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血戰潼關
劉璋得到曹操有入侵漢中之心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曹操確有派遣鍾繇、夏侯淵領軍出河東，試圖經過馬超等涼州軍閥的領地進攻漢中張魯。馬超疑心這是曹操的假途伐虢之計，真實用意是要吞併涼州，就想聯合韓遂一同起兵謀反。龐德認為此事不妥，進言道：“前將軍身在鄴城，我們起兵豈不是害他性命？況且韓遂險詐無義，非共謀之人，請將軍三思。”馬超卻說：“父親安於鄴城，無非仰賴我擁兵在外，若涼州不保，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韓遂在此間名望最重，非他不能引諸將聚盟，共抗曹操。”
韓遂畢竟年紀大了，先前又已遣子去鄴城為質，所以馬超寫信來拉攏時韓遂很是猶豫。閻行也在一旁勸諫說：“將軍起兵三十年，民卒俱疲，始得曹公為依附，何必聽信馬超挑唆再起紛爭？”於是韓遂以剛討平張猛回師需要休整為由，沒有立刻答應馬超。遲遲不得回復的馬超立刻向關西九將張橫、梁興、楊秋、侯選、程銀、李堪、馬玩、成宜、劉雄，假稱韓遂已經答應起兵，勸諸將聚盟，除劉雄外，其餘八人都表示同意。馬超帶着八封回信親自去見韓遂，並對他說：“先前司隸校尉鍾繇曾唆使我謀害將軍，可見關東之人早不可信。如今馬超棄父，以將軍為父；也請將軍棄子，以馬超為子。”成功說服韓遂加入了同盟。
馬超走後，閻行還想勸諫，韓遂說：“諸將不謀而合，許是天意吧。”終究沒有改變主意。而馬超回去后，立刻出兵擊破劉雄，將其逼退去了關東。餘下的關西十部東進華陰，共推韓遂為都督，屯兵十萬於渭河、潼關，建列營寨。弘農、馮翊多個縣邑起兵響應，數萬關中民眾為躲避戰亂，從子午谷逃奔漢中。
曹操對錶面上遵奉朝廷、實際上各行其政的關中諸將一直有所戒備，聽聞此變后先派遣曹仁督各將前往抵擋，並傳令：“關西兵精悍，堅壁勿戰。”隨後迅速在鄴城聚集大軍，月余后曹操留曹丕守鄴城，親統十萬大軍西征，經函谷朔黃河西進直逼潼關，擺出一副非要從潼關進入關中不可的架勢。
潼關是關中的東大門，地形險峻，但關防設施單一，關城以“一”字形拉開，向兩邊延伸，須重兵屯守方能截斷源頭通道。面對曹操的黑雲壓城之勢，關中各部被迫不斷向潼關增兵。曹操得知后，不憂反喜，說：“關中長遠，若賊各依險阻，此番征伐不一二年不可定。今諸賊結集，雖眾卻互不歸服，軍無良帥，一舉可滅。”
在確認關中主力已全部集結潼關后，曹操暗中派徐晃帶副將朱靈率步騎四千人渡過浦阪津，據河西為營，準備接應大軍由河東進入河西。曹操與徐晃約定，待大軍從潼關北渡時，徐晃方才能從浦阪津西渡黃河，以免動機過早過早被察覺而使徐晃遭到關中聯軍的合圍。一個月後，曹操親自率軍從潼關東面的渡口北渡黃河，他先將大軍移至北岸，只留許褚等虎士百餘人護衛自己在南岸負責斷後。馬超看到曹操北渡，立刻料到曹操是想從浦阪津渡河進入關中，他一面領萬人襲擊曹操，一面派梁興帶五千人去搶佔浦阪津渡口西岸。
