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張、蘇、韓當
釋放俘虜,出自段元珩真心。
真正的強者,敢於揮刀向更強者。屠戮一群因為活不下去而造反的可憐百姓,算不得英雄。
此外,在這個重義重名聲的時代,他也需要一個好名聲。
“讓弟兄們收拾收拾,準備撤離。”
嚴刺陣亡,張寶那邊應該很快就會得到消息,避免被對方追殺,此刻遠離戰場才是該做的事情。何況,失去嚴刺的糧食,張寶那邊已經支撐不了太久。
“遵命!”
另一邊,逃走的荀表,立在一株樹下,他回頭觀察一番,見無人在左右,頓時癱軟在地。
昨夜,他的護衛為保護他死於戰場。慘遭俘虜之後,荀表已近乎絕望。可沒想到,段元珩會放過他。想起對方說的話,荀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段元珩,想來,你也是忠於大漢的。”
休整片刻,荀表不再停留,起身向著南方而去。
嚴刺陣亡,張寶丟失最後的糧草輜重。消息得知之後,張寶大罵‘豎子誤我大事’,而後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直接暈眩倒地。黃巾軍眾將連忙圍攏上前,一番折騰,總算將張寶喚醒。
目光迷離渙散,鬍鬚抖動,張寶嘴巴張開又合上,怔怔的瞧着營頂。
“昔年有感天下百姓悲苦,寶,從兄長欲圖大事,不求榮華富貴,只願天下安泰。蒼天......黃天,何薄於我啊!”
嚴刺死活,他並不在意,但沒有糧食,卻是在要他的命。三軍無糧,遲早不戰自潰。兄長與三弟尚在廣宗死守,希冀他能北取兵馬輜重,而後南下救援。而今,他卻被一支數量稀少的兵馬打成這般摸樣,這讓他有何面目去見兄長!
“將軍,我們還沒輸!”高勝大聲道:“攻克下曲陽,據城而守,勝負猶未可知!”
下曲陽?
“對,我們還沒輸!”張寶眼中突然暴露精光。
走投無路的人,往往在沒有選擇之下做出的選擇,其實是最好的選擇。對於張寶而言,他唯有攻克下曲陽,盡奪城中糧秣,方能繼續維持兵馬穩定。只要手中還有兵馬,他就能翻盤。遲早有一日,他要將那支在暗中襲擊他的朝廷兵馬碎屍萬段!
張寶在眾將攙扶下站穩,揮手下令。
“傳命,全軍攻打下曲陽!”
“遵命!”
將士用命,則三軍勇銳。
黃巾軍眾將皆知眼下軍中已無糧草,唯一的希望全在下曲陽。因此,在攻城時,完全將陷入絕境時的向死而生之氣發揮到極致。一波又一波衝擊着下曲陽,攻城力度較之前兩次,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下曲陽城頭,烽火連天,硝煙瀰漫,攻守雙方將士喊殺聲不斷。各種嘶吼,唾罵,兵器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刀劍抽擊,鮮血迸裂。
“義公,還活着么!”
“我在!”
一聲大吼,一名魁梧男子執劍撕殺,突出重圍。只見其滿臉是血,背負長弓。
“張公!蘇公!”
在他面前,是兩位穿着與戰場氣氛不太相符的男子。他們身上的衣裳料子,比之那位叫‘義公’的男子,不知好上多少倍。看他們的穿着,不應該在城頭撕殺,而應該在城中對着輿圖指點天下。
事實上,張世平和蘇雙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縣令昨日戰死,城下黃巾軍又來的兇猛,他們為保性命,只能帶着家僕,幫助朝廷軍一起守城。打到現在,縣尉等人都已戰死沙場,他們也失去主心骨。面對一波接着一波的黃巾軍,張、蘇二人都認為下曲陽已無法堅守。
“義公,黃巾軍兇猛,旦夕之間必然破城,吾等客過此地,實不必為此丟掉性命。”張世平執劍,在家僕護衛下,躲在角落,對着韓當如此說。
韓當出身遼西郡令支縣,本為地方鄉勇。張、蘇,二人販馬自遼西返回中原時,遭遇黃巾起義,因而聘請韓當護衛左右。
“一切聽憑吩咐。”
儘管將張、蘇二人護送至下曲陽,他已完成約定,但對方在前兩日又給他百金,請他護衛左右,他自然要拿錢辦事。
“既然如此,我們馬上走!”蘇雙當即決定。
在蘇雙看來,他們無償幫着守城,已算對得起朝廷,現在他們撤退也不算什麼。何況,黃巾軍勢大,僅憑他們又如何能守得住。唯一可惜的,可能就是城中囤積的一些糧食。不過現在性命都將不保,那點身外之物,蘇雙自然也不會考慮了。
張世平和蘇雙決定后,立即帶着家僕,以及韓當,撤離城頭。此時正值戰事白熱化,縣令縣尉又接連戰死,群龍無首之下,倒也沒人阻攔逃跑的張世平等人。
下曲陽僅千餘人,在堅守數日後,終是抵擋不住發瘋的張寶。隨着城門被攻破,下曲陽也被張寶佔據。
得城后,張寶第一時間命人到處劫掠糧食,一時之間,城內雞飛狗跳。在搜刮到張世平和蘇雙二人遺留在城中的三千多斛糧食后,張寶食髓知味,立即命人抓捕張、蘇二人。在得知城破前,這二人已悄悄逃走,張寶立即派遣高勝率軍追殺。他的目的,倒也不是殺死張世平和蘇雙,而是活捉他們,從他們那裏榨取糧食。
許是張、蘇二人倒霉,逃出城后,居然被高勝準確抓住行跡。於下曲陽西的昔陽亭,慘遭高勝包圍。
“跑啊,接着跑啊!”看着被自己兵馬重重包圍的張世平等人,高勝得意大笑。
這些日子的憋屈苦悶,終於隨着攻破下曲陽,得到糧秣,極大的釋放出來。現在,只要再抓住張世平和蘇雙,就能得到更多的糧食金錢。
張世平和蘇雙這些年走南闖北,自然不會是什麼滿腹便便,不能提劍的胖子。可面對人數佔優,氣勢正旺的黃巾軍,他們的心也是不免下沉。
就在二人考慮要不要投降保命時,遠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奔騰之聲。
眾人舉目望去,只見不遠處一面大旗迎風勁展。
“宗?”高勝見那大旗上的字,猛然色變,“難道是宗員?”
作為張寶副將,高勝對於朝廷派來對付他們的將軍,心中自然有數。
宗員,護烏桓中郎將,北中郎將盧植副將。此人可不好對付,大賢良師被逼退守廣宗,此人亦是罪首。如果那人真是宗員,廣宗豈非已被朝廷攻破?
一念至此,高勝心情頓時惶恐起來。
來者自然不是護烏桓中郎將宗員,而是宗員派來援救下曲陽的先鋒軍。其領兵者,正是段元珩!
郭典和盧植到底還是講良心的,在包圍廣宗,困死張角后,立即分出部分兵馬,命宗員北上攔截張寶。宗員在得知段元珩憑藉五百人打掉嚴刺的五千人,並斷掉張寶的糧草后,頓時大喜。不僅立即調撥一千人交由段元珩統率,同時命令他移防昔陽亭,截斷張寶北上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