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229章

“關了這個古玩店,離開這裏吧。別說什麼你已經死了,是的,在名單里你已經被劃掉了,但這麼多年,你的老朋友昂熱一直在找你。”年輕人冷冷地說,“弗里德里希·馮·隆先生。”

老闆的臉沉了下來:“弗羅斯特太多話了,他不該跟你說起我的名字。我希望知道我名字的人到你為止,帕西先生。”

“對我沒有保密的必要吧,”帕西輕聲說,“反正我也是個活不太久的人……”他指了指牆上寫意的人影,“那張畫能拓下來么?我買了。”

接着那個名叫帕西的少年就這樣的離去了,而那老闆也好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開始收拾東西,按理來說他不應該這麼早關門的。

可就在他打算將東西收拾好之後關上店門的時候,一個身影跨過了那門欄,走了,進來。

老闆見有客人來了,原本還想和那客人說幾句什麼,可是在看親的人的身影之後,一時之間就說不出話來。

路明語站在這家門店當中四處張望,好像是要找到什麼東西一般,但與平常不同,他此刻用的樣貌就是他這副身體原本的樣貌。

很顯然,那老闆認識他這一副樣貌,並且對他的身份也有一定的了解。

“老闆,客人來了,至少要再招待一下吧,不然的話就顯得你這家店太冷清了不是。”

路明語微微眯起雙眼看向眼前的人。隨後淡淡的說道。

“那麼客人您需要來找什麼東西嗎?”

“很好,很有誠意,那麼老闆,如果我說我來這是來找你的,你信嗎?”

那老闆倒也沒有說什麼,只不過,很快那家店就變成了一座廢墟。

“今天出去逛逛么?我給你買了件禮物。”凱撒一邊開車一邊發短訊。

秋天是BJ最好的季節,天空高曠,道路兩側的樹上都有金色落葉翻飛而下。他就像個出門遛彎的八旗子弟,開着一輛敞篷小車,慢悠悠地在老城區溜達,車後座上駕着剛買來的楠木鳥籠,裏面還有一隻會說人話的八哥,副駕駛座上攤開一件大紅色的嫁衣。他戴着一副老式圓片墨鏡,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打着扇,一身行頭和亮眼的金髮形成鮮明對比,引得路邊各種明麗的女孩揮手跟他打招呼,凱撒一律微笑回應。

“我已經自己出門逛了,不去找你了,你來找我吧。”幾分鐘后諾諾回復。

凱撒愣住了。他當然不介意去找諾諾,但是他不知道諾諾去了哪裏。他試着撥諾諾的電話,手機已經關機。

“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妞。”凱撒有點無奈。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諾諾什麼,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因為他不知道諾諾心裏到底有什麼,所以就更加喜歡她。其誘惑力好比雖然不知道秦始皇陵裏面到底有什麼,但是全世界的考古學家都想挖開來看看。有時候凱撒覺得諾諾距離他很近,有時候分明近得能聞見她的氣息,又覺得遠在天邊,最初叫諾諾“小巫女”的就是凱撒,你永遠不能理解一個巫女所做的一切,她跟你的世界觀完全不同。

她有時候會聚精會神地捏整整一下午的軟陶,有時候則會和蘇茜喝上半瓶威士忌小瘋子一樣坐在窗台上唱歌,有時候她會獨自去酒吧跳一整夜的舞,紅髮搖曳,引得十幾個男孩圍繞着她,有時候卻能在圖書館裏扎紮實實地坐一整天啃課本,戴着黑色膠框眼鏡,好像個完全不懂外面世界的學術妞兒。暑假的時候凱撒和她旅行去斯德哥爾摩,諾諾摸着窄巷中的高牆,閉着眼睛,漫步而行。她會忽然指着一塊被磨光的地面講一個故事,說十八世紀曾有一個很老的小販在這裏做生意。小販沒有了腿,因此總是坐在地上,地面上深深的痕迹是因為他雙手握着幫助行走的鐵塊,牆上的細小刻痕則是他計算收入的賬單。