曹操沒防備馬超的突襲來得如此迅速，見勢危急的許褚立刻扶曹操上船渡河。馬超所領的西涼騎兵一路馳射而來，一支流矢正好將曹操的船夫射殺，許褚只好親自撐船。還沒來得及渡河的曹洪帶着部曲趕來救援，馬超領一隊人擋住曹洪，令剩下部屬繼續沿岸追擊，箭射曹操。岸邊亂箭齊發，矢下如雨，許褚左手舉馬鞍為盾替曹操擋箭，右手奮力撐船，難以自顧之下身中數箭，好在均非要害。千鈞一髮之際運送輜重行駛在大軍最後的校尉丁斐及時返航，命人放走牛馬作餌誘敵，關中軍果然放棄追剿，改為搶奪牛馬。等到馬超三十合殺退曹洪，趕回喝止士卒，下令繼續對江上放箭時，曹操的小船已經駛出了十餘里。
等曹操終於成功渡河后，在北岸焦急等待的眾人悲喜交集，曹操卻大笑着說：“想不到一時疏忽幾為小賊所困。”他大力獎賞了捨身護主的許褚和隨機應變的丁斐。而剛從浦阪津渡過黃河的徐晃還沒來得及建立寨柵，就遭到了梁興的夜襲，所幸徐晃指揮得當將梁興軍殺退。待消息經幾百里路傳回潼關時，馬超已經不及再派大軍去重新奪回渡口了。
西渡黃河后，曹軍的糧草改由河東經浦阪津渡口供應。曹操沿河連車樹柵為甬道向南推進，將馬超逼退至渭口。曹操又多設疑兵，吸引馬超的注意力，暗中卻從黃河把船駛入渭河，連夜用船搭起浮橋，分兵在渭水南岸紮營。在渭水南岸立營的過程中，由於沒有合適的建築材料，加之屢受馬超騎兵的突擊，一時難以完成。謀士婁圭獻計說：“現在天寒，可以沙堆城，邊堆邊往沙中灌水，須臾便可成冰，堅如鐵石，可一夜築就金湯之城。”曹操依計於夜裏渡兵在南岸澆築起凍沙城，天明時，果然建築完畢。其間龐德曾帶兵前來阻撓，被護衛築城隊的曹仁攔住，兩人大戰了八十合不分勝負。龐德退走時遭到沿途的曹軍伏兵攻擊，損兵不少。
有了據點后，曹操得以讓大軍分批從容渡過渭水，進駐渭南的營地。馬韓為首的聯軍數次挑戰，曹操只是不應。自春季起，十萬關中軍就已集結在潼關，此時已經入秋，人力都用於長途輸送糧草，使關中農業生產數月間幾乎全廢，面對將臨的冬季，關中各部卻徵收不上來新糧，全軍有斷炊之虞。為免作持久戰，馬超、韓遂商議后覺得只能請求割地、送人質議和。
曹操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答應，就讓部下發表意見，謀士賈詡說：“不如先假意答應。”曹操問：“文和可是有什麼後手？”“或可藉此施離間計。”“有理！”曹操理解了賈詡的意圖后，便應許了聯軍的請求，並請韓遂、馬超來單馬會面。而收到回復后的馬超又有些不甘心就此低頭，他自負勇力絕人，想利用當面談判的機會臨陣拿下曹操。於是他以一斛米大致替代曹操的重量，在馬前放置六斛米囊，騎馬來回奔走，通過提拎米囊來練習馬上擒捉。
會面結束后，馬超恐怕回陣后再也沒有可擒拿曹操的機會，便顧不得許褚在場，假意往回騎行了幾步后突然返身，對着曹操沖了過來。許褚身型碩大，反應卻是不滿，立刻橫刀攔住了馬超。韓遂原本確想求和，見此情況暗叫不好，但已無法阻止。馬超亮出虎頭湛金槍一頓猛刺想速勝許褚，無奈穿不透後者金背大砍刀的遮攔，只好由快攻轉為相持。兩人大戰了近百合也沒有分出高下，直到兩邊的軍隊都圍攏而來，才各自罷手回陣。
回營后，馬超問韓遂：“將軍剛才與曹操談了些什麼。”韓遂據實說：“只聊了些舊事罷了。”可馬超不太相信，開始起了疑心。次日，曹操又給韓遂寫來一封信，故意在信中圈改塗抹了許多地方，韓遂看得不明所以就隨手放在了桌上。正好馬超前來，見信后就問：“素聞曹操擅長書法，怎麼寫出來的信如此雜沓？”韓遂說：“我也不清楚。”馬超覺得這信就是韓遂改的，卻在這裏敷衍自己，心裏更加懷疑。
