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晚上酒醒之後,我仍然覺得自己有些瘋,想到前一天的事情,更加覺得尷尬,然而還好,快要過年了,我們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不會相遇,我也很快會忘了這件事。那幾天熊諾準備回家過年,我在她走之前,美其名曰踐行,實則找人陪我喝酒,拉着她到我們常去的一家酒吧。
我本來打算大醉一場的,讓熊諾把我扶回家,可是我沒有。
我和熊諾去清吧喝酒,一進門我就看到他在暗處一個人獨自喝酒。
我不應該關注他,可他一杯接着一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可是我看不下去。
熊諾也發現我一直望向他,“嗯,不錯,既然是你的菜,我就不和你搶了,去吧。”她說。
“是我同事,我和他關係不好。”我拒絕。
他看起來很痛苦,可他在我們面前一直很輕鬆愉悅,因此更讓人放心不下。後來我實在忍不住,走過去,“你喝了很多了,”我說。
他轉過頭,看到我,他看上去還是清醒的。他的眼神穿過我看到熊諾關切的望向這邊,“你幹什麼?”
“你這麼喝太傷身體了。”
他冷笑,“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在他身旁坐下,“你怎麼了?”
“沒事。”
無法溝通。
“回家再喝好嗎?你這樣我也不放心。”我妥協。
他笑笑,“一起?”
我無奈,點了點頭。侍者給了我一杯一樣的威士忌。我喝了一口,皺眉。
“你有心事?”
他說:“沒有。”
我無奈,只好喝酒。“你叫代駕了嗎?”
他搖搖頭。
“我幫你吧。”我說著點開自己的手機。
他穿着挺括的白襯衫,十分斯文的樣子,安靜的不停的喝酒。
“你這樣我也沒法走。你等一下,”我按住他的酒杯,說,“我們聊聊吧?”
“聊什麼?”他說。
“傅瞻,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他笑笑,“我也不知道,你該問我爸爸。”
“那喬呢?”
“喬就是喬。你呢,為什麼叫之遙?”
我知道他並沒有什麼興趣,“我沒有問過,或許我父母都希望彼此之間的距離遠遠的。”
他默了片刻,繼續拿起酒杯,我也喝了一口,酒很烈,我覺得嗓子刀割一樣痛。
“你一直都喜歡多管閑事嗎?”
“不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心碎的人。我會忍不住同情。”
“同情?”他冷笑,“我看不出來你這麼熱心。”
“不重要。”我喝着喝着玻璃杯空了。
“還要嗎?”他問。
我搖搖頭,“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為什麼心碎嗎?”
他沉默飲酒。
“沒關係。”我說,看了眼手機,“代駕快到了,我陪你出去。”
他桀驁不馴地笑,“我不需要。”
我覺得自己被耍了,“你搞什麼?”
“謝謝,我把錢轉給你。我只想喝酒,你不用管我。”
我自嘲地笑笑,“我自作多情了。”拿起包要走,心裏想,他可以死在那裏了。
“之遙,”他忽然叫我,“或許他們只是覺得這兩個字放在一起很好聽。”
他說完轉過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我面不改色回到位置,那天晚上,我又喝了幾杯酒,後來讓熊諾陪我等在不遠處的路邊,直到看見他被侍者扶着走出來,坐到的士車上。
熊諾一臉複雜地看着我,“喜歡的話,就去勇敢地追嘛。”
“不是,我只是格外善良。”
我以為新年到來之際,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的,直到幾天後,刷微博,看到文娛榜上,一直上不來熱搜的‘黎碧冉新男友’,點進去果然是他,模糊的狗仔圖上,他一身黑色西裝,在酒吧門口抽煙,纖長的手指,不羈冷漠的眼神,像煙一樣,讓人慾罷不能,我瘋了一般,把那幾張圖存起來。存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可笑。
“陪我去參加一個活動,你家住哪裏?我去接你。”
傅瞻的微信頭像突然閃動,我嚇了一跳,心虛地點進去確認沒把剛存的圖誤發出去,放下心來,“什麼活動?”我打字。
“齊牧的慈善晚宴。”
齊家是本市有名的一個家族,齊牧是遠近聞名的企業家、慈善家,齊家慈善晚宴是個私人宴會,但每年都能收穫不少媒體與公眾目光。能受邀出席的人物亦都是千挑萬選過的知名人士。
我猶豫再三,“不好意思,我不想去,你最近在風口浪尖上,我和你一起出席,恐怕要被扒得一點都不剩。”
但凡不是傅瞻,黎碧冉新男友,我都會欣然應允。
他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包。
“謝謝你,但是你沒必要幫我的。”
“沒事,我很樂意。”
過了一會,他說,“我們不是對手。”
“好的。”我模稜兩可地說。
過了不久,我就徹底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因為半年後他就成了公司總裁。
那天晚上,我看了會書,睡前刷手機的時候,看到熱搜上“黎碧冉慈善晚會”的詞條,點進去,一眼看到C位的照片,黎碧冉一身翠綠高定裙,和黑色西裝的高挑男子談笑甚歡,那個男子眉目間是只可遠觀的英俊。
點進評論,有人粉絲在發“好美”,但更多的是,“好配。”
我又翻了幾條新聞,那天傅瞻的女伴是公司公關部的一個同事,不是黎碧冉,但大家顯然只關心他們兩人的同框。
我的新年過得並不快樂,因為我孤單的一個人在公寓裏看電視,看書,彷彿和平時並無二致,即便我想出於禮貌問候一下我的父母,我也早已經失去了他們的聯繫方式。
到了晚上,我的酒癮犯了,我提前給熊諾發了條語音,讓她兩個小時后關心我一下有沒有安全到家,我很怕自己喝到神志不清露宿街頭。
夜晚的風很大,街上沒有什麼人,我喝了酒,但冷風讓我很清醒,我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可是我知道我不會,我己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我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着空蕩蕩的大街,突然想,或許和傅瞻一起去晚會也是個好主意,可以痛快的喝酒,熱鬧的度過這一天。
夜色深了,我抬頭看着天上沒有幾個星星,快要十點了,我該回家了,我走了幾步,沒有看路,高跟鞋踩到路面凹陷處,我踉蹌了一下,身邊擦身而過的男子伸手虛扶了我一下,“你還好嗎?”