她全心全意做什麼事的時候總會沉浸在裏面,凱撒要陪着她她不會推辭,不管她她也不會生氣。

當然,作為一個社團老大,凱撒絕對不允許女朋友出什麼意外,尤其是諾諾沒有言靈能力。於是在諾諾以為自己是獨自溜出去跳舞時,凱撒帶着學生會的小弟,就坐在二樓的包廂里,一邊趕論文一邊喝着蘇格蘭純麥芽威士忌,偶爾抽空看一眼舞池中被男人們包圍的女友。他並不擔心有人敢藉著跳舞上去吃豆腐,所有圍着諾諾跳舞的男孩已經被小弟們提前請到包廂里和凱撒進行了“友好的”談話。

“老大,聽過一種叫‘人格分裂’的病么?”小弟謹慎地提醒,“就是有些人不同時候看起來是完全不同的樣子……那是病,得治。”此刻諾諾正飛身躍上吧枱,一頭暗紅色的長發飛舞如火焰。

“有什麼不好?”凱撒聳聳肩,“這樣就像擁有兩個女朋友一樣!如果再分裂幾次,就能合法擁有後宮了!”

諾諾還未就他的求婚給出答覆,每次凱撒問起,諾諾總是說“讓我再想想啰”、“喂,這麼重要的事情要謀定後動啦”、或者“另選黃道吉日再問”……凱撒也不擔心,他是天生的老大,幾乎所有生來的老大都是些“中二病”患者,他們和初中二年級生一樣擁有強大的自我,譬如“我和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不同”、“我選中的一定是最好的”以及“只要自己勇敢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凱撒的中二病癥狀非常嚴重,因此他相信諾諾必然穿着婚紗和他踏上紅毯,禮服中要包括一套中式嫁衣,他乾脆直接買下了。

他打開那張牛皮紙的明BJ地圖,發現自己正穿越長安街去往西便門。那張斑駁的單色地圖上用很小的字寫着各種透出古意的地名,讓他明白到車輪下這個城市確實有幾千年的歷史,遙想數百年之前,街巷兩邊都是古風的店鋪,僕役們扛着轎子大聲吆喝着“避讓”奔跑,遠眺可見黃色琉璃頂的宮城,滿街漂亮女孩們都穿着裙擺及第的古裝……打開這張圖就像打開了一段歷史,你穿越了,開着minicooper跑在歷史的斷層里。而你心愛的女孩也在這座城市裏,她有一頭暗紅色的長發,戴着一頂棒球帽,吹着泡泡糖,雙手抄在牛仔褲的口袋裏漫步在街巷深處,你們隔着高牆,或者在細長鬍同的兩頭無意中錯過。

凱撒忽然用力踩下油門,他不喜歡錯過。這是秋高氣爽的一天,就該相逢;他還有閑暇,油箱滿滿,就該開着快車去找他心愛的女孩。他相信自己總能找到,沒有地址不要緊,他聽諾諾講過北京城裏好玩的地方,每一個他都能回憶起來。

minicooper衝破墜落的黃葉,汽車音響中放着sarahbrightman的《it‘sabeautifulday》:

“witheverynewday,

yourpromisesfadeaway,

it‘safinedaytosee,

thoughthelastdayforme,

it‘sabeautifulday.

it‘sthelastdayforme,

it‘sabeautifulday.”

