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罪臣之子

第一章 罪臣之子

禹看着不遠處河堤旁勞作的夏后氏部落族人。他們扛着耒耜和石斧,黑壓壓地站滿河岸,低沉的勞動號子在江畔響起。

但這次的勞動號子聲帶着厭倦與哀聲。

嗚呼……嘿呦……

嗚呼……嘿呦嘿……

嘿呦嘿……呦嘿嘿……呦嘿……

洪水沒有平息,依舊是九年前渾濁肆虐的洪水,和父親治水前一樣。江面漂着枯樹榦、野草葉和瘦弱的死山羊屍體,一股撲鼻的惡臭味瀰漫在夏后氏部落的河岸。這是一汪絕望的死水,清風也掀不起半點新鮮的漣漪。可洪水是無情的,它絲毫不理會人的感受。它洶湧恣肆,它怒氣滔天,它摧枯拉朽,它暴虐兇殘。在這一刻,人就如同天地之間的一粒粟米,是多麼渺小!

禹古銅色的臉更顯黯然。

他早上剛接到本族長老統計治水而亡的青壯年人數。密密麻麻的名字背後是一個個渴望安定的家庭,是一雙雙期待洪水平息的眼睛。沒有一戶族人願意讓自家的孩子去治水,可沒有一戶族人會不去治水。

不治水,死傷的人會更多!

洪水呀,洪水!你讓多少部落化為烏有,你讓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你讓多少生靈化為亡魂。

為了部落……為了父親……為了天下……

我一定要平定洪水,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禹的眼神重新恢復了堅毅卓絕的神采,那是刀劈荊棘的森寒之氣。

他帶着族人又開始了父親未竟的事業。他覺得父親就在遠處的岸邊望着他,就像小時候父親教他捕魚一樣。他記得父親說過,“禹兒,別人教給你的是方法,自己學會的才是本事!”

“別人教給你的是方法,自己學會的是本事!”禹時常在心裏琢磨父親的話。隨着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他對父親的話理解得也越深刻。

禹扛着略顯笨重的石耒,在河畔和淤泥地日復一日地工作,毒辣的太陽炙烤着他寬闊厚實的脊樑。他的臉色和焦炭一樣黑,他的皮膚和枯松一樣粗糙,他的聲音像銅鼎一樣渾厚。他和族人一起工作,吃飯,休息。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和其他族人不同。

可族人眼中這位少族長卻與眾不同,似乎從出生便帶着傳奇色彩。

有人說,禹是神人,出生時祥雲籠罩,鳳鳥臨凡。

有人說,禹是蛟,是水族領袖,天生就是治水的料。

人們議論聲傳到舜帝的耳邊。

舜帝端坐在鹿皮椅上,召集大臣,商量治水。

大臣整整齊齊地坐在草席上。

舜帝咳嗽一聲,說:“舜自從接受堯帝爺禪讓王位以來,深感慚愧。如今洪水滔天,今天叫大家來,就是商量一下誰能做大司空?誰能實現當年堯帝爺平定洪水的遺願?”

眾臣搖頭嘆息,卻無人應答。

舜帝盯着摸鬍子的諸侯長老——四岳。四岳乃是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位長大臣,分管四方諸侯。

四岳正迎上舜帝審視的目光,喉嚨滾動了幾下,沙啞地齊聲說:“當今天下,只有一人可以勝任!”

眾人都死死地盯住四岳那四縷顫抖的白鬍子。

“鯀的兒子,禹!”

群臣的眼神由詫異到震驚,最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勸道:“不行!荒唐!鯀盜天帝息壤,治水九年徒勞無功。天帝震怒,命火神祝融誅殺鯀在東海羽山。他的部落和家族是治水的罪臣之後,萬不可用!!!”

舜帝眼中泛起深邃冷靜目光,掃視一圈,問道:“那麼諸位,誰可勝任?”

義憤填膺的群臣頓時鴉雀無聲。他們沉默了,或者說他們退縮了。畢竟沒有一個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平定洪水。

上一個有治水信心的人還是禹的父親鯀,可他的屍體早已在羽山腐爛。

舜帝目光冷靜,正色道,“下令,召禹入舜都!”

群臣皆附聲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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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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