我也嚇了一跳,穩了穩心神,站好,“還好,謝謝。”
他似乎穿了一件晚禮服,我沒看清他的樣貌,繼續和他擦身而過。
過了幾天,我看着手機上的未知電話,以為是騷擾電話,正打算隨便應付幾下,接了后,沒好氣地說:“喂,你好?”
“你好,謝之遙,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外灘辦了party,地址給你發過去,記得來。”說著就要掛掉。
“誒,”我連忙說:“為什麼請我?你請了其他同事嗎?”
“只有你。”
“為什麼?”我不解。
“因為那天你陪我喝酒,我以為我們就算是朋友了,我在中國遇到的第一個朋友。”
他說得很認真,讓我的心難免一軟。“哦,不是黎碧冉或者Rita嗎?”
他似乎笑了,“不是,我和碧冉在國外就認識了。”
“我和你沒有共同的圈子。”我直言。
“沒關係,我會給你介紹。”
我猶豫片刻,畢竟這是他的生日,只好答應下來。
我穿着粉色的剪裁簡單的短裙,帶了瓶紅酒,外灘的郵輪上,衣香鬢影,美不勝收,他隨意的穿了件襯衫,接過酒,“謝謝你來。”
我笑笑,“生日快樂,不用管我,有酒就可以了。”
他手臂摟過我的腰,“過來。”他摟着我走到黎碧冉身旁,“碧冉,我的朋友,之遙。”又對我說:“之遙,這是碧冉。”
我簡直受寵若驚,完全沒有想到他真的會給我介紹他的朋友,我以為他邀請我只是出於禮貌。碧冉穿了件印花長裙,很是低調,不會喧賓奪主,我笑着打招呼:“碧冉,你好,真人比電視上還美,我前幾天還在看你的電視劇。”
“謝謝,”碧冉微笑,“你也是。”
“你前幾天晚會的造型也好美。”我不吝嗇誇讚。
“謝謝,造型師的功勞。你和Joe是一個公司嗎?”
“對,我們公司能請到你真是很榮幸呢。”
傅瞻在一旁冷眼看着我們交談,這時候插話,“合作可能要暫告一段落,因為……緋聞。”
“哦。”我點頭,“那你們先談,我去拿杯酒,碧冉,有空幫我簽一個名啊,我奶奶可喜歡你了。”我沖碧冉笑了笑,去拿酒。
關於明星的感情,我雖然會和同事在茶餘飯後閑聊,也知道適時抽身不讓人難堪。
我拿了杯香檳,站在甲板上吹風,從傅瞻的朋友的衣着上看,大多非富即貴,雖然我希望拓展人脈,但我知道不是所有圈子都能融入。
這時候身後有腳步聲穿來,我轉頭,一男子穿着白色西裝對我微笑,我也禮貌地微笑,之後仍轉頭吹風。
“那個,我們是不是見過?”他問我。
我看着他,想了一時,“沒有吧。”我笑笑。
“不,我們見過,”他也微笑着思考,“對了,前幾天,也是外灘,你喝醉了。”
我猛然想起,那個扶我的男人,“原來是你,我沒有喝醉,不過還是謝謝你,我那時候心情不是很好,所以……”
“沒關係。”
我笑笑,“好巧。”
“你是Joe的…”
“同事。”我說,喝了口酒,“你呢?”
“曾經是同學。”
“哦。”我點頭,“你是做什麼的?”
“律師。”
“哦。”我笑笑,“Joe大學也是學法的嗎?”
“是的,他本科學的是法律和經濟雙學位。”
“看不出來。”我說,“他身上看不出律師的正義感。”
他笑。
我也笑,“對了,謝之遙。”
“於琛。”
我們握了手,“幸會。”
他的進退有度以及初遇的印象給了我很大的好感,我們又隨便聊了幾句。
“他好像只請了你一個同公司的人?”
“是嗎?”我裝傻。
“他已經幾年沒有去認識新的人了。”
“是嗎?為什麼?”我有點好奇。
他沒有立即接話,過了一會,我聽見傅瞻的聲音,“你怎麼躲在這裏?”
我轉過頭,於琛也和我一起轉過頭,傅瞻好像這才看到他,似乎有一刻怔愣,“我沒想到你會來。”他又恢復了平靜的嘲諷神情。
“我也沒想到你會邀請我。”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太對。
傅瞻遞給我一杯酒,“你們認識?”
“剛剛認識的。”我說。
“你跟我過來一下。”傅瞻拉過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一邊。
我掙開他的手,“有什麼事?”
“他這個人,很討厭我。”
我笑笑,“我也是。”
“不要相信他,好嗎?我怕他利用你報復我。”
“你們以前是情敵?你贏了所以你怕他報復你?”我不應該對着他嚴肅的表情開玩笑,可是我忍不住。
他苦笑。
“我知道了。”我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