“真漂亮啊,BJ的秋天。”薯片妞站在窗邊,俯瞰落葉中的城市,“感覺是一個可以做到一切的季節。”

酒德麻衣捧着一杯熱巧克力,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薯片妞背後和她一起俯瞰。

她已經連續三天沒洗澡了,也沒有時間洗那頭光可鑒人的長發,為了方便她把髮髻解散紮成萌系雙馬尾,看起來好像一個女初中生一般幼稚。踏出這間會議室的時間都很少,飯由前台直接定了食盒送進來,不用出沒夜場也不見任何英俊的男人,所以化妝也沒有必要了。她說自己正在發酵,要壓住那股發酵味兒只有持續噴洒香水。

“是啊,讓人想到奈良的秋天。”酒德麻衣輕聲說。

“差不多都搞定了吧?”薯片妞問。

“看起來是沒問題了,六十八個小時后,暴雪將對全世界開放那個新副本。老羅已經把‘路明非ricardo’練到滿級,雙手蛋刀,攻擊輸出已經很不錯,按照他的說法,是‘一枚碩士畢業的雙刀賊’。但是我要求他讓路明非改用長劍,因為最終他會使用七宗罪……‘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連‘七宗罪’也給他複製出來了,沒必要那麼認真吧?”薯片妞笑笑。

“我是個務求完美的人啦,啦啦啦。”酒德麻衣喝着熱巧克力,深呼吸,釋放積累了幾天的疲倦。

薯片妞沉默了片刻:“我們三個裏你對老闆的命令執行得最認真了。”

“但他最相信的是你吧,管賬丫鬟,你可管理着機構的幾十億美元。”

“他不相信任何人。”薯片妞聳肩。

“有的時候覺得老闆那種人,是會帶來腥風血雨的……”酒德麻衣沉吟。

“你又抄《浪客劍心》的台詞……是啊,可那又怎麼樣?他會帶來的無論是奇迹還是末日,計劃書早已寫好,就像是巨大的機器開始運轉,我們只是其中的齒輪。”薯片妞輕聲說,“他的賭盤開始轉動,我們只能選擇下注,來不及收拾籌碼離場了。”

“而且只能下注在他那一邊。”酒德麻衣輕輕點頭。

“來,妞兒!一起去做個spa吧!想這麼多幹什麼?先去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準備看這場前無古人的大戲,對不對?”酒德麻衣蹦了起來,伸展身體,一掃剛才對話的沉悶,“六十八個小時后就算天塌下來又怎麼樣?老娘受不了啊!管它明天洪水滔天,老娘現在要去洗得噴香水滑!”

“好!”薯片妞也贊同,她眺望出去,山脈和天空的交界柔軟如少女的曲線,“未來也不會那麼糟吧?這麼好的秋天裏……一切都還來得及。”

諾諾坐在長廊里,靠着一根柱子,眺望着浩瀚的昆明湖,喝着自己帶進來的啤酒。湖對面就是萬壽山,山頂是宏偉的佛香閣和排雲殿。

她沒有告訴凱撒自己去了哪裏,並不是因為她不開心。多數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開心或者不開心,她有時候這樣,有時候那樣,只是因為忽然想到,就去做了。如果今天下午她想燒一個陶杯,她就是一個認真的陶藝師傅,而晚上她又想變成酒吧里最亮眼的那個女孩,不需要太多原因。

她還沒答應凱撒的求婚,其實早該答應的,這世界上實在沒有什麼還能阻擋他們了啊。家族什麼的就見鬼去吧。凱撒·加圖索和陳墨瞳的訂婚,是卡塞爾學院十年裏最霸道的社團老大和最瘋癲的巫女之間的聯盟,這個消息會沿着網絡傳到全世界所有混血種的耳朵里。其實所有人都預計到了這個將來,凱撒已經表示他會在自家遊艇的泳池裏灌滿香檳開一次盛大的“香檳泳之夜”,邀請所有幫過他追諾諾的人。

魔王和巫女的宿命婚約,全無破綻!

