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東方問題
“賣國賊!真是賣國賊!你們埃及人將蘇伊士出賣給法國就算了,現在還要將宗古爾達克出賣給法國人!”
麥萊克帕夏的鬍鬚都被氣的翹了起來。他想着,那位伊斯梅爾總督再這樣下去,一定要將整個國家出賣給法國。
那樣有什麼好處呢?開羅的宮殿住膩了,想要換巴黎的別墅住一住?
不,一定要阻止這個過程。
“不可能的,我作為阿馬西亞總督,有權力阻止你們未經批准,將煤礦承包給法國人!”麥萊克帕夏這樣說道。
“這是經過批准的,”阿卜杜·卡迪爾帕夏嘆了口氣,“你認為蘇丹敢違背法國人的意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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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846年以來,由土豆歉收引起的大規模飢荒,席捲了愛爾蘭,那些說著英語的地主,架着馬車行駛過陰冷的愛爾蘭鄉間時,時常能壓到死去愛爾蘭人的屍體。
他們瘦骨嶙峋,身上沒有一點脂肪,就那樣躺在田野上,周圍靜悄悄的,無人問津,因為他們的家人餓的連埋葬他們的力氣也沒有了。
就算有人埋葬他們,也不知道要埋到哪裏好,公共墓地都被填埋了,所有牧師都在忙碌,根本來不及為死人做彌撒。甚至那些亂葬崗,也被新生嬰兒的屍體所佔據。
這樣的場面不能不使人聯想的萬里之外,盛產棉布的孟加拉,那裏也是英國治下的殖民地,在工業革命后,經濟完全被來自英國本土的紡織品摧毀了。無數孟加拉紡織工破產,以至於達卡城外到處是紡織工的白骨和尋找食物的兀鷲。
愛爾蘭和孟加拉都是英國的殖民地,都遭到同樣的命運,不同的是愛爾蘭畢竟是信仰基督教的白人,所以幸運的得到了英國人的一絲憐憫——僅僅是一絲而已,英國唯一為愛爾蘭所做的是,廢除了臭名昭著的《穀物法》,再之外,就是進行微不足道的賑災。
即使是這樣的賑災也是有條件的,大英帝國絕不可能就白白把糧食發放到災民手中,因為這樣會培養“不勞而獲的惡習”,所以必須要以工代賑,修建公共工程,來考驗“人們的品質”。在以工代賑開始后短短几個星期,就有超過七十萬人報名參加,令英國人大為震驚。
甚至到最後,人們也沒有辦法弄清以工代賑到底是救濟了愛爾蘭人,還是因勞動加重了愛爾蘭的負擔,反而加速他們的死亡。
到1850年,飢荒仍然在繼續,英國議會卻患上了“救濟疲憊症”,議員們都害怕聽到有關愛爾蘭人的消息,厭倦聽到有關愛爾蘭人的事情,不想為愛爾蘭做些什麼。
“.......1846年的馬鈴薯疫病,絕不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馬鈴薯疫病,在法國和德國,人們都知道以馬鈴薯為主食,會受到馬鈴薯疫病的侵擾,絕對不安全。顯然,此次飢荒的成因是愛爾蘭人的愚昧,他們應該清楚的知道,不能以馬鈴薯為主糧。
有些反對者聲稱,愛爾蘭人口過多,想要在這樣狹小且貧瘠的國度養活這麼多人口,靠小麥是做不到的,只能種植馬鈴薯。難道這不也是愛爾蘭人的錯嗎?如果人口沒有這麼多,絕對不會缺乏土地。如果不缺乏土地,就可以種植小麥養活自己,偏偏他們要像兔子一樣繁衍!
綜上所述,發生在愛爾蘭的飢荒,完全是由愛爾蘭人自己造成的,大英帝國完全不需要為愛爾蘭人負責。”
中年議員站在下議院的演講台上,慷慨激昂的反對着對愛爾蘭的賑濟,一時間,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說的好!大西洋也沒有加蓋,愛爾蘭人覺得自己沒吃飽,可以移民到美國去,那兒有的是吃的!”演講台右邊的席位上,一位身材微胖,臉上滿是鬍渣的議員大聲喊着,完全失去了風度。
“真是一群愚蠢、吝嗇的人,”演講台左邊的席位,一位學者戴着單片眼睛,提着煙斗,蔑視的對演講台上的人吐出煙圈,“上等階級再一毛不拔,不列顛會像法國那樣,全國到處都豎起街壘的。”
學者的話一出,喧鬧的下議院竟漸漸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在考慮這一天到來的可能性。
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天方夜譚。在十幾年前,如今坐在下議院侃侃而談的人還被視為卑賤的人,只是在1832年,全國性的暴動迫使國王威廉四世進行選舉改革,他們才得以“老鼠上桌”。
只不過這群資產階級一旦“老鼠上桌”,就忘記的曾經幫助他們對抗貴族的小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反而同貴族聯合起來了。
演講台上的中年議員見着學者反駁自己,便覺得有一絲尷尬。如果學者說的完全不對,還不至於這樣,可中年內心覺得,學者說的並不錯。
可如果現在要提出要花費金錢去賑濟愛爾蘭人,他所在選區那些富有的選民,絕對是不會答應的。
將手握成拳狀,放在嘴邊,咳嗽了兩聲后,中年議員開始轉移話題:“伍德伍德,你說的不錯,但後人自然有後人的智慧,這可不是我們這一屆負責的事情。當務之急的可是東方問題,而不是愛爾蘭問題。”
東方問題簡而言之就是吃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屍體的問題,沙皇俄國、奧地利帝國參與其中,對土耳其的歐洲部分虎視眈眈。大不列顛和法蘭西則對土耳其帝國的邊陲部分,比如說阿爾及爾和也門感興趣。希臘、塞爾維亞、羅馬尼亞、埃及等國則希望從土耳其獲得完全的獨立。
總之就是亂之又亂,從小皮特執政的時代,到如今羅素勛爵掌權的時代,每一屆英國內閣都因土耳其問題傷透了腦筋。
“為幫助希臘對抗奧斯曼帝國我們派出一支艦隊,為奧斯曼帝國對抗埃及我們又派出一支艦隊,花費了數百萬英鎊,足以讓愛爾蘭所有饑民渡過災難,我們的東方政策到底是為了什麼?”學者又竊竊私語道。
但這次,沒有人聽他講話,所有人全神貫注的聽着台上的中年議員,講述着路易·波拿巴、尼古拉一世、阿卜杜勒·邁吉德、伊斯梅爾之間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