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此後星炬之光
第495章此後星炬之光
“什麼?”歐蘭涅烏斯等待着莫爾斯的進一步闡釋,他提前補充道:“謝謝。”
“隱語。咒言。巴別語……那些你沒有阻礙帝皇獲得的東西,那些你拒絕使用的東西。”莫爾斯說道,“我可將它們交給你,由你來抉擇下一任的學習者——停止像那樣看着我,佩圖拉博,這並不意味着我會通過這種方式與你告別。我只是打算送一本教習書。”
他從空氣中取出一冊精裝的發光捲軸,如同取來了一卷輕柔的絲帛,上面每一個字符都宛如以空氣刻印般難以辨清,且渺小如塵屑。在它的周圍,一系列星座般的文字浮沉不定,攢動在捲軸的各個方向。
約翰·格拉瑪提庫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臉色差的彷彿下一秒就要乾嘔出來。他果斷面朝牆壁,撐着滴水的石頭,等待自己慢慢緩過勁。
“為什麼?”
“你當年沒有摧毀它,如今也不會。而你的嚴苛甚至拒絕過尼奧斯對咒言的掌控。你會為這種力量選擇一個合適的載體,何況康斯坦丁·瓦爾多將陪伴你,歐爾。”
歐爾·佩松輕聲說:“你仍然相信我。”
“為什麼不呢?沒有更多的拒絕,歐爾,你們可以離去了。隨後我仍與佩圖拉博有話說。”
莫爾斯向他們點頭,捲軸落進歐爾粗糙的手掌中,後者接下它:“我為我曾經的離去感到抱歉……莫爾斯。”
“再會,歐爾。還有你們兩個。”莫爾斯簡單地揮了揮手。
約翰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向著空氣中融入,在他呼喊出來之前,一圈符文圍繞着他們亮起,符文框定的範圍內,銀光盪出一圈水銀般的漩渦,幾秒后,伴隨着禁軍統領一次面無表情的凝望,他們消失在通入網道的陣法中。
“現在到了我們的時間,”佩圖拉博開口,他的聲音像泰坦神機運轉時護甲碰撞的沉重轟鳴,“你要去哪?”
“你感覺到了,”莫爾斯笑了一下,抬起雙手,那若隱若現的手掌間捧起了一團象徵性的磷火,“我不與你兜圈子了,佩圖拉博。我會暫時與你告別。”
“因為星炬?”只需低頭看一眼黑袍工匠手中的光團,佩圖拉博便已在頃刻間領悟了他的意思。他的嘴角顫抖了一瞬間,又被極力地壓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康斯坦丁難得說一些能入耳的話,鐵之主。網道並不安全,且無法供我們全部的大軍通行其間……我們需要星炬,為此,需要有一個人將力量贈予空心山脈。”
莫爾斯簡要地解釋,接着發現他自以為的簡要並沒有那麼毫不拖泥帶水,他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只是一個力量的引導者,而非供給星炬燃料之人。在這場戰爭結束后,我會找到返回的時機。”
看着佩圖拉博,他再度強調。
“我厭惡不告而別,佩圖拉博,我也從不對你粉飾太平,將事情拖延至無可挽回再追悔莫及。我明確地將我的抉擇告知你:我將前往空心山脈,引導星炬將熄的燈火,如果可能,我會順便探究阻止王座一方看見星炬引航光芒的方式。”
未告別的離別在他們之間發生過一次,那已經夠了。
他停頓了一下,看着佩圖拉博臉孔上的沉默:“既然與王座相爭,我們需要將更多的籌碼抓在我們一邊。”
佩圖拉博緩緩地頷首,在這一次點頭的時間裏,一個基因原體能進行的思考足以精密調控一場行星戰役的所有火炮朝向,或者改進一艘榮光女王的內置能源引擎,然而,然而……他的確沉默了一次點頭的時間。
“除此以外,帝國人需要這束光。”鐵之主說,“他們才是真正需要它的人。五百萬顆星球——在被戰火波及之前。星炬的熄滅影響的遠遠不止是幾支軍隊。”
