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阿門
方浩在崔大林的提示下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在楚子琪的前面兩排，勉強算是前排靠窗。
抬頭，黑板上有一條紅色標語。
‘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
扭頭，對面的牆上貼着四行小字。
‘窗外有風景，筆下有前途；低頭是題海，抬頭是未來。’
回頭，是一塊黑板，上面有高考倒計時和貼着上次期末考的排名。
這一下，屬於學生時代的壓力再次給到方浩。
若是按照正常來講，他的學習成績算是中等，之後也考上了一個重點大學。但現在情況有點不正常了。
首先，他已經把曾經貸來的知識還給學校了，還加了不少利息。
其次，他心裏年齡已經三十五了，脫離了學習環境十幾年，早就沒心思學習了。
最後，他上輩子最後發誓過，若能重生，絕壁不努力了。
綜上所述，高考這張試卷，他八成是要刷新學校的低分記錄了。
想到這裏，方浩，把目光移向了窗外的翠竹，微微嘆氣“哎......天堂有路不讓我走，學海無涯我苦作舟.......”
這時，班級里稀稀拉拉的進來了幾個人，他扭頭看去，都不算很熟。
畢竟，方浩他們班裏有五十六個人，每一個關係都很好是不可能的。基本上大家的社交圈都以各自座位為圓心，三個人為半徑畫圓。
“浩子！”一隻手從後面拍在了方浩肩膀上。
“是誰沒大沒小的？”方浩回頭，看到了坐在自己後排的齊林，笑着拍了拍他，“你小子，叫浩哥！”
方浩的年紀比他們都大一歲，而且浩子叫起來不好聽，所以一般同學都叫他浩哥。
而方浩眼前的齊林，不得了，班裏的人緣很好，是少數幾個突破了社交圈限制的同學。
他家裏是開書店的，所以手上的小說資源異常豐富，這在網絡小說還沒普及的07年，那可真是這群高中生中當之無愧的救世主。
“諾，你要的誅仙。”齊林遞上來了一本厚厚的書，拍在桌子上，吐槽道，“下次你還要看啥的話你自己來我家店裏拿，太TM太重了！”
嚯，學習上的事情記不清了，可一看這誅仙二字，張小凡的故事竟栩栩如生的出現在了腦海里。
“謝了啊，兄弟，你挑個時間，請你吃飯。”方浩笑嘻嘻的收過了桌上的那本書，雖然上輩子已經看過一遍了，但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意不是？
方浩熟練的將誅仙藏進了課兜深處，畢竟，在校園中這也算僅次於手機的違禁品。
還好方浩動作快，下一刻，班主任黃楠出現在了門口，冷着臉，讓這吵鬧的蟬鳴都消音了片刻。
她今年四十五，正是老師威嚴的巔峰時刻，燙的蓬蓬頭，單眼皮，嘴唇薄薄的，放在古代，又是一個容嬤嬤的好苗子。
“作業都準備一下，分門別類的放到講台上。”黃楠一邊說著，一邊走上了講台，手在鐵柜上虛點，“這裏是語文，然後依次數學，英語，生物，地理，歷史。”
“動作都給我快點！”她用力一拍講台，鐵皮發出哐啷一聲。
是的，方浩是文科生。
他們班級五十六個人裏面只有十一個男生，所以他們也爭取到了為數不多的空調教室，和重點班一個待遇。
誰讓現在學文的太少，家長們都篤定“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文科班沒有重點班，好壞都在一起，班主任的人選自然是向著嚴厲的方向挑選。
往上數十屆，沒有一屆不怕的。
方浩他們更慘了，從高二開始語文老師就是黃楠，如今，正式成為班主任。
現在班裏大約有二十多個人，都在黃楠的目光中，老老實實的把作業分門別類的放到了講台上。
此時，六點半。
說實話，方浩已經困了，於是準備趴下眯一會兒。
“浩哥，別睡了，一會兒就早讀了。”坐在前排的郭偉拍了拍他，郭偉是掐着點來的，早讀馬上開始了。
“沒事兒，讓哥睡會兒，昨晚沒睡好。”方浩頭都沒抬，隨意的擺擺手。
“沒睡好？做啥噩夢了？”郭偉還想和他嘮兩句，可回應郭偉的卻是沉默。他只得自討沒趣的扭過頭，開始和自己有些害羞的新同桌馬麗嘗試交流。
嗯…郭偉三大愛好，鉛球標槍和嘮嗑。
座位是上個學期期末考完試換的，由班主任黃楠一手操辦，據說大有深意。
郭偉和馬麗是第二排，方浩和陳翔是第三排。
不過陳翔這個學期轉到其他學校去了，所以方浩現在一個人坐。
方浩後面則是齊林和全班最討厭的一個人，學習委員王仁。
大家一度懷疑黃楠是派王仁監視齊林，好一舉剿滅全班最主要的小說流通樞紐。不過這一點到同學聚會時，大家都沒把王仁的話套出來。
不過高三小說的沒收率確實一度飆升，以至於大家賠給齊林的錢都讓他家書店的業績小幅增長了。也是學生時代的一段佳話。
王仁和齊林的後面則是數學課代表楊雯雯和楚子琪。
而崔大林，則坐的有些遠，在靠牆的最後一排。
早讀還未開始，班裏的人都到齊了。有人小聲說著暑假的事情，有人還在課兜里匆匆抄着作業，還有幾個女生竊竊私語，分享着暑期八卦，有一種安靜的熱鬧。
黃楠丟下一句，“今天早讀大家複習逍遙遊，課上抽背。”然後背着手走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嘈雜的讀書聲四起，但更多的，是藉著這雜亂的讀書聲開始了聊天。
方浩這下也睡不着了，睜開了朦朧睡眼，翻開了語文書。
語文書有一種很奇特好聞的油墨香，方浩翻到逍遙遊，然後雙手壓在書上，下巴放在了手背。
很好，熟悉的油墨香，熟悉的入睡姿勢。
耳邊的嘈雜漸漸被屏蔽，這一下，徹底睡著了。
殊不知，他已經被扭頭回來巡視的黃楠盯上了。
看他睡得正香，黃楠再環顧四周奮力讀書的同學，對比很強烈，黃老師很痛心。
郭偉有心要幫，可坐在前排，一回頭就對上了黃楠沒有感情的雙眼，小心肝一顫，默默的扭了回去，然後用力的咳嗽了兩聲，以期能讓方浩醒來。
“哥們兒，仁之意盡了。”郭偉心裏哦彌陀佛了一聲，也不知道能不能超度方浩的亡魂。
黃楠走上講台，雙手虛壓，大家的讀書聲漸漸消散，整個班瞬間寂靜。
大家都順着黃楠的目光看到了趴着睡得正香的方浩……
阿門。
有一種無聲的默契，大家都在心裏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