“喂,有沒有一個開紅色法拉利過來吃飯的女孩?大約一米七高,頭髮有點紅?”凱撒停車在全聚德門前,大聲地問泊車的服務生。

“沒有見到,這種女孩要是來一定記得住的,記不住女孩我還記不住紅色法拉利么?”服務生笑。

“謝謝啦。”凱撒在筆記本上劃掉“全聚德烤鴨店”這一條,他已經劃掉了十幾條,諾諾喜歡逛街的東方廣場、諾諾喜歡吃包子的鼎泰豐、諾諾喜歡喝下午茶的崑崙飯店、諾諾喜歡投喂熊貓的動物園、諾諾喜歡看電影的ume……可哪裏都沒有諾諾。

minicooper的渦輪增壓引擎發出轟鳴聲,凱撒去向了下一個目的地。他一點都不着急,在這個漂亮的秋天開車跑在路上,讓人覺得只要去找,最後總能找到。

楚子航站在試衣鏡前打量鏡中的自己,帶帽的絨衫讓他看起來有點小孩氣,白色的運動鞋更顯得幼齒,可除了這一身他就只有一套純黑色的西裝,穿着那一身去夏彌家拜訪的話,更像是參加葬禮,或者像一枚cia的特工……他試着把自己的頭髮梳得更整齊一點,但幼稚依然沒有改變。

筆記本硬盤嗡嗡地高速運轉,距離計算結束還有六個小時,窗外陽光燦爛,也許有些閑暇出去買一身新衣服。他想。

芬格爾發出豬一樣快樂的哼哼,在床上打了個滾。

“哎喲哎喲,別捏我的腰,癢啊癢啊!”薯片妞趴在按摩床上吱哇亂叫。她的臉埋在按摩床上的洞裏,不方便回頭看。

這spa的前半段一直都舒舒服服的,可不知道按摩師吃錯什麼葯了,後半段都衝著她的痒痒肉下手。可憐她那些小心藏起來、很少跟人說起的痒痒肉啊。

酒德麻衣一邊沖旁邊的按摩師比鬼臉,一邊對渾身抹滿精油的薯片妞上下其手。隔壁的按摩床上已經空了,兩個按摩師都無奈地閑在一旁。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這個壞人!”薯片妞恍然大悟,翻身坐起,衝著酒德麻衣餓虎撲食。

於是泰式風情的按摩室里,縹緲綿密的水沉香煙中,曼妙修長的女孩們裹着浴巾奔逃和投擲毛巾,越過按摩床越過煙霧越過水汽騰騰的大浴桶,按摩師們看着那些姣好的曲線因為奔跑和跳躍而舒展開來,美得讓人想起敦煌飛天的壁畫。

此刻窗外西山葉黃,隨風傾落如雪。

夏彌拎着大包小包,在翻飛的落葉中跑過。樓道里瀰漫著燒煮晚飯的香氣,她鞋跟留下的聲音好像一支輕快的音樂。

“我回來啦!”她推開門,大聲說。

回答她的是風吹着樹葉的嘩嘩聲,陽光撲面而來,在背後拉出修長的影子。

這是2010年的秋天,那些被選擇人有的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有的知道了,卻還不願意服從。那時候BJ的天空還晴朗,陽光溫暖,彷彿一切陰影都不足以抹去這份平安快樂。

一切都應該還有機會,一切都應該還來得及,所有糟糕的結果都還能改變,在命運的輪盤沒有最終停下之前。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猶豫什麼誒,你要是和凱撒舉行婚禮我還可以去當你的伴娘,你看這樣也許能捎帶着撮合我和伴郎,聽起來就非常合理!”蘇茜從北美髮來的短訊。

“喂,你是已經放棄楚少了么?”諾諾回復。

“你聽過《愛情買賣》沒有?”

“那首……農業重金屬風的歌?”諾諾一愣,那首喜氣洋洋爛大街的歌似乎不是蘇茜的菜。

“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

“有點難過誒,妞兒,我一直覺得楚子航跟你必定是一對兒的……”諾諾默默地讀着那句歌詞,心裏好像有酸楚的液體流淌出來。好孤獨啊,原來這麼爛大街的歌詞也可以念白得那麼傷心,彷彿能感覺到蘇茜那枯槁的語調。

“所以珍惜你和凱撒啰,他真的蠻好的,只是有點二,但是,誰小時候喜歡的不是那種二二的男孩呢?只有這種貨會在你樓下敲着飯盆大聲喊我愛你啊,還會叫他的兄弟們一起來敲飯盆。好吧,你家凱撒不用敲飯盆,他會雇一支交響樂團在你的窗下演奏,站在升降機上一身白色西裝抱着血紅的玫瑰升到你的窗前,二不兮兮地跟你說,公主就算你沒有長發公主那麼長的頭髮給我當繩索,我也可以把你從女巫的城堡上救走,來吧,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這樣的二貨不是很可愛么?”