而曹營之中，曹操和賈詡都覺得施展的離間計也差不多到火候了，就又派人給馬超和韓遂送了封信，斥責他們不主動送來人質，並約定日期再次進行會戰。馬超覺得曹操態度大反轉必有蹊蹺，思來想去后終得一計，他在戰前跑去和韓遂說：“曹操又下戰書，擺明時不願意接納我們。此戰曹軍必精銳盡出，請將軍讓麾下的猛將閻行為先鋒，我派堂弟馬岱相助，先抵住曹軍鋒銳。我與將軍在後掠陣，等曹軍銳氣下落時，再一齊出陣，后發制敵。”韓遂覺得馬超說得有理，就答應了。可實際上馬超想的是自己在後方看緊韓遂不讓他有投敵的舉動，同時在前線再消耗他的實力，於是暗中囑咐馬岱說：“你明日只需假意支援閻行即可，不要與曹軍接戰。”
決戰當日，曹操讓徐晃先領輕裝部隊出戰，正對上聯軍先鋒閻行。兩人在陣前相鬥了五、六十合難分勝負后，就由斗將轉為團戰，這時曹操突然派出以曹真為首的虎豹騎對敵軍展開夾擊。曹真便是曹操早年收養的秦邵之子，字子丹，自幼與曹丕等一起生活，天生神力，少年時就能箭射猛虎。赤壁之戰後不久曹純病故，曹操一直為無人能接替其統領虎豹騎而頭疼，直到覺察出曹真豪邁鷙勇、智慮深奧，才算是發掘了璞玉。
虎豹騎入局后，閻行明顯感覺自軍陷入了被動，回望後方時卻發現馬岱駐軍原地，毫無前來相幫的態勢。閻行本來就反對與曹操開戰，更加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戰鬥中丟了性命，眼見孤立無援，乾脆傳令本部人馬即刻撤退。先鋒部隊的突然敗退讓聯軍一片大亂，曹真帶着虎豹騎一路突進，企圖攔路的成宜不足十合就被曹真力斬，見勢欲走的李堪又被曹真一箭射翻。此刻馬超才醒悟過來該全力出擊，但已經難挽頹勢，不得不同韓遂、梁興一起敗走涼州。剩下諸將中，楊秋逃往安定，程銀、侯選南入漢中投靠張魯，張橫、馬玩則死於亂軍之中。有詩嘆馬超之敗道：
涼州風絮吹不盡，馬行冰河寒錦衾。
十年聲威傳關外，一朝傾覆失祖蔭。
撤退過程中，馬超和韓遂擔心曹操窮追不捨，就再次派使者送信，想割河西之地請和，被曹操斷然拒絕。無奈馬超等人只好繼續退到涼州腹地的上邽，被郡人任養率本部迎入。曹操也沒有優先追擊馬超，而是借道長安北征安定。安定的楊秋被圍后孤立無援，開城投降。曹操恢復了楊秋的爵位，讓他留下安撫民眾。
剛拿下安定不久，曹操就收到消息稱河間人田銀、蘇伯反叛，引起幽、冀動蕩。曹操以曹仁為驍騎將軍，督前軍先行平叛，自己也準備率軍東還。參軍楊阜說：“馬超有信、布之勇，又甚得羌、胡人心，整個西州畏之如虎。若不斬草除根，恐怕隴上諸郡不久將再生動亂。”楊阜，字義山，天水冀縣人，早年就在州內頗有聲名，歷任從事、長史、別駕等職。對楊阜的話曹操深表認可，但馬超藏匿涼州深處難以速定，而河間戰事又迫在眉睫，權衡之下還是決定先撤兵維穩後方。為防馬超復起，曹操留夏侯淵駐守長安，督徐晃、張郃、朱靈等將同守關中。
曹仁兵入河間后，與帶三千騎兵來助戰的閻柔及鮮卑首領軻比能合兵，一戰大破田銀、蘇伯，將賊首盡誅。這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叛亂很快就被撲滅，但是卻在無形之中給在潼關被打散的關東軍製造了喘息的時間。