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盯梢
皇宮。
“拿過來了嗎?”
昏暗的燭光下,桃夭朝襄蘭招了招手。
適才,她讓襄蘭外出找來兩套宮婢的衣服。
原先拿的那兩套因為怕放在自個兒宮裏容易被人發現,所以她們又還回去了。
好歹也身在高位,想弄兩套衣服還是易如反掌的,所以她們一貫是穿完就還,不落任何把柄。
今夜,她便打算送琴妃出宮了。
據她所知,這是最後一個能夠出宮的機會。
這都得感謝狐子罡,那日襄蘭回來,其實狐子罡比襄蘭更早知道她已醒過來的事,也是狐子罡建議她繼續裝病。
狐子罡說她已身懷六甲,如果想保住孩子就得聽他的,桃夭連問都沒問當即便同意合演這出昏迷不醒的戲。
鳳君鴻那邊自然沒少給太醫院和狐子罡施加壓力,皇后一日不醒,他們脖子上架着的刀子便越抵越深,總有一天會砍下他們的腦袋。
狐子罡選在這個時候幫助桃夭,一來,大概是再過不久桃夭的肚子就會顯出來了,到時紙包不住火,鳳君鴻遲早會要了這孩子的命,狐子罡也難逃欺君之罪。
二來,因為那夜羽衣軼聞,很多大臣上書稱當今皇後來路不明,讓鳳君鴻取消大婚,廢除桃夭的皇后之位,這陣子忙得鳳君鴻是焦頭爛額,無暇再抽身駕臨鳳儀殿。
於是,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桃夭是打算自己走的時候也順帶將琴妃主僕二人帶出宮去,畢竟冷宮不是久藏之地,琴妃又是罪身,一旦被人發現只有死路一條。
即便運氣好,一直住在冷宮,但冷宮那種地方不是活活把人餓死,就是把人凍死,以前好歹還有桃夭罩着,只要桃夭一走,她們鐵定活不成。
話說狐子罡這人一直都是神神秘秘。桃夭卻只能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他的身上。
聞得琴妃之事。狐子罡沒有太大反應,只是稍作思量后,點頭答應了她,估摸着人家想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加上桃夭眾志成城的態度。不答應也得答應啊。
由於她是個‘還沒醒過來’的人,所以她派襄蘭事先去琴妃那裏打了招呼,讓她們有時間收拾準備。
臨走時。桃夭突然想起來襄蘭這小妮子跟鳳君鴻還有過節呢,說不定人家不肯走,想留下來報仇也不一定。
相問后,卻見襄蘭那丫頭臉泛潮紅地告訴自己,她已想通,所以她要跟着桃夭一起逃出宮去。
人海茫茫,都是要亡命天涯的人,桃夭首先表明立場,出宮以後大家便沒有尊卑,你不是仆我不是主,所以你不用伺候我。
襄蘭算是默認地轉過身,桃夭看見她低頭的背影像是在沾眼角,心裏也有了離別的悵然。
於是,桃夭搬出了所有穿越小說中常見的金句,對其安慰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有緣自會相見。”
原意是想讓襄蘭釋懷,誰知卻讓她大哭起來,幸而主僕情深的名聲在外,別人聽見了只權當是因為桃夭久不見醒,襄蘭終日以淚洗面不了了之。
襄蘭能夠放下仇恨回心轉意,這點讓桃夭很是欣慰,但桃夭倒不會自戀的認為是自己的功勞,那個叫神經的書生公子怕是個不錯的男人,想必日後也會好好待襄蘭。
所有事都告一段落,撥門伸頭,瞧見實實在在沒有人,桃夭和襄蘭相繼從門縫裏躥出來,然後鬼鬼祟祟地從鳳儀殿的後門溜了出去。
不遠處,長時間被派來盯梢未果的紫嫣終是等到了守株待兔的一刻。
齊芙嫣將她救下,無非就是想從她口中套出桃夭的把柄,殊不知,紫嫣來鳳儀殿也不過短短的一個月,別看皇后提防着襄蘭,卻也只對襄蘭推心置腹,在如此矛盾下,她只知每隔一陣子,皇后便親自帶着襄蘭,二人喬裝改扮神神秘秘地去什麼地方。
在宮裏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所以以前紫嫣也沒有深究,如今齊芙嫣以她弟弟的性命相要挾,那她就不得不為之了。
見到對外依舊昏迷的皇後娘娘竟已然醒過來,大半夜還跟貼身宮婢喬裝外出,好不神秘。
紫嫣除了震驚,心裏也戰戰兢兢,最終,弟弟的安危和好奇心讓她連路跟了上去。
她再一次證明了自己跟蹤人的本事,上回她跟蹤過襄蘭沒被發現,這回她也相安無事地跟着襄蘭和皇後來到了冷宮一角。
奇怪,她們這個時候來冷宮做什麼?
紫嫣剛想上前看個究竟,哪知大門突然打開,就見除了皇后和襄蘭,又多出了兩個人。
見她們一手都拎着幾個包袱,像是要出遠門,紫嫣頓時在心中大叫:不好,她們幾個是想逃出宮去!