“可我不是長發公主是女巫誒。”

“那麼他就是魔王啰,魔王配女巫,他會為你變成任何樣子的。這就是一個二貨的愛吧?上午製圖課,我上課去了,別擔心你的閨蜜,現在我這裏是早晨九點,暖和的陽光照在我身上,讓我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是蘇茜的最後一條短訊,跟着一個欠欠的笑臉。

北美中部時間的早晨九點,北京時間是夜裏九點,頤和園裏面一片漆黑,遊人都已經散去了。夜色里只剩下長廊上的燈光,像是一條沉睡在昆明湖邊的龍,它的鱗片閃着微光。頤和園太大了,不像別的公園可以清場,如果遊客玩到深夜,守門大爺會給留一扇小邊門。但是晚上這裏安靜得叫人戰慄,想想當年慈禧老佛爺晚上住在這裏,又沒有咸豐皇帝暖腳丫,想必也是很孤單的,難怪會怪裏怪氣的。諾諾以前聽說頤和園的守夜人深夜裏看見穿着旗人衣服的女人們在長廊上走過,手捧香爐和水盆……她還蠻期待的。

她已經喝到第六罐啤酒了,可是沒有任何穿着旗裝的女人來跟她搭話,她蹦到了一塊水中的石頭上坐着,脫掉襪子,用腳踢着冰冷的湖水。

她回想自己生日那天和路明非在山頂冷泉旁泡腳,她把手機放在岩石上,就是想看看在她出生時刻到來之前,凱撒會不會記得打電話來。

結果凱撒完全忽略了這個時間點……當然這委實不能怪凱撒,他當時正和酒德麻衣玩“音樂結束就拔槍對射”的遊戲。

不止一個人說過諾諾是個太過傲嬌的女孩,太在意別人是不是喜歡自己,多喜歡自己,一切都是圍繞着自己想的。其實是因為她心裏很害怕,總希望生命里最終和自己在一起的那個人會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不會消失不見,更不會背叛,就像一個港灣一樣可以容納自己,讓自己偶爾胡鬧偶爾發獃。其實她不是什麼樂觀的人,她心裏隱隱約約覺得將來一定會有很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無可逃避,她只是希望自己勇敢一些,希望有人幫她。

說起來那天晚上有人送了她漫天的煙花作為禮物,看着忽然亮起來的夜空眼淚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來。凱撒說不是他送的,他準備給諾諾的禮物其實是一件梵克雅寶出品的寶石馬賽克胸針。其實她流淚不是因為煙花太美了,而是因為那種“永遠在你背後的幕布里看着你”的感覺,因為有了那個人你可以什麼都不害怕。那種沉默寡言的強大,讓人不由得安心。

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里應該是有那麼一個人藏在幕後的,常常能感覺他在自己身邊,只是永遠找不到他。

只有一次她感覺那個人就要出現在她身邊了,就是在三峽的水下,她能感覺到那種圍繞着她的、強大莫名的力量,完全把她籠罩。

十七孔橋在前方的夜色里就像是一具龍的脊骨橫卧在水面上,諾諾忽然站了起來,脫掉身上的長衣長褲。她在夜風中舒展身體,冷風吹得她的皮膚表面起了一層小疙瘩。

她魚躍入水,向著十七孔橋游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啤酒的緣故,越游越覺得冷,熱量隨着水悄悄流走,就像是三峽的那一夜。忽然她停下了,浮在水中央,這是昆明湖最深的地方,距離四周岸邊都很遠,懸浮在這裏,就像是懸浮在空無一人的宇宙中那麼孤單。她打了一個寒噤,想要趕緊游回去,但是缺氧的感覺已經出現了,腦海中只剩下幽藍色的水波,眼前模糊,人好像正在慢慢地下沉。