“生命將繼續存在,直到死亡,”莫爾斯在這句話的無意義中笑了起來,聽聽他在說什麼!但是,當然了,銀河的疆域如此廣博——何其矛盾,卻並非不可企及……縱然泰拉將要燃燒,但他們確實寧願這座帝國的大部分臣服者,甚至不必知道這場戰爭的發生……直到叛亂戰果的公佈,王座的更迭與歸還,或者終結與死亡的結局……
儘管這不過是一種願望……
“那麼,現在是誰在支撐星炬之光?”佩圖拉博問,“它並沒有徹底黯淡,而是留有一絲光芒。”
“就像風暴里的燭火,對嗎?我有一些猜測——準確來說,我把帝國的靈能者們在我的大腦里過了一遍名單,而我希望我的首位猜測是準確的,否則這將令人萬分遺憾。”
“我明白了。”佩圖拉博點頭,他的心裏同樣出現了一個沉默已久的人選。
到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多少話是需要說的。他想起赤紅之王的兒子創造性地以杏仁和葡萄釀造的酒,那種滋味醇厚而苦澀,充滿矛盾地在他的舌尖上涌。
“你現在走?”他問。
“除非你還有話要說,佩圖拉博。”莫爾斯回答,呼出一口氣,他希望這一切發生的快而簡單,而不是發生在某種過於宏大,以至於彷彿足以構成一類命運的道別儀式的環境之中。
他希望自己就在這兒把話說完——那些必須說的話,而不是沒必要的瑣碎言語:那些過於雜亂的文字彷彿是柔軟而尖利的爪子,抓撓着他的大腦皮層……某種受丟棄的山林小型野獸的爪子,那東西在密林間無望地來回徘徊,橫衝直撞。
然而,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值得傷感的呢?他自己是說不上來的,他認為應當是沒有的。
莫爾斯笑了笑,他的身形一瞬間擴大了。他平視着眼前的巨人,拍拍佩圖拉博的肩膀……一個平等者,一個已經成長的男人。
一個問題滑過佩圖拉博的腦海,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他自問了如今還有誰擁有維繫星炬的能力,尤其是在黑暗王座的威脅之下……沒有了。的確不再有。
他不應該到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導航,這應當是與他先前的任何一條考慮並列,甚至更重要的疑慮。這足以決定叛亂的成功與否,他確實應該好好地去思考,而不是在觸碰到答案的第一個瞬間忘了它。佩圖拉博感受到自己的一雙心臟在一個剎那間變得沉重,一種悶燃的冰涼燒過了它。他沉默地接納了這份痛苦,將其在靜默間咀嚼。是的,每個人各有職責。
“沒有了,”他輕聲說,也許甚至笑了一下,“去吧。我向你道謝。”
莫爾斯的形影融入了山洞揚起的塵土和灰濛濛的霧靄之中,他的形體順着重力向下坍塌。在徹底消失前他還是停頓了,帶來了幾句他無法隱藏的話。
“我知道你意志的強大,現在你成長得絕無僅有,你能經受一切了,而你已經受了道路召喚。二十年後,或者十年後,也許更早,你會帶着你的傳奇來向我講述,而我將笑着告訴你,星炬的光所及之處,我其實並不至於盲目。”
接着,他匆匆地轉了過去,他能夠支撐外殼的內在終於完全離去了,佩圖拉博又等候了一個標準的泰拉秒——真的是一個標準秒嗎?還是他感覺如此呢——然後,他蹲下身,撿起莫爾斯留下的外殼,低頭看着。
他憑着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慢慢地將它疊好,決定將這物件收在他給莫爾斯留的柜子裏,就像他曾經常常做的那樣。
不久后他喚來了運輸艇,等着金屬的斜面在他面前下方,一條通往鋼鐵造物內部的通道向他敞開。
不久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旗艦之中,首先去放下了手中空空如也的軀殼,在路過通往工坊的下層電梯井時稍作停留,繼而徑直轉去通往指揮大廳的道路。
一塊便攜的伺服板已經與他的神經系統相互連接,他一一傳召身在鐵血號的高級指揮官,並在他們到來之前,確認了他們尚未收到任何來自摩洛之外的訊號——當然,導航大廳送來了消極的信息,導航目前還未能恢復。
