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叄、青雲垂登仙人墜,古琴游弦出紫衣

貳拾叄、青雲垂登仙人墜,古琴游弦出紫衣

正說那趙觀某已然受制於人,眼下便只余陸逢一人形勢。

他施為許多,剛躲開片片頁紙,又迎面是吳明把一捻彩筆逕自向來,眼見正要碰上,陸逢卻不退了。

他足尖一點倒轉,迴轉中竟落到了吳明的身後。吳明倒是不解,為何不奔那逐錦長橋遠道,反回身又近了人流。自在說那陸逢雖負有天下一等一的輕功絕藝,可面對這吳明只避不戰,又如何落得幾處簡單?

更幾步的能耐,教眾人瞧見也只道是陸逢也已然技窮。大都覺來這陸家公子的英姿合該是折在今日。

沒瞧見,那一路橋面已然被步步踏穿,那一雙溫潤眸子正閃過凶光。他陸逢無法再隱忍,受盡世人欺侮的陸家,今日到底是該正一正脊樑了。他此刻,就站在人潮前,一步終於站定,從下彈起一腿,抵開向來的硬毫彩筆,與那吳明分退兩處。

吳明還未及疑心他何來的如此氣力,又見來人站定時猛然蹬地一步,來得高絕飄忽。虹步逐驚鴻,飄渺暗雲端。饒是吳明也不由心下叫好:竟真有通天之能,有如此身姿方匹得青雲二字。一手按住彩筆,順勢揚出斑斕帳簿,正要來對鋒芒。

卻聽得悠聲自九霄向來,盪入耳畔道:“青雲垂向之處,自然輕功絕藝。從來青雲之上,落地仙人之姿。爾等聽得青雲垂的名號,可又聞說仙人墜。”

錦衣飄搖一步落下,旁人哪裏曉得?這看似輕浮的一步卻蘊有千鈞氣力,吳明用帳簿來擋,卻讓那陸逢一步生生踏破了半本斑斕紙頁。這一步已讓吳明使盡了千般氣力,更一步前來,重重落在他肩頭。此刻間,什麼硬毫彩筆,什麼斑斕帳簿,哪還來得及施展開來,僅此一步,便教這謬門長老散盡良謀,再無計可施為。

反觀陸逢身後的一面鼠輩面面相覷,那一段神色卻是端的可笑。吳明又何想到,這陸逢只把一步登臨雲天,就彷彿改換修為,縱然是門中二位護法恐也莫過如此。他想不通這許多,但此刻腦海中卻只剩下一個念頭——活下去。

陸逢可不許。他長蹬一步,又把銀靴橫來掃過,這遭那吳明自知是扛也不下,驚慌處只好將硬毫彩筆架住。可陸逢的腿才落上一瞬,他便已知不妙:不是勢大力沉,摧枯拉朽,反是着力即止,恍若無物。下一刻,彩筆斷,袍袖毀。原是那身形太快,萬般氣力周遊,竟跟不上。

吳明敗得徹底,那一眾潛入將來的金錯刀門細作此刻既知無用,也不進前周旋。正待陸逢進前一步,要將這算盡平生的謬門長老輕易了結此地。

清揚遠道,繞耳傳來。這鑼鼓喧天裏竟被這一路飄來琴聲壓了氣力。眾人只覺琴師就在身旁,四下尋來,見不得。

未幾游弦揮止,數聲歸整,併入逐錦橋頭的末端。一齊仗眼眺過去,來人身着紫衣,素色輕紗覆眼,有見聞的立時道:“金錯刀門的琴劍護法,紫衣瞑目怎也到了。”傳言那瞑目十年前以金錯刀門護法的身份憑空身入江湖,從前沒有人聽過他的名姓,只知他以一把古琴為武器,琴中藏一柄劍卻從不見他抽出。

既知有劍,卻不能見。懷劍琴中,以懾眾生。聽他說過,取劍,是要摔琴的。

眾人難知許多,如今都只顧上看這陸逢的難處。

陸逢揚聲道:“怎地連金錯刀門的長老與護法也入了我青門漕幫?一併來奪這逐錦長橋的風采。”

“不敢來沾這處風光,我此來救一人便走。”他頭轉向吳明處,意圖再明顯不過。

陸逢凝視着瞑目那覆著輕紗的雙目,彷彿在與之對視。良久才開口道:“貴門長老將我這門中盛典攪得天翻地覆,如今又來個護法,憑一句話就要帶人走,未免也太不把我青門漕幫放在眼裏。”如今眾目睽睽下,他陸逢,讓不得分毫。

來人面目仍然平靜:“我要帶走的人,你攔不下。”

陸逢聽了立知不免一戰,先下手為強,立時一式平步青雲陡轉入雲端,瞬息又飛快落下。瞑目一轉背後的古琴,單膝一點將琴懸起,只一起落之間,已然把十數聲揮灑開來,道道清弦有如絲線般向陸逢的銀靴繞去,雖攔不下卻也教那鋒芒驟減,更近處,便把古琴身來架住。

彼時饒是身負仙人墜的陸逢也只覺那把古琴此時竟顯得如此堅不可破,他不解,一塊木頭,何來的如此質地。

瞑目面無表情,心中卻不覺起了感傷。仙人墜么,他原本最是熟悉不過。

拂弦忽重,遊絲撥斷。那斷弦周折直穿,竟然環繞周身,化開陸逢每一次攻勢。陸逢見平地攻勢不得,便一步凌空踏起,意在以高勝低,卻見那紫衣似能見物,立時踏開一步,亦是平地而起。二人分並開來,平齊登了雲天。教這眾人包括陸逢在內,一併是開了眼界。這紫衣瞑目何等的修為造化?若道內功深厚勝了陸逢也還便罷,可這一步而起此下眾生,此上雲天的本事,怎地竟與陸逢的青雲垂一般無二。

二人已雲起入高絕,瞑目才正色低向陸逢道:“陸公子,勝不過我手段,一會落地各稱平手是了,自然當著這半座江湖面前與你青門個便宜處事。”

陸逢還未驚心他的手段,卻忽聽他這番言語,又實在知這番手段的厲害,倒甘心情願認個秋色平分。

未幾二人落地,那紫衣平退幾步,揚聲向陸逢道:“陸公子,今日交手我贏不過,你勝不下,與其兩敗俱傷,倒不如討講個和談便宜。”

“和談?你自說來。”

“吳長老在我門中德高望重,無論今日我都須保下,可他摻和了貴門逐錦長橋的盛事,陸公子心下憤懣自不必說,何不如此,我見公子武藝高絕,旁人萬萬是勝不過,這青門還是交還公子執掌,不服的,來討我琴劍紫衣的晦氣!”又向眾人道:“今日實在對青門不住,便以我紫衣作主,我金錯刀門一年與青門無事,近時借來的分舵盡數歸還。”

陸逢還未答來,地上的吳明失色道:“護法不可!這青門正傷了原來根基,一舉攻來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不可輕失啊。”

紫衣冷冷道:“連我勝陸公子不過,若不如此便不能留你周全。若吳長老舍下一身性命,當即自行了斷,我自收回這許多籌碼。”

“你……”

陸逢沒料這紫衣如此行事,這時才回神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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