該死!瞎玩總會玩出問題啊!她想,可是四肢都不受控制了。

不會就這樣死了吧?作為卡塞爾學院的“a”級,游泳健將,卻死於一次游泳溺水。凱撒沒準還在北京城裏四處找她吧?其實凱撒也真是死腦筋,她只是關機了一會兒就重新開機了,只要凱撒給她打個電話,她就會告訴他自己在頤和園發獃。

北京城太大了……凱撒怎麼找得到自己?

她猛地咳嗽起來,冰冷的空氣沖入肺里。她被強有力的胳膊推出了水面,跟着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意識瞬間恢復,她獃獃地看着抱住她的人。

凱撒·加圖索。

“不會吧?這你都能找到?”諾諾輕聲說,死裏逃生就看見這個二貨的臉,不禁覺得他……確實很二。

凱撒皺着眉頭看她:“又瞎玩!”

他不多說什麼,雙手托在諾諾的腋下,仰泳返回。在熱那亞灣和海浪對擊練出來的游泳技術用在昆明湖裏有點浪費,被他托着,諾諾覺得自己乘着一艘平穩的小船。

“我想要找你時總能找到你。”凱撒一邊游一邊說,“我讓mint俱樂部發起了一個微博活動,任何在北京城裏拍到紅色法拉利的人只要上傳照片,就可以獲得一份精美紀念品。就這樣很快就有人上傳了你的車,它停在頤和園北宮門的停車場裏。剛才我遠遠地就看見你跳進湖裏游泳了。”

“唔。”諾諾輕聲說。

“以後別那麼瞎玩了,你在三峽受過傷。”

“嗯。”

“瞎玩也可以,記得叫上我。”

“哦。”

“你願意嫁給我么?陳墨瞳。”

“喂,這是什麼神轉折?而且說的只是訂婚呀訂婚,朋友你記錯了!”諾諾掙扎着回頭。

“那好,你願意接受一枚寫着你和我名字的訂婚戒指么,寫着陳墨瞳和凱撒·加圖索。”

兩個人面對面地懸浮在湖水中,黑色和海藍色的瞳子相對。

“喂,我們還在水裏,這算是要挾么?”諾諾咧嘴。

凱撒不說話,凱撒輕輕撥開她濕漉漉的額發,以便看清她的臉。

“英雄不趁人之危哦。”

凱撒吻了吻她發紫的嘴唇。

“好吧……敗給你了……”

凱撒張開雙臂擁抱她,好像是把整個世界抱入懷中的君王。

“嫁了算了,這傻逼看起來還行,嫁了算了,這傻逼看起來還行……”湖邊樹上的鳥籠里,八哥上躥下跳。這就是凱撒買它的原因,當時聽見這死八哥在琉璃廠大街上反覆念叨這一句,凱撒忽然就樂了。

兩個人相擁着漂浮在冰冷的湖水裏,諾諾把頭埋在凱撒的胸前,即便是聚光燈的光柱打在他們身上,也沒有令他們分開。湖岸上整個攝影團隊沉默地錄製着這一幕,長廊上奔跑着黑影,不是穿旗裝的鬼魂,而是花店的夥計,他們把一筐筐的玫瑰花瓣灑滿長廊的地面,這樣凱撒和諾諾上岸的時候就會踩上一條花瓣鋪成的紅毯。

守門大爺非常激動:“你們是拍電影么?《末代皇帝》也在這裏取景,女演員沒你們的好看!”

“不是,”掌機的兄弟嘖嘖讚歎,“我們是人家請來拍求婚的。人家這人生就像是電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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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從成為路明非哥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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