他抵達指揮大廳時,收到命令的戰士們已經在室內等候他,有幾人甚至披上了戰鬥用的盔甲,這是一個潛在的表態,意在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迎接戰爭。即使,他們還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哪些事情……
“你認為我們將與誰作戰?”他點了其中一個人的名,目視着那名披甲的戰士站起來,向他躬身:“我不知道,父親。”
“現在,給我一個答案。”佩圖拉博是否正驚嘆於自己語氣中的粗暴?不,他冷靜地將翻騰的情緒通過語言向外抒發。他已經知曉自己不可能在隨後的整場戰役中保持全部的冷靜,他會常常痛苦而憤怒……並且他將欣然忍耐。
“……懷言者。”戰士恭敬地說,為他自己說出的答案略感惴惴不安。“我們之間有矛盾。”
“很好。你願意與懷言者全面開戰嗎?”他冷然地說,雙手在桌面上疊出一個空心三角。
“父親!那畢竟是我們的表親,這會……”
戰士停頓了一刻,沒有等到佩圖拉博的打斷,就繼續說:“……影響我們在帝國之內的聲望,以及我們在王座之下的信譽,大人。在這方面,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這或許意味着我們將受到帝皇的阻止。”
“除此以外,沒有人喜歡對自己的表親和兄弟動手,是嗎?”佩圖拉博冷笑着。
“我相信您的指令和抉擇。”戰士斬釘截鐵地說,“我固然不喜歡,但我們將聽從您的全部指揮。”
佩圖拉博環視他的子嗣,同時示意那名戰士坐下。“我相信你們都抱着相同的想法。假如你們有額外的反對意見,最好現在就告知於我。”
室內的安靜在他的目光之下彷彿無限地拉長,須臾,在一個適當的、足夠他們做好準備的時刻,佩圖拉博打破了寂靜。
“很好。”他說,“我欣賞你們的態度,然而,有一件事你們犯了錯誤。這不是一場我們與懷言者的戰爭,我的戰士們。”
他盯着他們,尋找着反對與不安的跡象。他的確找到了一些,而他將糾正他們。
在他無聲的指揮下,指揮大廳的門悄然閉鎖。
他站起來,聲音如陰雨里的滾雷,卷過一張張咬着牙關的緊繃面容。
“大遠徵結束了,戰士們,但血與火無止無休,迎接我們的是下一項黑暗的事業——
“我不會用任何語言來粉飾我將要做的事,如果帝國之內有人將我們視作背盟敗約的亂臣賊子,那正確無誤。如果你們意識到接下來我們將涉足荊棘,步入黑暗,度過一段充滿艱難的歲月,那也是準確的。除去一點:我不認為我背叛了人類,如果你們有此想法,那麼這是錯誤的。異端之中沒有混沌。
“因為這是一場我們與王座世界的戰爭,我已經做下了這樣的決斷。是的,接下來,鋼鐵勇士將背叛黃金王座。”
他說,莊重地迎接了他的高級指揮官們難以抑制的強烈震驚,他們的不安和恍惚令他心中騰起冰冷的酸澀,與同等的異樣的暢快。這不是他所期待的——這是他的血脈中等待着的。這是基因原體誕生之初被創造的用途,而他注目於自己腳下危險的邊線,在自己選擇的挑戰面前戰慄。
“無論你們是否察覺了泰拉的異狀和近日一切的詭譎,黑暗已經臨近了。作為人類帝國的戰帥,既然無法從黑暗王座之下挽救這一切,我會讓銀河燃燒。
“緋紅的馬格努斯已經完成了第一步的奠基,而我們將延續他的腳步,破壞我們親手建造的一切,毀滅王座意圖鞏固的一切——繼而,我們或許能夠將人類從黑暗中拯救出來,而我們必須這樣做。”
這話語中似是而非的諷刺讓他自己的嘴角凝固了一絲冰冷的笑。
“你們既然聽到了我的話語,這就意味着你們必須與我同在。接下來,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思考你們接下來將要提出的一切問題。隨後,我們將具體討論這一決策將如何被付諸實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