她得趕緊回去稟報,再最後確定了她們出宮的方向後,紫嫣轉身就去通知了齊芙嫣。
因為皇后一直不醒,再加上朝臣彈劾廢后,這陣子齊芙嫣的心情可謂大好,紫嫣趕來的時候,她正閒情逸緻地拿着剪刀剪花插花,像她這種貴族千金最喜這類陶冶身心的愛好。
“怎麼了?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齊芙嫣心情不錯,也不責怪紫嫣冒冒失失地衝進來,見着自己也不行禮,低眉依舊在擺弄着花枝,心疑究竟是配黃的好,還是紅的好。
“不得了!她們逃出宮了!”紫嫣一路不停地跑回來,累得喉嚨發乾,說話倒是一溜地不含糊。
啪的一聲,齊芙嫣險些連剪刀都掉了,“你說什麼?”她讓紫嫣去鳳儀殿盯梢,知她所言定是跟皇後有關。可是皇后不是沒醒嗎?而且紫嫣說的是‘她們’肯定不止一個了。
“你說清楚點,誰逃出宮了?”齊芙嫣快步來到紫嫣跟前,雙眼死死地盯着她,生怕自己聽漏一個字。
“是皇后和襄蘭,還有兩個從冷宮出來的人,奴婢不識。”
“她們往那個宮門去了?”
“南門。”
“除了你,可有其他人知道?”
紫嫣搖搖頭,她還在喘氣。
齊芙嫣側過身,低眉步出幾步,思量片刻。雖然有很多她沒想通的地方。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揚了揚下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自作孽不可活。皇後娘娘。您的好日子到頭了!”
這邊。
因為有狐子罡事先打點。一路行至南宮門有如無人境暢通無阻,而且到那兒時宮門也被人打開了一個小口子,就是沒有看到人。
一行四人一個接一個的從小口子穿過去。輪到琴妃時,她有意先解下侍女背上的古琴,待穿過後再重新綁好。
宮門外有一輛無人駕駛的馬車,四人之中也只有襄蘭會駕車,於是其餘三個人坐進了車裏。
按照原定計劃,她們得在寅時趕到城門,然後在城外的十里處交換馬車,屆時一輛空馬車和她們的馬車分別朝不同的方向駛離。
她們的目的地是去江邊換船走水路,船一旦入江,追兵就很難追上來了,為了不讓人一網打盡,幾個人在馬車上抽籤決定去路,琴妃二人運氣好,抽到了水路,那麼一會兒桃夭將她二人送到江邊,她們就得走之前決定好的陸路,轉隱秘處避一避風頭然後再走。
其實,以上都是桃夭的說辭,並非是狐子罡的安排,狐子罡只安排了水路。
之所以桃夭撒謊,還是因為她想留下來等冷卿,那次與冷卿一別,冷卿說會回來找她,但是她等了很久都沒有再見到冷卿,最大的可能就是冷卿還在京城,而且自身難保。
馬車上,三個人相對無言,安靜地只能聽見車輪子摩擦地面和風的聲音。
琴妃捏着手裏的簽,似是鼓了挺大的勇氣,沖桃夭問道,“你為什麼要走?”幫她逃走倒是可以理解,或許是同情,或許是因為先帝,但她已經身為皇后,鳳君鴻也待她不薄,她為什麼還要走呢?
桃夭安靜地坐在對面,將斗篷的帽子放下,沖琴妃笑了笑,“再不走就要把小命撂下了,換做是你也會走的。”桃夭說的借口也是事實,彈劾她的奏摺越來越多,就像當年她母親那樣,如果不走,下場只有死吧。
桃夭暗地摸了摸小腹,她的手剛好在肚子上,所以這個動作並沒有很不自然,自然也就沒有引起琴妃的注意。
琴妃點點頭,即便身處冷宮,她也聽到了些風聲,所以就桃夭所言她覺得也不無道理,之後便不再多言。
出城出得很順利,襄蘭將馬車順利駕過城門后便衝車內喊道,“我們已經出城了。”
計劃順利地完成了大半,每個人都暗自鬆了半截氣,現在也就等着到江邊了。
琴妃對那張古琴很是愛惜,時不時一陣顛簸后,就要檢查一遍琴有沒有事。
在不知第幾次檢查無恙后,她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將琴交給了侍女又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
“這個……我保存了很久,應是你的吧。”
孕婦需要多休息,為了今晚的逃跑,桃夭白天睡了很多,但晚上太過熬人,她唯恐對孩子不好,所以在空檔時能睡就睡,即便不能睡死,假寐也是好的。
聽得琴妃之言,她睜開了眼,瞧見琴妃正遞過來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不由接過看了看。
因為光線太暗,車內只有一盞油燈,因為趕路,車身又不穩,所以她認了好半天才認出,這不是當初雖冷卿第一次入宮時,她扮作丫鬟遇到先帝時,先帝硬用花枝換的那張帕子嗎?
“怎麼在你那兒?”
聽桃夭這般說,琴妃已有了答案,臉上扯出半絲苦笑,答非所問得回了句,“果然是你的,這是先皇一直帶在身邊之物,從前總想着是哪位妃嬪的,後來發現沒有一個是它的主人,而今終於找到了。”
琴妃心中溢着苦澀,桃夭此刻也挺尷尬的,但是一想起當初那個曾一度以為是宮中妃子在撫琴的邂逅,桃夭的記憶不由飄遠。
還記得當初在御花園等冷卿,等得十分無聊時,偶聞花間琴音,繞樑動人,尋音而去,便認識了那位少年皇帝。
記憶的水波漾開了一幕。
在桃花開滿的樹下,粉色的巨冠折射出淡淡的光暈,那些花瓣彷彿會發光,少年白衣勝雪,忘我撫琴,琴曲驚下了無數的花瓣,又被更多的花瓣掩蓋住琴聲,混淆了畫面。
少年、琴聲終究融進了一片花海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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