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瓏玲絕境傷殘劍,白髮驚才懾江湖

拾柒、瓏玲絕境傷殘劍,白髮驚才懾江湖

青山荒蕪久,錦衣不日醒。

南下江城順不表,北上說回林中鳥。

齊雲山頭,門間絡繹,只是後山空殿上寂寞荒疏,那驚才絕艷的少年到底是撐不起另一面的煙火。

而江湖上,只聽聞齊雲山雙璧一個閉關修行,一個羽化登仙,誰也不知是因為他這二十餘歲的晚輩後生。約莫半年光景,他靜坐疏食,網絲纏劍,一副鬢邊衣角,已然是嘗盡了人間氣味。

前回的殘劍終歸是到了,不等那三年期約白衣下山,歐陽錯鬼魅身形已順摸到了山頭。

推門,黑衣,殘劍,面殿前一尊仙家。

佇立,白袍,無劍,睥睨見半身泥塑。

歐陽錯沒見香柱,只好借故走到了張亡心邊上參拜。

俱不作聲處,黑衣才開口道:“你的劍該落塵了,怎擦也不擦。”

“三年面壁之約,無意執劍。”

“名劍玲瓏,犯人凄惻。傳道劍譜上唯這柄劍最是挑主,非愁腸百結便使將不開,如何會跟了你這道人?”

“傳聞是了,切莫認真。”

“我若討戰,你可執劍?”

“殘劍傀歐陽錯到了,避不過。”

張亡心轉身退過,躍身從那仙尊懷中引出一道寒光,原是玲瓏。一劍飄來,驚蛇起落中,素練投足間。齊雲山的一片山水,才知張亡心認真使來劍法是這般模樣。他劍不顧許多,一時間以天下門派的招數如梨花暴雨襲來。

歐陽錯腕口倒轉,劍氣立時破去裹劍的粗布,較玲瓏只有一半長短,多餘三四分寬,流露那一段名劍氣魄竟也分毫不遜玲瓏。雖是殘劍,在劍傀手中也似忘了長短,只按通常寶劍使將開來,劍長不至便以劍勢逼人。

兩人相爭之處,劍光靈現,玲瓏偶爾與劍勢相抵,竟也是作金石之聲。張亡心雖是縱橫已久,可如歐陽錯這等高手也是平生所未見,招招周旋,步步盤桓,也心覺對方這一副劍招到底未盡全力,不免心下嘆謂到底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劍拆未百,歐陽錯氣力逐漸上來,露出些狠厲劍招,張亡心一時沒了回手攻去的閑暇,招招退落。未能八九,才只好抽回劍端內力,不錯端的正是那劍傀所期待的那招——化春秋。

歐陽錯假作不奇,自顧接下,作佯攻去,使些平常劍招攻去,自然俱被化去。直待到有些數目,又把殘劍變招,劍舞翩然,原本看着滄桑狠厲的殘劍竟也溫婉起來。

這不是江湖傳世的劍譜,分明是星漢隔年的月光。

張亡心卻來不及顧念許多,匆忙中接下劍招,倒也暗喜一時收穫了這許多招式,只怕是又精進了不少武藝。未幾,他開始有些慌亂:這些劍招怎地有這許多,化春秋修行原本全仗修行者的悟性與劍意天資,縱然是當日受武林群雄圍攻也不曾一次遇着過如此多劍招。他雖身負此等造化,卻乜恐是受不下這回敵手。

更往後戰,張亡心全然忘了化取,只好強拆硬破,艱難招架。更見一招清輝掃地,張亡心倒劍抵過,卻陡然將玲瓏插入地面,雙目出血,半跪下地。

歐陽錯又一掃劍氣,頓時將張亡心打飛了去,生生撞在木柱上。歐陽錯近前去,用殘劍抵在張亡心肩頭,冷冷道:“你這小賊可認得這劍?這化春秋的手段又是從何處盜來?”

張亡心緊了牙關,閉目不言。知該是無法更作周旋,已生出了受死之心。氣海心境中卻現出一個人影,長劍翩然,流轉着……

他猛抬起頭來,睜眼,卻見雙目翻白,直向著歐陽錯。

那一刻,張亡心身形驚動,抖手間被打落的玲瓏竟又飄忽回手。身形遊離,白衣長劍渾然一體,周遊歐陽錯四下,分不出是劍招抑是步法。

抬手拂袖間,早不是人世武技。

歐陽錯心下一顫,這名動天下的化春秋竟還不是他的底牌。眼下這一段招式的奇巧,只怕更在化春秋之上。

他拿不住,只以劍招處置,可如此看來,這劍法未免太快,莫說是他劍傀,便縱是陳新呢,陳新?他也不敢替陳新托下這底。

一步飄忽雲海,二步驚鴻在眼,三步近身已一劍引入歐陽錯腹下。

“啊!”歐陽錯驚道,心下一時竟有了退卻之意,面前這那裏還是劍術,卻像是在人間淪落的謫仙揮毫。

那張亡心至此頓了頓,散開長發,長劍指地,似為來人留出一線生機。歐陽錯自是知趣,退步抽身,倖倖而去。

待走遠后,張亡心雙眼陡頓開合,頃刻還了先前模樣。不是他的修為,卻是該他的造化,正巧讓那失神引擾了心神,才使出這身手段。他收劍靜坐,回味起先時來人不世傳的劍招。

齊雲山腳,殘劍途上。竟是那不出帝都的高冠:“你竟敗了?敗給了化春秋么?”

歐陽錯不語,只是搖頭。

“那便是破了他的化春秋,如何會敗。”見歐陽錯這副形色,縱是陳新也不免蹊蹺。

“只是招外有招,他使來結末幾處劍法,實在未曾見過。那鬼魅形色,仙人模樣,卻像是……”歐陽錯言盡於此。

“鬼仙游么?”陳新玩味着,“若這二十多歲的道人同時身負這化春秋與鬼仙游兩處絕技,不消三十便恐已天下無敵了。”

“不可能,我怎說也不該敗給了他。我用的可是你創下長明月色,傾瀉變化間他那未純青的化春秋本已被破去,可那手劍法身形,勝我這江湖上也算成名的高手竟也只用了三招。”歐陽錯道。原本他聽聞張亡心會使化春秋已是驚異,如今又是個足以令江湖喪膽的鬼仙游,這白了三千煩惱絲的少年究竟還藏着多少秘密。

“我至始,至終都沒有把他當作個普通江湖異士看過。”陳新淡漠道,似乎也分毫不感到意外。轉而道“歐陽兄,可你沒輸,只是輸在了自己太痴。以你天資,本該不只於此。”

歐陽錯瞥了掌中殘劍恍惚月光,倒不答他,只自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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