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曲陽攻防
韓當欲投軍,張世平和蘇雙雖然可惜這位壯士,但因雙方不過是雇傭關係,因而也不好出言挽留。蘇雙倒是有心收納對方為護衛,可見韓當一臉堅定,想想還是作罷。
“既然如此,那就祝義公一帆風順。來日若有機會,吾等再會。”
“告辭。”韓當拱手。
不多時,張世平和蘇雙帶着家僕,離開昔陽亭。而韓當,則找到了段元珩。
“遼西韓當,拜見軍候。”
亭下,聽見韓當自報家門,段元珩先是一楞,而後問道:“遼西郡?”
“是。”
打量着精壯的韓當,段元珩問道:“你尋我何事?”
說著,他示意帶韓當前來的士卒下去。
韓當拱手正氣道:“黃巾荼毒百姓,韓當願投軍中,粉身碎骨,以報天恩。”
聽見這番話,段元珩心裏是很感慨的。漢末時,人人皆重名,重義,重孝,重信。更關鍵的是,他們忠心。哪怕漢帝國爛得扶不上牆,還是不乏忠心之人。
兩漢積恩,不可小覷。
在司馬懿指着洛水放屁之前,上至王室公卿,下至平民百姓,皆重承諾。韓當的話,最起碼有七分真心。
儘管韓當不是對自己忠誠,但是往後接觸時間長了,還怕不能留下他么。
“如此甚好。”段元珩問道:“你可有字?”
“有,在下字義公。”韓當回答。
看來自己沒猜錯,這個人確實是江東虎臣,韓當。
“既然有心報效朝廷,你便留下吧。”
“謝軍候!”
韓當選擇投軍,確實有為漢家天子盡忠的想法,但更多的還是想要拼搏一次。他出身寒微,唯一的優勢就是一身勇武。值此亂世之際,正是武人奮鬥之時。他再也不想回到遼西,對着一望無際的荒野蹉跎人生。
中平元年六月,護烏桓中郎將宗員率軍兩萬包圍下曲陽,張寶三戰三敗,只得退守下曲陽。兜兜轉轉,張寶似乎也走上他兩個兄弟一樣的守城道路。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近乎絕望。
因為,他不知道誰還能來拯救他。
下曲陽城中糧草並不能支撐他太久,隨着糧秣耗盡,張寶向著百姓張開血盆大口。
以人充作軍糧!
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然而這不過是亂世血腥真面目而已。黃巾未起義之前,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田地荒無人煙。黃巾起義之後,多少家庭慘遭劫掠,冀州之地,在黃巾之亂時十室九空,絕非虛言。
沒有吃的,走上絕路的張寶,自然不在乎當世的道德評判。一心求活,自然能捨棄那些曾經約定成俗的規矩。
無法攻克下曲陽,最頭疼的是宗員。攻城拔寨,實非他所長。他更喜歡騎馬追獵,野戰逐亡。面對縮在龜殼裏面的張寶,宗員十分懷念他以前在北疆戰馬長槍,呼嘯往來的肆意軍旅。
但,來都來了,何況張寶也已是強弩之末,實在沒道理因為難打下曲陽就不打。再者,退一萬步來說,攻城拔寨,蟻附先登,死的又不是他。將士性命雖重,但又怎麼比得上擒拿賊首的大功勛。
鏘!
戰劍拔出,宗員在下曲陽城百步之外,於三軍陣前,發表攻城動員講話。
“黃巾逆賊,禍害蒼生,荼毒百姓。吾今奉漢家天子令,誅賊滅寇。爾等俱為漢家臣民,食君祿,當報君恩。今賊首張寶已是窮途末路,封侯拜相之功,近在眼前。諸位將士,殺!”
“殺!”
咚咚咚咚!
戰鼓雷鳴,陣陣波瀾。
前鋒軍扛着雲梯,舉着盾牌,快速沖向城樓。四面八方,漢旗飄展,人山人海。城頭上的黃巾軍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回饋漫天箭雨回敬漢軍。
瞧着前方將士已同賊軍短兵交接,立在戰車上的宗員一面觀察戰場局勢,一面盯着對方可能會出現的漏洞。
攻城戰,傷亡最是慘重。哪怕下曲陽並非什麼堅城,但敵軍只要有險可依,攻城的一方傷亡總是肉眼可見的。短短一會兒功夫,不少漢軍將士便從城頭開始墜落,縱使偶爾有人僥倖登上城樓,迎接他的也是黃巾軍數十隻長矛貫穿殺招。嘈雜的殺戮聲,在這片土地上空縈繞不斷。
觀察戰爭局勢的宗員眉頭緊縮,心裏期盼着有人能攻破城門,或者是有人能先登成功。
但時間過去兩個時辰,當第五波攻城兵馬敗退後,宗員一顆心徹底跌落谷底。
一連數日,強攻下曲陽皆是無功而返,反令他損兵折將。
他想不太明白,怎麼之前不堪一擊的黃巾軍會突然變得這麼勇猛。難道說張寶的符水,還能提升兵士戰力?
符水當然不行,喝再多的符水,只會鬧肚子,不會提升戰力。根本原因在於,一群以人充作軍糧的叛軍,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徹底走入瘋狂之境。他們明白,落在宗員手裏就是死路一條。再加上因缺糧而開始食人,心中最後一絲人性已被徹底磨滅。一群陷入死境的野獸,最後的求生死斗,自然十分瘋狂。
昔陽亭。
在護烏桓中郎將宗員陷入攻城持久戰時,段元珩正在昔陽亭整軍。他的任務是防止張寶敗退時逃亡北方,但此刻張寶被困在城中,段元珩的任務也因此變得格外輕鬆。
再加上,他有高空雷達,張寶的殘兵根本逃不過他的鷹眼偵察。
咻!
箭矢釘在樹上,準確命中人為畫出的圈子裏。五十步外,韓當落弓,挺直腰板,看向身旁的段元珩。
段元珩對韓當提起的箭矢比試不是很有興趣,不過他也不會打擊對方積極性。既然對方想探探自己深淺,他也不介意給對方一點點小小的震撼。
舉弓,張弓,搭箭。
動作不快不慢,弓箭皆是尋常弓箭。
目光微凝,五十步外那棵樹,樹上那個圈子,圈子裏面方才韓當射出的那支箭,全都倒映在他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中。
鬆手,箭出。
只聞聽咚的一聲悶響,緊跟着又聽見一聲細微的聲響。待眾人引目看去,只見韓當先前射出的那支箭已經掉落在地,替代它的是段元珩的那支箭。
然而,到此並沒有結束。
段元珩手速飛快,連射三箭,每一箭都射在同一位置,每一箭都入木三分,甚至於每一箭都準確頂掉前面那一箭。
見此情形,韓當下意識咽咽口水。想他也算長於弓箭之道,但是並不能做到如段元珩這般,五十步外,箭箭都射在同一個位置,箭箭都能頂掉上一箭。
因為,這不僅需要絕對的箭術,更需要可怕的臂力。
“卑職輸的心服口服。”韓當略帶羞愧的說。
段元珩自然不會打擊他,將弓箭遞給上前的兵士,伸手拍拍他肩膀。
“我的箭術也非一朝一夕練成,你只要勤加練習,將來必能勝我。”
“敢問軍候練箭多久?”
“唔......”
這個問題,他怕自己說實話會打擊韓當信心。
他的身體素質,當世屈指可數。習會基礎箭術之後,在視力加成,臂力加成,體能加成的情況下,月余時間便能做到箭無虛發。
“很久。”
想了想,段元珩用認真模糊的語氣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