

其自身,便是秘境的攜帶者。

領域如深淵展開,便將令秘境瞬息覆蓋現實,創造出屬於他們的、天生的有力的作戰地形。

因此。

淵階與下方的等階,實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屬於鄭靈夜的秘境,展開的一瞬。

月枝閉闔上了雙眸,同樣握住了自己白皙的手掌。

剎那之間。

頭頂清冷皎潔的月光,彷彿瞬息轉為了稠紅如血般的顏色。

緋色的月亮開始淌墜下淋漓的鮮血,天穹上的血月緩緩綻開了它的豎瞳。

街道道路之上。

一顆遮天蔽日的血色巨樹、猛地拔地而起,飛速生長蔓延開來,交纏如血管般的藤蔓,緩緩將蘇樹與月枝籠罩於其中,形成了一枚巨大的繭。

“要殺了他們嗎......樹。”

對方是好人。

是守護城市的好人。

望着眼前眼瞼低垂的銀髮少女,蘇樹嘆了口氣,他知道月枝在想什麼。

啊啊......很遺憾,但自己與月枝她,才是要被討伐的反派呢。

“抱歉,是我的錯,月枝小姐,擅自把你呼喚到這麼麻煩的現實。”

“......不,我很開心哦。”

望着這幅頃刻之間,彷彿改天換地般生長出來的血色巨樹。

劇烈的,有如精神污染般的眩暈感,迅速自但丁的思緒之中蔓延而起。

視野中的一切。

都彷彿在畸變成扭曲的血肉、污穢的器官與各種內臟......

但丁笑了一下,果然,眷者說得沒錯,這姑娘真的很棘手。

但......他們早已經事先知曉了有關於敵人的情報。

於是,鄭靈夜所召喚出的、同為淵階的幻靈但丁,正是針對於「邪神」這種敵人,所具備特攻的惡魔獵人。

但丁長吁出了一口氣,抽出了自己背後的魔劍,渾身被血色的盔鎧緩緩纏繞、覆蓋。

無比熾烈的血氣,開始從猙獰呼吸的魔劍劍身,不斷噴薄而出......

“他們好像......不攻擊我們,眷者。”

血樹將兩人包裹纏繞進了繭中。

卻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見此情形,鄭靈夜沉吟了片刻。

“暫時別傷性命,但,也不能放他離開,為我創造一個入侵的機會。”

“明白了。”

撕拉——!

竭盡全力的劈砍!

如同破滅空間般的血色刀光,自魔人化的但丁手中被揮斬而出,剎那間,便撕裂開了那血繭厚重而被動的防禦。

血樹根須在不斷生長、不斷交纏,在織就為更細密的防禦層。

然而......地面所蔓延的蛛網紋路,已經悄然無聲地延展進了那枚血繭的裂隙之中,纏繞上了蘇樹的身軀。

“不好意思。”

紫發美人微笑了起來。

“就讓我窺探一下,你的大腦里究竟藏着什麼吧。”

織命之網,觸及於身。

鄭靈夜的意識,繼而開始順着蛛網深入蘇樹的靈性,窺探他的精神。

下一瞬間。

她看見了——

看見了,一道端坐於絢爛群星之中的模糊身影。

星海彷彿在祂眼中旋轉,銀河彷彿在祂掌下生滅。

祂隨意的指揮,便將差遣無數偉岸的艦隊,祂隨意頒佈的滅絕令,便能徹底蒸發一顆行星。

祂超然、祂無情、祂淡漠、祂高效、祂俯瞰着宇宙之中的芸芸眾生。

祂洞徹着無數禁忌的秘密、執掌着無數盪掃銀河的科技,統御過無數而古老又輝煌的帝國。

基因編輯、血肉苦弱、心勝於物、虛境引擎,祂更掌握着無數令人膽顫心驚的偉力......

祂端坐於高聳的黃金王座之上,模糊不清的面容,彷彿鑲嵌着成千上萬隻畸詭的眼睛——那彷彿是無數不可名狀的存在,從宇宙之外所投射而下的視線。

彷彿被魔力的漩渦,所拉扯淪陷。

紫發美人的神情,剎那陷入了徹底的凝滯。

但丁攻擊的動作停頓了下來,有些詫異地瞥向了自家的眷者。

“眷者......你......”

擦拭乾凈了口鼻七竅緩緩滲出的鮮血,鄭靈夜慢慢抬起了顫抖的視線,

“你究竟是誰?”

一陣綿延的刺痛感,自腦海之中飛速抽離。

聽到了這個問題的蘇樹,按住了月枝的手,終止了她的動作。

他緩緩偏過視線,望向了血繭之外,那位來自天策局的鄭局長。

“你在......窺探我的精神?”

一陣明悟,從蘇樹心頭升騰而起。

自己的精神,被這位局長入侵了。

那麼......她看見的難道是,小門?

紫發的美人,怔神了很久,幽紫色的瞳孔,彷彿閃爍着無數奇異的浮光。

“你究竟是誰?”

鄭靈夜第一次神色肅穆地、再度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面對這個問題。

蘇樹沉默了片刻。

望着對方那肅穆的表情,他頓時神秘莫測地笑了起來,輕聲答道。

“你可以叫我,「第四天災」。”

“第四......天災?”

鄭靈夜呢喃了一遍這個稱呼。

“你是被《群星》所眷顧的眷者?

“但,這怎麼可能,即便是全人類的願力堆砌起來,也絕對無法誕生這般等級的秘境......”

並沒有回答她的困惑。

蘇樹只是撫摸着自己女孩的面龐。

解放了自己真實形態的銀髮少女,渾身的血肉正在寸寸開裂、膨脹,畸詭的軀殼,蔓延出了一隻只的觸手與猙獰的眼球。

他柔和地望着月枝。

“沒關係的,都一樣。”

蘇樹低聲說。

“夢是會醒的,老婆,但大家每天都會做夢。”

“所以,我還會夢到你嗎,樹。”

嘶啞含糊的話聲,再不復少女的清冷,而是頓挫得令人惡寒。

害怕這幅姿態被討厭吧,所以她的聲音在顫抖着。

於是,蘇樹垂下眸子,慢慢親吻了她柔軟的嘴唇。

“會的,我保證。”

極其難看地笑了一下。

月枝千手百眼的畸詭之貌,慢慢瞥向了自己周邊那一片扭曲的血肉。

以及遠方的江畔對岸,晃蕩在江水之中的、波光瀲灧的都市霓虹。

“世界原來如此可愛啊。”

名為月枝的少女低聲感慨着。

“謝謝你的美夢,樹。”

世界如此可愛。

濕黏的血肉與觸手,緩緩將黑髮青年包裹纏繞、一如曾經於夢中上浮那般,將他送往到了屬於他的家中。

她其實,隔着那麼遠,記住了他家的位置。

秘境在坍塌。

鄭靈夜神情凝滯地望着遮天蔽日的血樹不住震顫着、開始枯萎、消散。

幾公裡外。

躺在天台上的黑髮青年,帶着渾身濕黏的液體,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眸子。

他撐着手,面無表情地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佇立在天台的樓頂,眺望向了這座依舊平和而安寧的渝山市。

蘇樹總是覺得自己睡不醒。

或是原來只是因為,原來的世界讓自己無聊得懶得清醒。

“是的,世界原來如此可愛。”

他在風中,輕聲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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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誇我惡貫滿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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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可以稱呼我為,第四天災(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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